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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一人修仙堕魔
趁林生睡着,宋嫌离开容与殿,上了九峡门,直奔淳然殿。淳然掌门正在殿前打坐,只见烛影摇晃间,一人突然悄无声息立于身前。
“恭迎狐仙大人。”淳然起身作了一揖。
宋嫌没有跟他多客套,直接问道:
“我问你,当日我要你把你徒弟的剑拿来和送远剑一起打开锁妖塔时,你是否说过,让我给你个机会再审一遍越阑珊?”
“上仙慢些讲,贫道老了,听不太清楚。”
“少跟我装蒜,你后来是不是又审了一遍越阑珊?第二天,我们打开锁妖塔门之时,她为什么突然就死了?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宋嫌逼问道。
“你是不是……”
“唉……”淳然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越姑娘是个傻孩子,虽然她不让我说,我还是讲给你听吧。”
淳然给宋嫌安了个蒲团,邀宋嫌共坐,说道:
“上仙听我慢慢讲……”
淳然这才把越阑珊的事情娓娓道来。
——————————————
当日,御卓把锁妖塔的雾镜打开后,淳然便让御卓离开,独自审问越阑珊。
越阑珊这孩子倒也乖巧得很,问什么答什么。
“道长,那些婴孩是我抓的,也是我吃的,我无话可说。”
“每一个有所企图的妖都会像你这样不打自招。”
“……”
“你究竟为什么要食婴孩?”淳然问道。
“修仙太累了,我堕落了,自甘成魔。”
“可你身上并没有魔气,你只是一只小狐仙,少说有三百年的修为。修行不易,为何一念之差,堕入魔道?”
“有一个人,他跟我说,如果我按他的要求去做,就能让我看白狐上仙一眼,我就做了,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
“但是因为你的一己私欲,你们狐族上仙很可能不惜与仙门道家为敌,打破锁妖塔也要把你救出去?”
“什么?”
“你们狐族上仙,守护狐族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从九族手中救回无数你们狐族的同胞,为此,得罪了不少族类。
你这次被关锁妖塔,他已经来找贫道要人了。但是这锁妖塔钥匙已丢失,锁妖塔只能进不能出。到时候,你们狐族上仙要是知道了,定会打破这锁妖塔,把你救出来。而那个时候,锁妖塔里的其他妖怪自然也会趁乱逃出,到时候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混乱。
我与他交手多年,他向来只管救狐,不管其他。”
淳然已经可以想象宋嫌打破锁妖塔时的样子。
“救狐是我的事,收妖是你们的事。”
这种话,宋嫌肯定说的出口。
越阑珊一下子慌了,从未想过自己会捅这么大的娄子。
“求道长一定要阻拦狐仙大人打开锁妖塔,求道长了……我不想狐仙大人为我做傻事。”
“他不是为你,只是因为你恰好是狐族之人。”
“道长,我错了……真的错了……”
淳然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这样,贫道与你做个交易如何?贫道尽量帮你拦住狐仙大人,你也帮贫道做件事。”
“我做,我做。”
“我会跟林生说五年前的事是你所为,如果他问你,你要承认。”
“好。只是……”
“只是什么?”
“林生……很机警,我不觉得我会骗过他。”
“机警?”淳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印象中的林生与‘机警’二字并无关系。
“道长,如果狐仙大人真的拆了这锁妖塔,你能不能帮我传一句话?”
“何话?”
“狐仙大人素来最恨食人之妖,三令五申不许狐族食人肉,而我今日不仅犯忌,而且吃的还是天性纯良的婴孩,他一定很伤心。我希望道长能告诉他,我没有吃那些孩子,即使受人所迫,我也坚守着狐族的规矩,希望这样……能不枉费他的一番努力。”
“这般说来,那些孩子不是你吃的?”
“不是……是一个白面书生,带着一张纯白面具,他跟我说,只要我按他要求的去做,他就能让我见到白狐上仙。我一个要出嫁的女子,如果这次不见,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白狐上仙了,所以我答应了他。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要我做这么这么……残忍的事情,可是事情一旦开始了,我就……无法收手了……”
“你就那么喜欢他?”
“是的,他是我毕生的梦想。修仙,为了他;堕魔,亦是为了他。”
“你不是说你待嫁……那你未婚夫呢?”
“我从来没爱过他。到了这个年纪,出嫁成为必做之事,我只需要听从父母的安排就好。嫁人,从来无关喜欢不喜欢。”
淳然唏嘘,不知该如何接话,感情这种事,他不懂,所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道长是不是觉得我傻?”
