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头鬼之孙另一段故事

　　二十二

　　要准备学园祭的手工制品，在之后几天的放学后，我拜访了几家专门制作布料的店铺。
　　能够染出精美布料的店大多是有着悠远的传承。店的主人穿着一身简单的和服，行走坐卧间似乎回到古时。

　　“请客人稍等，有一些被珍藏在内室中，我去取出来。”主人眼神温和，在奉上茶点后走入内室。

　　我坐在席上，欣赏室内多样的丝绸图案。这些花纹有着旧日的痕迹，却延伸出了新的东西。

　　‘很开心吗？’

　　“嗯，看到熟悉的事物，很亲切。”
　　这几百年间手工艺人代代相传、创新，出现了很多美丽，令人心醉图案。

　　一会儿，捧着精致的盒子，主人从屋内走出来。
　　“这是祖先保存的丝绸，因为要做特殊的处理才能留存下来，所以一般不对外展示。”

　　美丽的布料在面前铺陈开来。主人柔软的双手轻轻触摸，做着介绍。

　　“这些是飞鸟时代法隆寺纹样，这些是正仓院纹样，很华贵精致吧，还有江户时代的以花鸟风月为主的光琳纹样，线条非常流畅。”

　　“非常感谢，能让我欣赏。”

　　“然而还是有很多技艺遗失了，没有能够流传。”店的女主人叹息道，温婉的面容上有种宁静的美感，身上青色的和服也格外的适宜。

　　在她面前铺陈着一样样的布料，在过去的两三个小时里，她在为我介绍现有的花色。
　　“不知不觉，想起了很多关于和服的美好时光，小时候，知道自己有一天能亲眼看到美丽布料的诞生，是多么期待而快乐。小姐的身上有一种古时的韵味，就像纹样中樱花一样。”

　　她看着或绚丽或简单的布料说道，眼神中有种热爱与温柔，仿佛注视着喜爱的孩子。

　　“诶？”

　　“小姐和这个国家的文化一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意蕴。浅淡，悲伤，这就是物之哀。”

　　“因为沉浸在这样的优美的悲伤中，而不能开怀，所以越能体会到这种美感的人也许越能明白时之短暂，物之脆弱。”

　　“沉浸于一种情绪中，不能脱离，这种状态我也曾有过，沉浸在和服纹样中，因而背离了普通人正常的人生轨迹，没有婚姻，没有孩子。执着着一物的眼神，被周围的人不能理解，因而疑惑，犹疑，然后更加坚定。小姐的眼神分外的熟悉，看到小姐觉得非常的亲切。”

　　“人的一生就像纹样一样。没有一成不变的颜色与花纹，引入新的元素，加入与众不同的色料，产生日本文化之上新的变化，这样产生了新的流派。色彩的调和不可思议，总会让人感到惊喜。就像人生一样。”

　　.....................

　　走出那里，仿佛还能闻到萱草等染料独特的气息，女主人静静将布料一点点抚平，悬挂于木架上，耐心，平和，如同做过千万次一样，却每一次都有着相同的欣喜与感动。
　　这样就是真心喜爱着一样东西的光芒。

　　创造出即使是时间也不能抹去的，令人温暖的美丽。

　　包里放着赠送了花纹图册，我感到心满意足，在清丽，艳美，消瘦的图案中，一夕看完在百年时光的演变，仿佛也能明白他们最初的喜悦和惊喜。

　　回到家中之后，按照记忆，用水和色料调配出染色的材料。

　　然后打开盒子，将纯白的丝绸缓慢撩起，浸润其中，下面用火慢慢加热。

　　用特殊的手法，缓慢的摇晃着燃料，均匀的调和着颜色，直到那样鲜嫩的色彩浸润在布匹上，仿佛春色漫上大地。

　　白色的水汽升腾，天然植物的气息遍布整个房间，却不会让人讨厌。
　　大概一两个小时，就结束了，用清泉水浸透丝绸，等再一次撩起的时候，想要的颜色已经出现在布料上了。

　　展开布料，层层叠叠的淡绿色，如绿雾，深深浓浓，在布料上氤氲开来。

　　很漂亮。

　　‘人类总是在这种小事上花费大多数的时光！一生的时间已经那么短暂。’

　　他们留下来璀璨的宝物，让人代代继承，是很伟大的行为，而且将时光留存，透过时间，能让别人理解自己，也会感到幸福的。

　　‘但是有什么作用呢？诗词、乐器，除了带了沉迷安逸的祸端，毫无益处，为王者的心不需要这些的腐蚀，憧憬软弱浮华的事物会消磨意志。许多英明的人类，在美丽事物中迷失自我，然后遭致悲惨的结局。美丽之物会致死。’

　　你也是这样，山吹，你是奴良鲤伴的美丽之物。让他沉迷其中，无法割舍。

　　羽衣狐在心中难得的感叹。滑头鬼的血脉里融入了人类的血统，所以也多了人类的多情与犹豫，总有一天妖怪强大血脉会断绝在这样的缺陷中。

　　“大概是能够安慰心灵，在艰难的境地里也能给与人平静与勇气。”不知道她想法的我回答。

　　‘这是你的想法吗？’

　　“我想好好生活下去。不沉迷过去，不陷入自我恼怨，不被迷惑，寻找在这个时代的幸福活下去的办法。”

　　‘所以用人类的身份正常的生活着，融入他们之中，离开妖怪世界，你不要奴良了吗？’

　　“奴良大人很强大。拥有伙伴的奴良大人会越来越强大。我所做的就是不成为负累，过完人类的一生。”

　　‘是吗？哈哈。’

　　真残忍呢？山吹，率先斩断这段关系的你，放下过去的你，可是比奴良鲤伴更果决啊。武士的忠诚与执着也流淌在你的血脉里啊，这种意志与精神的力量真令人敬佩与垂涎呢。

　　就像百年前一样，孤身离开，连死亡也决不回头，可惜被你留下的人，爱着你的人，永远只能得到你给与的，而不能要求。

　　多么自私的一颗心啊，然而本人却无所察觉。
　　所以你是承载我的最好的宿体。

　　或许，这是能对奴良鲤伴那个人施与的最大报复啊。

　　毕竟四百多年的时光，该忘却的却仍然耿耿于怀，他还不能舍弃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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