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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情系江山(二)
当我钉歪屋顶上的第四块木板时,晟锦正悠闲的坐在某棵寒涯树下落下一粒黑子。
小厮的生活就是这样悲哀。说什么既然生活在凡间就需跟凡人无异,然后被他丢下一捆又一捆的木材让我造出一间木屋出来。
我心有不平的拔下眼前钉歪了的钉子,再重新装上木板。当我第五次钉歪时,我实在是有点忍不住的抱怨道:
“这钉子似跟我有仇,我怎么钉都钉不好。”
晟锦淡淡的朝我这儿瞥了一眼,笑道:“才钉了几个,就这么不耐烦。”
我举了举锤子,“你还别小看我,要不你上来试试?”
“我如果不上来呢?”他玩味的眯眯眼睛。
我重握好锤子,嘟囔道:“那我就继续呗,到时候屋子漏水什么的就不能怪我了。”
他轻笑出声,“想不到你恢复了记忆,连性子脾气也一同恢复回来了。比起之前,可以说是愈发的大胆了。”
“啊,这个啊,”我赶紧打岔,对于这里面的变化我深感奇妙,“啧,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回头,他已一个飞身,稳落到我的身旁。
“咦,上仙您这是作甚,”我故意换着腔调说,“用仙术可是作弊的行为,凡人可不会使这儿般功夫。”
“那亭斓仙君可知凡人中也有会这儿般武功的?”他说着,搂着我的腰,一个助力,就把我从长木梯的上端“送”到了下方的地面上。
只不过着地时,是屁股先着的地。
“你要是不行了……”我揉着屁股向上喊道,喊到一半就受晟锦浑身的阴气袭击,后想起这话说得确实有问题,凑着一张笑脸又道,“你要是做不起来……”
阴气瞬间更重了。
木屋凭我俩之力在一天之内是造不出来的,所以我俩在夜晚时分的最终归宿是……
“那个,晟锦,我们非要睡在这儿吗?”我不安的望了眼树下似是深不见底,黑漆漆的山地,对着身旁半阖着眼的晟锦说道。
“怎么,你怕高?”
“不是,”我对比了下树枝间的大小,“我是怕我翻身的时候会跌下去。”
“那你靠我近一点,不就可以了?”晟锦说着,侧身搭在上方体侧的手臂向后一撩,像是在邀请我。
我咽了口口水,心道是虽有仙规但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也是无可奈何的。然后秉着“我甚是有理”的想法,向他那儿靠了靠。
“我说一点,”他伸手揽过,“你就真的只靠近一点?”他顿了顿,“我的亭斓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
我尴尬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在他的圈揽下动来动去。
“因为覃临曾有说,仙规中……”
“我们现在身处凡间,只是两个普通的凡人,早就不在仙规的约束范围之内了。” 他打断我的话,说。
我叹了一口气,垂眸道:“若真只是凡人就好了。”
寒涯山的夜里四下寂静,我的那声叹息在山间辗转几回,终了却无声。
“听闻跳下诛仙台的众仙在成为凡人后会忘记一切关于天界的事情,”我微有倦意,“我不想这样。”我缓缓的抬动着眼皮。
“我知道,”晟锦的声音似是从远处飘来,“我亦是不想的。”
除此之外,要想成为凡人,实在太难太难。
木屋在我和晟锦勤勤恳恳的建造之下无半点进展。准确的来说,是屋顶一直无进展。惹得我懊恼好几日后决定,把屋顶夷平。
“亭斓的兴致还真是……”晟锦站在这个不伦不类的屋顶上,看着脚下平滑如地面的木屋顶表情淡然的喃呢道,随即抬头笑看向我,“独特。”
我假装看不见他满脸的好笑,弯眼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平屋顶的好处在于,可以一个屋顶,多重用处。”
我顿了顿,想起夜里在寒涯树上的不安,低低道,“晚上还可以睡在这儿,比较安全。”
他上扬着嘴角,眼里分明的写着“无奈”二字。
山上的生活清闲而安静,相对天界,这里还要再冷上几分,不管是气候还是氛围。
晟锦和我对此是十分满意的。想想当初遭受逼迫的可怕,还有龙族毁神噩梦般的诅咒……或许寒涯山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可以这么理解。
我自娱自乐的想着,忙着烧开水的手不由自主的动的快了些。
受晟锦上仙的指令要求,烧水需要快,一个时辰之内若烧不好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想到这儿,我心有不平。我这儿贴身小厮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轰隆隆——”
山下一声巨响,像是塌山陷底的声音。
我一惊,拎着水壶的手吓得一抖,开水顺势泼向我身。我终于体会到凡间所说“被烫下一层皮”是何种感觉了。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撑开身上的衣裳,努力让寒涯山的冷气窜进我的衣中,灭掉我身上着实的火烧火燎。
“啪——”
一瓶白瓷药瓶稳稳落入我怀中,我侧头看去,“山下好像有人在破你设下的结界。”
晟锦轻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微妙的恰好,“不是好像,是肯定。”他说着,负手立在山崖边静静的向下望去,却是没有其他动作。
“你不下去看看吗?”