淳然不说话,等于默认。
“你们修道之人就是不懂风情。”
——————————————
宋嫌听完,一时愕然,似信非信。但看淳然凝重的表情,不像在撒谎,心情一下子便得很复杂。
这世间最头疼的就是感情了。
如果不知道这些事,他大可干净利落地处置越阑珊,该罚则罚。可是知道这中间的种种缘由之后,他却要把越阑珊对他的这份感情纳入考虑之中,再也做不到理智、公平与公正。
所以说,不要随随便便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也不要告诉他,如果他不喜欢你的话,只会给他带来负担。
自己一个人悄悄喜欢不好吗?
宋嫌头疼得很。
“当日我问你,带越阑珊回去该如何处置,你说论罪当诛。我便想护她在锁妖塔,在锁妖塔里她至少还能活着,所以我才百般阻拦,不让你打开锁妖塔。可是,当我再次打开锁妖塔的雾镜时,她已经死了。”
“所以,不是你下令让她死的?”
“贫道万万不敢。”
“那恐怕,又是那白面书生所为了,那白面书生究竟是何人?”
不管白面书生是何人,宋嫌也脱不了干系。
越阑珊是为了他做傻事而死,而宋嫌在没有查清真相的情况下诛杀越阑珊九族。
九族上百条人命,皆因他一人审判不公而死。
宋嫌不敢细想。
宋嫌稍微冷静了下,继续问道:
“越阑珊进锁妖塔很可能是盗神器,这你知道吗?”
淳然愣了片刻,他思索了好多天也没想通越阑珊这么做的理由,宋嫌突然这么一说,他倒觉得有几分道理,毕竟以前三台山就出过这样的事。于是他说道:
“有这个可能。”
“她盗走的神器是什么?”
“不知道,得把《辑妖录》拿出来查一查。”
“淳然!”宋嫌气得大声说道:
“过去这么多天了,你就没有想过要查查?你做的这些都叫什么事?”
淳然叹了口气,“不是贫道不作为,贫道老矣,心有余而力不足。有些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发生了也就只能看着它继续下去。”
宋嫌不想和淳然再说多话,于是说道:“你马上去查丢失的神器是什么?查到就了传信给我。”
“是。”
宋嫌正准备离开,淳然突然说道:
“恳请上仙不要将贫道骗林生的事告诉他,他被三台之事烦扰多年,好不容易走出来了。”
宋嫌听此,勃然大怒,说道:
“淳然你真够老糊涂的,你真的以为他走出来了吗?”
“贫道不过修炼不到百年的小仙,老了糊涂很正常,糊涂是糊涂,但怎么也不敢欺骗上仙。”
“那你就忍心欺骗林生!他若知道真相并非如此,你还这么骗他,他会怎么想?”
宋嫌想起林生非要和他打架那夜,林生明显就知道淳然在骗他,但他仍然那般隐忍,一言不发,没有一句怨言,一句多问,只是自己默默接受了不是真相的真相。
偏偏这真相还是来自他一直很尊敬的淳然掌门。
这么赤/裸/裸的欺骗。
叫他怎么接受。
宋嫌突然想到也就在那之后,第二天,林生便入了锁妖塔。
宋嫌于是问道:
“林生知道锁妖塔钥匙丢失一事吗?”
“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说完,淳然又安慰道:
“大概是不知道的吧,不然他也不会一意孤行进了锁妖塔。”
“那你的大弟子御卓知道吗?”
“他知道。”淳然不知道宋嫌突然问这么多关于林生的事做什么,大概猜到宋嫌已经知道林生是三台山的人,宋嫌又和游仙交好,不知道会怎么迁怒于他,于是不敢过多询问。
“我听说,林生进锁妖塔之前,御卓曾劝过他。也就是说,他肯定跟林生说过锁妖塔钥匙丢失之事,他进去了就绝对出不来。可是他为什么执意要进锁妖塔?”
这么一说,淳然又迷糊了,想不通这个中缘由。
宋嫌又补充了句:
“有句话叫做‘哀莫大于心死’,本上仙希望你能好好想想这句话。”
哀莫大于心死。
如果林生当日真的是铁了心要死的话,那么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一个山雾精魂还轮不到林生用性命相救。
一句“为了救绿绡”还骗不到他宋嫌。
但如果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执念没了,他便可不顾性命进塔相救,一命换一命,对林生来说是值得的。
想到此,宋嫌气得一拳打在墙上。
原来那晚,他还是输了,《问水诀》什么都没有问到。
林生根本什么都没有说。
可他那晚还故意迷惑他说:
“不说,是不想败给公子;说,是想告诉公子,人心,不假外物亦可得到。”
可林生的心,他自己不说,就真的很难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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