疯诗

　　“禀告城主，犯人已然查清，是囚君村不明人士。姓缪名荫，身长六尺，常年着黑衣，身负三把长刀，面容英武。三年前，囚君村一户人家收留了一个不知何处而来的流浪儿，曾引起村人恐惧和混乱。据那村中幸存之人所说，那流浪儿天生

　　异象，双瞳赤红。且野蛮至极，曾生啖家畜，不通人语。随后便发生仙人失踪，屠村，屠镇之事。”

　　“而且犯人旁边跟着一位女子，据知情人描述，似乎是那仙门中失踪的柳青芸仙子。据现场勘查之人回报，被大火焚烧的镇公府，似乎便是仙子出手所为。”

　　祥云城，乃山柳国八城之一，是离玄水国最近的战略要地，粮草重地。因此常年重兵把守，且有仙门监察之人驻守。

　　此刻的祥云城中央，宏伟的府邸内，城主柳允在主位上正襟危坐，愁眉紧锁，听着手下的报告。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柳允听完后，挥了挥手。随后在沉思着什么。

　　“柳公，不可再犹豫了，此獠罪恶滔天，丧心病狂尚且不能形容其十之一二，应派人张贴通缉令，加大各处城门、官道等盘查力度，同时派出听风营，在沐溪镇前往祥云城的各条小路重点盯查。若不尽快诛杀此獠，不足以平民愤啊！！”

　　座下一位白发皓首的老人，起身肃立，拱手说道。

　　“柳公，我愿领听风营，三日之内将此獠捉拿归案，如若未能按时完成，甘愿军法处置！”又一身着铠甲，器宇轩昂的红脸汉子出列，十分激动。这汉子乃是齐铜，城内听风营营长。

　　“好，那就如此决定！”柳允站了起来，面容肃重，长久以来养成的上位者的气势一览无余。

　　“城卫军陈可，即可加派人手，双倍营哨，十二时辰不间断！各个城门加大盘查力度，不清不楚，无身份名状，形迹可疑之人，一律扣下，交由城内狱司审查！同时在城中、各下辖镇中，张贴嫌犯画像及描述，提供踪迹者，银十两。若有抓住嫌犯者，无论生死，黄金百两！”

　　“听风营齐铜，携听风营人马尽数出城，以沐溪镇通往祥云城的要道为主，来回侦查巡视，发现可疑之人一律捉拿！”

　　“长击、决死、勇斗、藏杀四营，随时城中待命！”

　　“是！遵命！！”座下众人纷纷领命。

　　“齐铜，你留下，我有话交代于你。”

　　众人散后，齐铜似有不解地看着柳允。

　　这位曾经面对玄水五万铁骑，以城中五千老弱病残坚守月余而镇定自若，这位曾经面对城中大军出击，听闻一万山贼趁城内空虚，前来攻城掳掠而面不改色的柳公，为何今日只因为一个小贼，就愁眉紧锁？

　　“齐铜老弟啊，你也坐下吧，没有外人，不必这么拘谨了。”

　　“柳公，为何因为一小贼，便如此愁眉不展？还动用城中其余四营？这。。这完全是战争时的状态啊！”

　　“唉，这小贼可不是一般人啊。”柳允长叹一口气。他宁愿再面对一次五万铁骑，也不愿面对这样一个人。

　　“据我手下之人来报，无论是村中农夫，还是镇中兵勇，皆是毫无还手之力，一刀毙命。”

　　“而且，此事极为机密，贤弟定然不可说与外人听。你可知王城柳生仙门中，有一位门中天骄常海，论实力，足以在年轻弟子中排名前十。还有二长老之女，亦非泛泛之辈。加上两个百炼武士，皆不明不白，一点浪花都没翻起的，死在了那囚君山中。”

　　“我宁愿再面对训练有素的五万大军，因为你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要干什么。知道了就好办了，就能想出对策。而此人，却是一条行事没有底线和顾忌，也无任何章法的疯狗啊！”

　　“你想，是明刀明枪面对你的十个敌人可怕，还是藏在不知何处，不知何时会给你致命一击的杀手可怕。”

