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竹马

　　期末结束，离春节也没剩几天。今年乔浅家因为一些原因取消了回老家的行程，准备在自家准备过年，乔浅好不容易放假在家里待着，结果还是每天都被乔妈妈强制性拉出门置办年货。

　　大街小巷没一处不是人满为患的，商城里循环播放的喜庆歌曲听得乔浅脑子都快炸了。

　　乔妈妈站在挂饰和年画的货架前比较过来比较过去，乔浅推着个购物车站得腿都快酸了，当乔妈妈问他选哪个好时，他看也不看就随便点了两个。

　　“让你陪你妈出来采买点年货，至于这么不耐烦嘛。”乔妈妈不满意乔浅的态度，抬头瞪了乔浅一眼。

　　乔浅谄媚地给乔妈妈揉了揉肩道，“我哪敢不耐烦啊，这不是怕你受累么。”

　　乔妈掸开他的手，“要不是你爸有事出门去了，我也不爱带上你这讨债鬼来买东西。”

　　乔浅噘着嘴推着车跟在乔妈妈屁股后面，百无聊赖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乔妈妈继续挑挑选选。

　　“难得回家住几天，怎么也不跟我聊聊天了。”乔妈妈扔了个金元宝的挂饰扔进购物车里，对乔浅道，“去训练了一个学期，话怎么变少了都。”

　　乔浅道，“还不就那样呗，一天到晚都累得要死，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觉得你状态不太对劲。”乔妈妈一语道破，“以前你老爱去找鹤之，现在也不见你粘着他了。”

　　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乔浅一顿，随即恢复表情道，“大家都成年人了，哪还那么幼稚整天扎堆在一起。”

　　“哟，你这话说的成熟了不少啊。”乔妈妈打趣儿子道，“也是，鹤之这孩子向来稳重，这次还直接考上外国的名牌大学了，你林叔叔回来了好几趟，上次还送了好些东西给我和你爸，说是辛苦我们这些年替他照料孩子了。”

　　乔浅随意从购物车里拎起一个红彤彤的挂饰掰弄着，心不在焉道，“那不是挺好。”

　　“那当然好了，这大院里的孩子还没谁能比鹤之更优秀的。哎，鹤之从小就跟你玩在一块，没被你这皮性子带偏也是不容易。”

　　“……”乔浅心想，何止从小玩到一块，前段日子还差点玩去床上了呢。

　　算了，往事不提，没意义。

　　终于熬到乔妈妈逛完商城，乔浅提着几大袋的东西回到家，躺倒在沙发上时只觉得两条腿都快废了。

　　跑一万米都没这么磨人的。

　　春节作为一个庆祝新春与团圆的节日，素来都隆重无比。打开电视，新闻里转播着春运实况，综艺里演播着跟新春有关的节目内容，就连广告都换上了新春特别版，看着都挺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

　　除夕，乔妈妈和乔爸爸大清早起来开始打扫屋子，乔浅踩着凳子将买回来的挂饰和年画布置好，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用果盘装好的干果糖饼，远方亲人们的电话和视频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仨人几乎轮流拿着手机向长辈们问了一圈好。

　　入夜，乔妈妈剁好了饺子馅，叫乔浅来陪着她一起包饺子。

　　“……馅不能放那么多，你这一包不就把皮给撑破了么。”乔妈妈手把手地教着手笨的乔浅，“对对对，就夹一筷子就成了，然后把皮合起来，一点点褶进去。”

　　乔浅费劲巴拉地才勉强包出一个像样点的饺子，他道，“干嘛费这个劲亲手包，我看隔壁秦叔他们家在超市买的饺子也挺好的。”

　　乔妈妈用指节敲了下乔浅的头，道，“这能一样吗，饺子饺子，图的就是个‘更岁交子，团圆福禄’，超市能买到饺子，难不成还能买到福气？”

　　乔浅耸了耸肩，又被乔妈妈敲了下，母子俩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乔妈妈眼神温柔地看着乔浅道，“等过完年，你就快高考了，妈也不奢求你拿个什么样的结果回来，我只希望你能一直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只要能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我就别无他求了。”

　　乔浅心尖发热，有些感动地递了个自己包的饺子到乔妈妈手上，道，“我也希望你和我爸也能一辈子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你俩要是可以恩爱到白头，倒也给我省了不少事。”

　　“油嘴滑舌。”乔妈妈捏了把乔浅的脸，在那白皙皮肤上留了道面粉印子。

　　乔爸爸一直在厨房里忙活今晚的大菜，乔浅送饺子进去时被锅里的香气吸引得肚子里的馋虫都快爬出来了。

　　“和你妈再等十分钟，我们就可以开饭了。”围着粉色围裙的居家好男人乔爸爸如是说。

　　没过一会儿，一汤一凉三荤两素摆满了一整个餐桌，乔家三口在桌前坐好，高举着杯中的果汁，庆祝这个清静却温馨的除夕夜。

　　电视里，春晚开始，热闹欢腾的开场歌曲活络了整个屋子的氛围，乔浅同父母一边吃饭一边说说笑笑，脸颊因为菜里的辣度而沾染上些许绯红。

　　乔浅或许只是个有着很多缺点的普通男生，可他打心底里对自己的家庭引以为豪，虽然不算富裕，虽然不算出众，但这十多年下来一直和和美美的，父母恩爱，也疼惜他，这种纯粹而简单的幸福，是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最珍贵的宝物。