“都知道来者是谁了就没必要再下去看了。”他说。
山下的“轰隆”声愈来愈大,似是荒古野兽的叫嚣。以寒涯山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内皆可感受到这声音带来的震动。
我边涂药边问道:“不解除结界吗?”
“不,我想让他再多烦恼一会,”他低眸,“太轻易的让他进来岂不是便宜了他上次的所作所为。”
我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即刻为山脚下努力想进山的这位人士默默的点了根蜡烛。同时,对晟锦打的这个“小算盘”深感佩服。
“你还未告诉我,来者是何人?”
晟锦等了等,遂而笑得深远,“魔子,瑞伤。”
一个时辰后。
“我说,晟锦……”我苦笑着放下茶杯,对面的晟锦仿若周遭安静如初般无虑的吹动着悬浮在茶面上的茶叶,“差不多就可以了……”
“可以什么?”晟锦倏尔接过我的话淡笑着反问道。神情是在笑,但总有种内藏数刀的感觉。
“你放心,这点小意思对他而言应该算不上什么。”他抿了口杯中茶,怡然自得。
我于心不忍。惹到了晟锦纵然是没有好下场的。这结界乃是用“大地之心”为眼,晟锦的上仙之力为辅,集寒涯山独天寒气于一体凝结而成,任谁也无法轻易闯入。“小意思”什么的……我扁了扁嘴,心里嘟囔着,晟锦果然是记仇的。
待到魔子瑞伤本人活生生的站到我面前同我们俩说话时,西边天际的火烧云卷着最后一点湛蓝正要退出这苍茫的舞台。
瑞伤整个人还和之前一样的苍白,但较比之前,空灵的眼眸里似乎添上了几分奕彩,和晟锦站在一块,两人的气场相撞可想而知,越发显得我渺小零零。
“我来是想告诉你们,冥顽老人的消息有了。”他淡淡道,抬手端起眼前树木桩上的茶瓷杯送到嘴边。
“不在冥界?”晟锦道,听上去更像是在陈述。
“不在。”干脆地。
他敛了敛眉眼,神情是在意料之中。
“他现在在夜神的宫殿里‘做客’,具体位置我已偷了出来。”
他从怀中衣襟里拿出一册布卷,像是地图,伸手递向晟锦。
我诧然。他什么时候变得愿意和我们合作了?
晟锦未接,笑得老谋深算,宛如奸诈商者,“你这样做,魔帝迟早会发现的。”
他表情未有波澜,手掌微微倾斜向下,地图摇摇幅幅落至树桩上。
“发不发现是他的问题,做不做是我的问题,”他瞥向晟锦,继而转向我,最终目光回到了布卷上,“这地图要不要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如此说来,我欠你一个人情。”晟锦晃晃扇子。
“谈不上,”他放下杯子,话说的相当疏离,“就当和我之前所做的事情相抵了。”他再次看向我,我礼貌性的笑着点点头,他亦点头回应,只是表情不曾有变。
我们沉默了片刻。寂远的鸟鸣和鸟儿扑打翅膀的声音偶尔一唱一和的在山崖间悠悠响起,我的思绪跟随着鸟儿的欢愉声飘到了很久很久之前。我一努力想想起什么,脑中的混沌就越是迷茫浑噩化解不开。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就真变成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总之,消息我带到了,之后的事情就看你们的了。”他打破了沉默,拂身侧剑而起,束着的发丝飞扬些许向右,配着他的着装,颇有种凡间冷酷大侠的意味。
“告辞。”他说。
“不送。”晟锦道。
眨眼间,寒风窜过耳畔,对面座位位空杯留。
晟锦拾起树桩上的那张旧黄的布卷,展开,快速地扫荡了几眼上面的内容后笑说:“是不是很好奇?”
我说:“是——若晟锦上仙不嫌麻烦,就请详细告知,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拢,眼眸透着不一样的认真,看着我,“等找到冥顽老人,诅咒或许就可以真正的解除了。”
我一阵发懵,“这是真的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传闻中他很擅长这个。”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瑞伤他……”
“当然是因为凪渊,”晟锦说,“是我先拜托凪渊调查冥顽老人的去向的。”
自从那一别后,凪渊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我始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晟锦能联系上他,自然有他的办法。
“如果不解除诅咒……”
“一定要解除诅咒,”他打断我的话,“不然,你的前世会一直影响着你,影响着六界甚至是七界。后者我不想管,前者才是我要解除诅咒的真正原因。我希望你是以亭斓的身份活着,不是其他,不是别人。”
我心有触动,“但现在冥顽老人在夜神的宫殿中……”
“不用担心,”晟锦将手中的布卷收起,黑眸危险的眯了起来,“办法总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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