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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谁人不识君（四）
马车启程，这次她们要在暴雨来临前抵达一个地方。
和方钰坐在车头的枫儿换进了车厢，旁边人叼着根草丝道：“遇见我是你运气好，这天赶上暴风雨，你们要找不着地儿落脚，那茶栈有你受的！”他吸吸鼻子，说，“我就说世家事多，你在他们府上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落得今日的下场，我看你还是趁早走好了，反正天下乱成什么样也与我们不相干。”
方钰说：“知道为什么安排你驱车麽。”
“啊，”少年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不好处的婆婆。”
方钰敲他一记，“知道就好。”
“你现在也不必在意什么，都在逃亡的路上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儿去。”他吐了草丝，专心驱车。
方钰笑，“小小年纪，这么厌世弃俗。”
“我……”他猛地回头，“算了，这次算我还你人情。”他抿抿薄唇，抿出一条僵硬的弧线。
“谢谢你，宁川。”
宁川说：“嗨，多大点事儿。”
马车停在一座庙前。寺庙破旧，木门上残缺被人补齐，门框太过古老“吱呀呀”相撞，在低空下显得诡异而不详。
宁川跳下马车，道：“就是这儿。”
庙檐下，“普光寺”三个字丏在晦暗里。
方钰下了马车，宁川在前面领路。他说：“寺庙里有干草还有野鸡，你们要是饿了我就烤来吃。”
“野鸡是你捉的啊。”枫儿笑说。
“不然勒。”
进了寺庙，一尊一丈多的普贤菩萨，右手掐莲，左手结印，眉目慈善的安放在庙中央。
枫儿关了寺庙门，宁川逐一点亮庙内蜡烛，方钰帮忙堆干草生火，孟氏立在莲花垫前瞻仰佛容，嘴里念念有词，苏嬷嬷在她身旁伺候着。
等方钰生好火，她退后几步，问宁川，“你平时晚上怎么睡？”
宁川瞄一眼干草堆，“睡那儿。”
“啊……”枫儿看着乱糟糟的干草堆说，“那得多硌啊。”
“嫌硌你别睡。”宁川笑嘻嘻道。
“你……”
“枫儿。”
枫儿住了口，对宁川做了个鬼脸。
片刻后，风速降低，随之而来的雨水席卷大地，宛如瑶池中水倾泻而下。
宁川烤了两只野鸡，个儿不大，清理得十分干净。他很会掌控火候，野鸡被他烤得外焦里嫩，脆皮上泛着一层滋亮亮的油光，让人食指大动。
他们围着火堆而坐，每个人分了些吃了。
外面天色暗得似深夜，火堆成了他们的慰藉。方钰解下腰间佩剑，借着火光一遍一遍拭剑。此剑一出，宁川看得出神，非得要和枫儿换个位置坐到方钰身边去，好近距离欣赏。
枫儿被他闹得没办法，起身让他坐过去。走过窗边时，她的余光注意到一个飞过的黑影，在窗外转着圈圈。
枫儿走近点看，大概是只鸟。她叹了口气，打开窗户让它进来。跟它一起进来的，还有风雨和冷空气。她关上窗，却见飞进之物盘旋在他们头顶，久久不落。
宁川挑起单边眉毛道：“你可真能折腾。它要是一直不停，你去捉它？”
枫儿最恨他这副嘴脸，道：“它会停的！”
就听一个尖尖的声音喊，“方钰，方钰。”
枫儿一个机灵，蹲了下来。
“方钰，方钰。”
方钰抬头，“方钰，方钰。”竟是那只黑鸟发出的。
“呵，原来是只八哥，”宁川摸摸下巴，“这只八哥会叫方钰，肯定是来找你的。不过它好像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该应它一声？”
“怎么应？”
“譬如……它喊方钰，你喊到！”
“……”
枫儿狠狠拍过他的脑袋，“你缺心眼儿是不是。”
“你打我干嘛！”
“我打的就是你！”
“方钰，方钰。”八哥还在喊，方钰的目光停在它的腿畔，上面绑着一小节翠绿的竹枝。
“方钰，方钰。”
方钰眨了眨眼，笑道：“应它的话得有一个正确答案，但我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
“那怎么办呀。”枫儿说。
“你看见它腿上的竹枝没有。”
枫儿仰头望去，“看见了。”
“或许我不用应它。”方钰出手，银针飞闪，竹枝飘落。
八哥喊，“掉了，掉了。”
她起身捡起，竹枝两侧以蜡封口，做工精细。方钰捏住竹枝的一端去蹭火光，慢慢的，封口冒出一缕青烟。她用根银针将烧过的蜡轻轻挑出，等了等，等蜡再次凝固，遂倒出里面的字条。
字条上就四个字——随龙寻凤。字间灵气，浑然天成。
是赵承欢的字，是他的字没错！
方钰反复来回看了几遍，字条因为手指用力边缘皱起。
随龙寻凤。
方钰马上意识到，虽然玊歆王贸然进城，但圣上并没有危险。
危险的，恐怕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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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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