　　“我倒不担心他来祥云城，若敢来我必叫他有来无回。但若是他毫无顾忌，屠完一镇、一村，杀完人便走呢？百姓因恐惧而流离失所，惶惶不可终日，好不容易和平下来的祥云府域又要开始混乱，山贼等害又将四起。”

　　齐铜恍然大悟，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位柳公宝刀未老，并未害怕，而是想的比他深远的多啊！

　　“齐贤弟，此獠武艺高强，而且很可能柳仙子亦被他绑架。你若发现此獠的踪迹，切记不可轻易交手，若非必要不可亲身犯险，马上派人远远咬住此人踪迹，随后回城求援！”

　　“是！柳公教诲，齐铜铭记在心，必不敢忘！”齐铜嘴上应道，心里却不以为意，何必再劳烦柳公，自己亲身犯险不知几许，那玄水国大军之阵也敢闯一闯。怎会怕那贼子。不过杀了一些村夫和镇中的散兵游勇而已。估计那仙人仙子，也是被其用什么下三滥手段暗害了。且看我三日内将此獠五花大绑送入柳公府。

　　。。。。。。

　　“这回，真是多亏三哥了！！！”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二哥决断的及时！！”

　　“别别别，这回有惊无险，还是大哥领导的好！！”

　　“行了你们几个，这回就别互相吹捧了，这回真要感谢三弟了！！若不是他那日神来之笔，提起几年前的那个事，使得我等先走一步，恐怕此刻你我兄弟四人，便要在那阴曹地府相聚了。”

　　“不过还真是。。。没想到那杀星竟然就在身边啊。。。”回想起当日夜晚酒肆中，角落里那二人，四人身上不由得一身冷汗，那日真的是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现在只希望那杀星远离沐溪镇，可千万别再回来了！若是再回来，上头命我等四人捉拿，那恐怕你我兄弟就要干脆的收拾好物件，落草为寇去了。”

　　“是啊。。。还真是多亏了三哥啊，大恩不言谢！”

　　“不不不，主要是二哥提醒了我，二哥才是恩人啊！！”

　　“不敢当不敢当。。。。”

　　此次换了家酒肆，却仍是那四人，心有余悸，小声交谈，时不时环顾四周，随时准备逃跑。

　　太吓人了。自己拿个行凶小贼还行，拿那等连仙人都打不过的？

　　。。。。。。

　　乡间小道上，天色渐晚，行人神色匆匆，不时有马匹飞驰而过。

　　“青芸，离祥云城还有多远？”

　　“若是走官道，骑马全力而行，再有个三五天就到了。但如你我现在这般，步行乡野小道。。。怕是一两周都不见得能到。”

　　“没事，我不急。现在急的应该是你的亲人们吧。”

　　闯下滔天大祸，这缪荫反而越加轻松了起来，如游山玩水一般带着柳青芸慢慢走着。

　　“主人您真的不急吗？如鸣小姐可是。。。”