　　一顿饭吃了快一个小时才结束，乔浅横扫了大部分菜，现下被撑得坐也难受躺也难受，只能在屋子里转悠来转悠去地消食。

　　乔妈妈进厨房切果盘，乔爸爸站在窗边眺望着夜景，屋外高空突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响，还不等乔浅反应过来，乔爸爸招呼他道，“儿子快来看，江边的烟花开始放了。”

　　一束接一束的光点升上夜空，在漆黑的背景上爆裂成一片片火树银花。烟花的彩光映照在乔浅的脸上，将他的眼瞳点缀得闪闪发光。

　　楼下的小孩们嬉闹着，每有一朵烟花炸开，他们都会发出一声惊呼，捧足了场。

　　看了好一会儿，乔爸爸突然发现了些事，他拍了拍乔浅的肩道，“你看看，鹤之家的灯是不是还亮着呢。”

　　乔浅应声看去，果不其然，林鹤之家的客厅里还亮着灯。

　　“不对啊，一般这时候鹤之不都会跟着他爸去外省过年了吗，难不成今年跟我们一样在家过年了？”乔爸爸疑惑道。

　　“谁知道呢。”乔浅嘴上漠不关心，视线却始终没离开过那个窗口。

　　乔爸爸摸着下巴思量了好一会儿，道，“儿子，要不你去替我和你妈到鹤之家拜个年？我等会儿得帮着你妈处理明天的年货，你就代劳一下。”

　　乔浅紧张地看向乔爸爸，乔爸爸向着林家的方向又抬了抬下巴，乔浅沉默半晌后叹了口气，问，“我就这么空着手过去？”

　　“对对对，你不提醒我都忘了，你送些你妈包的饺子过去。”

　　十五分钟后，乔浅裹着件黑色的羽绒服，手握一盒冻过的手工饺子，出现在林鹤之家楼下。

　　冬夜的冷风呼啸而过，吹得乔浅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生疼，他定定地看着向上的楼梯，心情几度起伏，直到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才迈开腿向楼上走去。

　　五层楼的楼梯从未向现在这般难走过，乔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林鹤之家门前的，他抬起手在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叩下去，门内一直没有动静，乔浅站得笔直等了很久，正当他第二次叩门叩到一半时，门朝里打开了，林鹤之那张久违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到的林鹤之憔悴了不少，下巴上还有着淡淡的青色胡渣。

　　林鹤之显然也没想到门外站着的会是乔浅，支吾了半天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倒是乔浅看开了不少，他先开口问道，“怎么今年在大院里过年？”

　　林鹤之接话道，“快离开了，想在这里多待待。”

　　乔浅朝屋子里探去，只见里面冷冷清清毫无人气，不禁诧异道，“就你一个人？”

　　林鹤之笑，“就我一个人。”

　　俩人相顾无言，对视了半天乔浅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拿着饺子，他急急忙忙把饺子塞进林鹤之手里。

　　“这是我和我妈亲手包的，你要是饿了就煮几个吃吃……啊，还有，我爸妈让我祝你学业顺利，万事大吉。”

　　林鹤之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那盒冻饺子，嘴角泛出笑意，“替我谢谢叔叔阿姨，也谢谢你，这么晚了还来看我。”

　　乔浅被他的那抹笑笑得心脏乱跳了一番，昔日的心动和心痛交织在一起，复杂不已，他点点头，“应该的嘛，我们俩谁跟谁呀。”

　　林鹤之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侧身让开一条道，“外面冷，要进来坐坐吗。”

　　“呃，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家守岁呢。”乔浅连忙摆手。

　　“嗯，好。”林鹤之表示理解地点头。

　　俩人站在风口，被寒意刺得有些发抖，却谁也没提再见。

　　乔浅觉得这样跟前任男友寒暄实在是太尴尬了，他踌躇道，“时间不早了……要不，我先回去了？”

　　林鹤之嗯了一声，却在乔浅正要转身时不禁又叫住了他。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拥抱一下再离开。”林鹤之卑微道，“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所以……”

　　乔浅的眼眶瞬间就酸胀了起来，他打开怀抱搂住林鹤之的肩膀，有些呜咽地道，“以后一个人在国外可别再一天到晚不理人了，小心交不到朋友。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的。”

　　林鹤之珍惜地抱紧乔浅，哑声道，“我会的，我会的……新年快乐，祝你一切顺利，永远快乐。”

　　乔浅感受着林鹤之有些发冷的体温，大力地将他裹紧。

　　“新年快乐。谢谢你喜欢我这么多年，也祝你能幸福。”

　　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地从空中飘下，守岁的孩子们趴在窗前激动地用手尝试去接住他，午夜的钟声响起，回荡在这个城市的夜空之上，每家每户开始互道新春快乐，和气融融地迎接又一年的到来。

　　有一对竹马相拥在一栋有些老旧的楼里，用最真挚的心声祝福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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