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若浮云

　　夜，漆黑的夜色中，萧离的人影飘飘渺渺，黑暗中只看到他一身的白衣，却染满了血迹，那么刺眼。
　　“洛洛……”我听到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幽怨，“我将冰血蟾给他了，为了你……”
　　为了我，他将冰血蟾给别人了？
　　心忽然间被刺痛了一般，痛的瑟缩了一下，忽然觉得全身都冰冷，仿佛泡在水里一般。
　　睁开眼，竟是个梦。
　　阳光正好，照着我颓然的身影，暖洋洋的，正是初春的时节了，河水还是很冰冷，唯有阳光是带着温热的。
　　心里默念一遍感谢上苍，刚刚那只是个梦，否则，萧离该怎么办？
　　坐起身，坠落悬崖的记忆一点点聚积，思绪一点点清晰，恍惚间才想到，我在这里，那么，韩子炫呢？
　　难道，他竟已死了？
　　“阿嚏！”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站起身，腿脚还不怎么听使唤，软绵绵地着不上力。
　　四周是一片淤积的石滩，因了它的阻隔，这湍急的河流才会在此处缓慢下来，才会有了我这大难不死的幸运。
　　不远处是一片小树林，稀稀落落的林木因了这个冬天，还是一片荒凉的景象，零落泛黄。
　　等到脚有了些反应，我才慢慢移步往那片林子走去，要是幸运的话，那边应该会有通往外面的小路，若是出不去，那我就只有过着隐居的生涯啦。

　　山林中有些潮湿的气息，仿佛散发着一种枯草的香味，仿佛想让人拿过来吃上一口。
　　唉，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饿得饥不择食了。
　　进入林中，脚忽然间被定住。
　　一个黑衣身影正盘腿坐在地上，苍白的脸上显得血色全无，他的眉头紧皱，眼睛也正闭着，如同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他周围的空气氤氲不定，隐隐泛白的雾气中，他的身影仿佛天外来客般，神秘而邪魅。
　　而他的右臂，却正空空如也，血迹沾染了他黑色的长袍，连河水也冲不去。
　　竟是韩子炫！
　　他不但没有死，反而，此刻却像正在运气，想要将他身上的毒素逼出体外。
　　忽然想起电视中，一个人运气的时候，旁人是不能打扰的，否则，他会走火入魔。
　　那么此刻，他的身体，是否又如同婴儿般脆弱不堪，一碰即碎？
　　如要杀他，是否，也是轻而易举？

　　心思忽然间颤动了一下，手心，快被捏出汗来，这一刻，如要杀他，真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叹了口气，慢慢靠近，看着他脸上渗出密密的汗水，脸色却从苍白慢慢变得稍有血色。
　　也许，我应该赶紧离开，否则，等他醒来，又是一个嗜杀嗜血之人。
　　站起身，却发现他的眼倏地睁开，那双浑浊带着一丝血丝的眼，令人望而生畏。
　　定定地看着我，他的声音低哑，道：“为何不杀我？”
　　我站定，从惊惧中回过神，道：“我并不喜欢杀人。”
　　“即使——会被我杀掉？”
　　果然是不改杀人本色，都失掉了一只手臂，还在那边不忘吓人。
　　“你又为何要杀我？现在我们是同病相怜呢。”起码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我还有个人类可以作伴。
　　我转身，自顾离去，对着那个身中剧毒，又断却一臂，自顾不暇却依然固执的人影，却已没有了仇恨。
　　还是逃命要紧啊。
　　在这荒山野岭的，一定会被饿死的，不行，我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前面没有路。”他冷静的声音毫无人气。
　　不听他的，我继续往前。
　　未走几步，忽见前面一个灰白的小小身影一闪而过，我吓了一跳，眨眨眼，竟是一只野兔！
　　如此美妙的一个精灵啊，我的情绪高涨起来，循着它的身影慢慢移动，却见它眨着它的大眼睛，并不怕人，看得我直想将它抱入怀中。
　　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想象着若是可以将它抱在怀中走出这林子，一人一兔，该是如何惬意。
　　蓦然间，这只野兔仿佛受了惊吓一般，撒腿往前跑去，然后，在几十步远的地方，忽然间跌倒在地，便一动不动。
　　它的身旁，一道血迹顺着它的颈部慢慢流下，流成了一条细细的血色河流。
　　我用手掩住要惊叫出来的恐惧，回转身，却见一个独臂的人影慢悠悠地踱过去，提起那已经不能再动的野兔，回转身来，他冷峻的脸上，目无表情，仿佛，那只是他的一次茶余饭后的消遣。
　　“我知道怎么出去。”他看了我一眼，拎着那小兔，从我身边而过。

　　“为什么要杀了它？为什么你要杀我身边的所有人？连只小白兔你也不放过？”
　　对他的恨意终于如绵绵河水般泛滥，终于明白自己不是不恨了，只是想把恨隐藏起来，恨一个人是痛苦的事情，我不想那样做，不想再被那种辗转反侧的仇恨折磨。
　　想要忘却仇恨，在我看到萧离悬崖边拿到冰血蟾微笑的那一刻起。
　　那一刻，我忽然发现，生命如此可贵，而爱，远比恨来的快乐得多。
　　韩子炫回头，冷然却微微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道：“难道，你想在这里被饿死？”
　　他……他还要吃这只兔子？可怜的兔子！

　　生了一堆火，那只可怜的兔子已经成了火上飘着香味的美食。
　　我全身冻得发抖，在带着阴冷气息的林中，冷气仿佛可以渗入体内。
　　无奈地坐到火堆边，不想自己就这样被冻僵在荒郊野外。
　　韩子炫轻车熟路地做着这些只有具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人的事情，眼色阴晴不明地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烟火。
　　“为何不杀我？”今天，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我咬着唇，回答，“因为你已经付出了代价了……”
　　我的眼睛瞟向的他空出来的一只肩膀，那里用衣布包扎着，血迹已经凝固，只看到上面浸染的血迹漆黑暗淡。
　　“一只手臂换一条命？”他的语气，有些嘲讽，还有些不以为然。
　　“如果你不是那么快砍掉手臂，那么就是一条命了。”
　　在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我可不想再与他讨论关于杀人的这种冰冷的话题，再说，他不是太奇怪了吗，没有杀他，他非但不感激，还象审犯人般来审问我。
　　“也许，我还感激你没有要萧离的冰血蟾……”

　　我的脸烫的厉害，仿佛醉了酒一般，头痛的厉害。
　　想到萧离，忽然间有些伤感，以后，还能再见到他么？
　　等他回了京，他就是万万人之上的皇上，要见一面，比登天还难吧？
　　等他恢复了他的身份，面对着他的后宫三千佳丽，还会记得有个洛洛吗？
　　生病的人是容易伤感的，我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回忆着与萧离一路的点点滴滴，竟像电影般，一个个的画面那样清晰，在明白自己心思之前的那些片段，第一次在“聚香楼”相见，在客栈中被他抱着下楼，与“荀俊杰”的一路同行……这分分秒秒，忽然间都变得珍贵起来，刺痛地人落泪……
　　韩子炫的人影在面前晃晃悠悠，我指着他，缓缓道：“以后不要再想杀萧离，否则，我真的会杀你哦……”
　　恍惚中，一个高大的身影俯下身，用长袍，将我紧紧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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