　　“啊，我懂我懂。急有用吗？况且，这不是还有你嘛。放心，若是如鸣有什么损伤，你也不会那么完整的回去便是了。”缪荫似笑非笑的回过头盯着柳青芸。

　　果然又把胆小的柳青芸吓得俏脸一白。她现在已经彻底摸不透眼前这主人是到底在说真话假话了。

　　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她还在睡觉？？确实，这段日子的经历，真的如梦一般。

　　“没想到这偏僻之处，还有家客栈，今晚便在此处歇息了吧。明日再赶路。”说话间，昏暗的前方，朦朦胧胧浮现出灯笼的亮光。走近前去，上面用写着一个“客”字。

　　“这么晚了，还有来此处赶路的人，真是稀奇啊。”一家小店，看起来似乎是附近的农家，将自家小屋一半改成了客栈。

　　“饭菜没有，只有劣酒，二位可否需要？”一位慵懒的老头子借着摇曳的烛火亮起些许昏暗的灯光，眯着眼读着一本破书。似乎也不在乎是否有客上门，爱答不理地问道。

　　“那就先来两壶酒吧，暖暖身子。”不知为何，明明很讨厌酒的缪荫，现在也有些喜欢上了。

　　尽管入口仍是那么辛辣不已，但似醉非醉间，比清醒的时候让他更加舒服。

　　若是喝的更多些，他似乎能回到曾经的日子。

　　“后院大缸内有，自己去打吧。十两银子一壶。”说完这句话，老头便再也不搭理二人了。

　　“什么？你。。。你这老头好不知好歹，哪怕是王城中上等酒家的酒，也不过五两银子一壶，你这是什么破酒，也敢卖那么贵。”柳青芸听后一愣，随即怒气冲冲地问道。

　　“二十两一壶。”那老头瞧都不瞧二人一眼。

　　“你。。。你这老头！！”柳青芸何时受过此等轻视，气的小脸通红，周身温度渐渐升高，看这模样，怕不是要一怒之下烧了这家黑店。

　　“若是姑娘嫌贵，去那王城喝便是，何必来小老头这破店喝酒啊？”那小老头仍未在意，冷冷出言讥讽道。

　　“好了，青芸帮我去打两壶酒来吧。”缪荫却并未生气，而是平静地说道。

　　“哼。”柳青芸摘下斗笠，扭身便走。

　　“老头啊，你这店住一晚要多少银子呢？”

　　“一百两一晚。只剩一间。被褥没有，冷炕一张。”

　　“那就打扰了。”缪荫也不反驳，反而异常的礼貌。

　　那老头见来客如此安顺，倒是有些讶异，抬头看了缪荫一眼，那青年仍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毫无怒意。便嘿嘿一笑，不再理会。仿佛遇到了肥羊般。

　　“哼，主人。。。”柳青芸拿着两壶酒回来，怒意仍未消退，恶狠狠地盯着那可恶的老头。随后可怜兮兮地望着缪荫，仿佛想让他出气一般。

　　“怎么，要不你一把火烧了这小店？”缪荫自斟自饮，也不抬眼看她。

　　“额。。。”柳青芸倒是犹豫了起来，这老头虽然可恶，但也没到非杀不可的地步，若是烧了人家赖以生活的地方，怕也是断了这老头的活路了。“算啦！本仙子大人有大量，不计较！”

　　一百两银子一晚的房间，二十两一壶的酒。。。这小老头，还真是不怕碰到硬茬子。

　　这时，门外又一阵喧哗，却是一个浑身冒着酸气，风尘仆仆的壮实汉子，带着一个五大三粗，皮肤黑红的农妇进来。

　　那汉子身上穿着一身汗迹斑斑，染着泥土的村夫装，他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露出憨厚的笑容。“累死啦！！咦？老王头你这今天还有贵客上门啊！”

　　“啊，对啊。你这是又带着媳妇去哪里？”

　　“唉，别提了，最近囚君山出了个吃人恶鬼！十里八村都传遍了，那恶鬼真是凶啊！把囚君村、沐溪镇男女老少杀得一干二净，一个不留，都吃掉了！连官兵都拿他没办法，我那村庄就在沐溪镇旁边，寻思着迟早恶鬼要来，便带着婆娘赶紧逃吧！去她娘家避避难，等仙人来除了魔再回去。”

　　说道这里，那汉子打了个哆嗦，仿佛亲眼见过那恶魔似得。

　　“唉。。你说这世道，先是战乱，好不容易找个能平静生活的地方，这里的官府也还不错，不像其他地方那么混蛋。结果又出来个天杀的妖魔。”

　　“对了对了，老王头，还有酒吗？赶了一天路，渴死我了。”

　　“在后院，自己去吧，老样子，给个两文钱意思下就行了。看你俩累得，一天没好好吃饭了吧，老弟也好久没来看我这老头了，我这就去热点中午的剩饭，大家将就对付一下吧”

　　与之前面对缪荫二人的冷言冷语大相庭径，这老头如同变了个人，乐呵呵地站了起来，转身走去后厨。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这么叨扰您老人家！我叫我家婆娘去给你帮帮忙。”

　　“没事儿，如今这日子，谁不是为了讨口生活。大家都不容易。正好还有一间空房，晚上好好休息。等有钱了再给也没事。”

　　“啊啊，不行不行，那坚决不行的。。。。”

　　三人笑呵呵的唠着磕，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转向后厨而去。

　　“哼。。。。”本来已经渐渐平复下来的柳青芸，见到如此情景，气得柳眉倒竖，杏目圆睁，又开始暗自咬牙切齿。“主人，反正已经干了那么多坏事了，今晚我就把这鸟店给烧了！”

　　“安安静静喝你的酒吧！”看到咬牙切齿如小兽一般的身边佳人，缪荫感到好笑。“烧了你住哪里去。”

　　“啊，你们二位也是逃难去的吗？要不一起过来吃吧！我叫庄强，家里排行老二，你叫我庄二就行了，嘿嘿。”忙活一阵后，那汉子看到缪荫二人默默独饮，不由得憨厚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

　　“啊，那真是太打扰二位了。。。”

　　“没事，来吧来吧”不由分说，那汉子以为这对年轻夫妻腼腆，便生拉硬拽将缪荫拽了过去。

　　“俺家这婆娘总说我爱管闲事，妇人啊，就是目光短浅，这世道，哪有靠自己就能活下去的啊！”两杯烈酒下肚，那汉子也开始话多了起来。

　　一桌人借着微弱的烛光，在这小小的破店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只有柳青芸还如小兽般在旁边气鼓鼓的。恍惚间，缪荫想到，如果桑婆婆没有死，那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一家人也应该是如此呢吧！

　　“对了，小兄弟这晚上赶路去何方啊，此时可不太平，我看弟妹如花似玉的，小心碰上贼人啊！”庄二喝的醉醺醺的，咧着嘴嘿嘿笑着，好心提醒道。

　　“哦哦，我们是出来游山玩水的，看这世道不太平，确实我夫妻二人要赶紧回家了。”

　　听闻夫妻二字，柳青芸俏脸一红。

　　“啊！！真是羡慕你们有钱人啊！！！我要是也能有时间游山玩水就好。。。啊！老婆子你掐我干什么！！”

　　那皮肤黑红的妇女确实不好意思地对着缪荫二人笑着。

　　“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庄兄，我夫妇二人就先上去睡觉了。今晚真是太感谢庄兄了。”酒过三巡，缪荫起身说道。

　　“对，明日又要开始赶路咯！相见便是缘分，缪兄咱们有缘再见啦！哈哈！”那汉子喝的有点多，红着脸不停拍着缪荫的肩膀。

　　趁众人不在意，缪荫将一大锭银子塞入那汉子的包裹中，随后转身离开。

　　“主人，您还真是好心啊。”柳青芸小脸红扑扑的，经不住那汉子热情似火的劝说，她也喝了两杯。宰客的老板，自来熟的庄稼汉，本以为今晚这小店又要血流成河了，但这发展怎么也没想到。。。

　　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转眼间，二人来到了房间。进去后，柳青芸傻了眼。一张小小的土炕，上面简陋的铺着草席，两个小小的草团子当做枕头。连被褥都没一张。还好天气炎热，倒不必担心着凉。

　　“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缪荫倒是毫不在意，兀自上炕，和衣而睡。

　　这。。。自己该怎么办？睡到地上？看了眼脚下的肮脏的地面，柳青芸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地面可是踩在脚下都怕脏了鞋底！

　　可是。。。那么小的床。。。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和男子同睡一床过。。。

　　如果睡上去。。。那家伙兽性大发怎么办。。。自己是该正义凛然，严词拒绝呢？还是半推半就，做个样子，还是干脆就放弃抵抗了？

　　可是如果自己抵抗的话，有用吗？如果不抵抗的话。。。会不会让他以为我是什么不清白的随便女子呢？

　　不行，我在想什么啊！！！他是我的仇人啊！！对，仇人！！

　　可是他长得似乎也不丑啊，反而越看越有味道。而且论实力，自己门中那些年轻一辈，恐怕都是被他如杀鸡般杀掉。

　　自己的丈夫要杀他的老丈人，我到时候该帮谁啊。。。。如果以后有了小孩，到时候告诉他，你爷爷把你爸杀了，或者说你爸把你爷爷杀了，好像都不好啊。。。

　　老天啊。。。怎么办啊。。。

　　小小的屋内，床上的缪荫已经沉沉睡去，留下脸色青红不定的柳青芸站在一旁，不知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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