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百合香

　　六年级的语文课上，老师让雷奥形容春季。当时的雷奥一脸陶醉地望着窗外，颇有几分李白的韵味。若再提上一壶二锅头，我想当时的雷奥一定可以吟出千古名句，成就一代诗仙。

　　“又是一个草长莺飞，百花齐放的季节，感受着春的微温，如同细细品尝一杯咖啡，轻嗅一缕青烟，便可凭着这丝清香和舒适，温馨永久。”

　　这话是雷奥闭着眼睛念出来的。我学着他当时的样子，闭上眼睛，但睁开时，眸子里却红了一片。

　　小清出事的那天是三月一号。没有草长莺飞，没有百花齐放，当时的我只在这落叶归根的气氛中闻到了丝丝绝望。

　　从一个恐惧的梦中惊醒，端端的坐在床头，用手探了探额头，有细密的汗珠黏上来。梦中，小清躺在地上，鲜血从她后脑勺蔓延出来，将她白色的棉袄染成了红色。我记得，那个小棉袄，是我几个月前从明洞给她淘回来的。

　　视野慢慢变得清晰，森亿正看着我，见我醒了，眼中的担忧才慢慢散去。一旁的雷奥长吁一口气，白气一圈一圈飘过头时，才算平整了他皱起的额头。

　　好似沉到了海底，我带着最后一点期待抓稻草一样的抓住森亿的胳膊，妄图在他波澜不惊的眼波里找到最后一份希望。许是梦中的我哭得太久，此刻嗓子疼的有些厉害，我压低了声音问他：“只是做梦对不对？小清她什么事都没有！”

　　事实上，大海中的稻草是救不活人的。森亿有些不忍，闭了双眼，轻轻摇头。

　　……

　　二月十四号是西方情人节，小清打扮了很久才离开宿舍。

　　虽已是初春，但天气还是有些微凉的。我取了架子上的呢子外套递给小清，打趣她：“风度是要的，可温度也该重视。若是过个节便感冒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小清披上外套，在我面前转上一圈，白裙子飘起来，像只快要起飞的蝴蝶。她甜甜的笑着，问我：“这样打扮，可好？”

　　我冲她翻了个白眼，暗自赞叹“女为悦己者容”果然是没错的。我点一下她的额头，杨装出不耐，“这话你都问了八百回了！”

　　小清跑上来搂着我的脖子，一口亲在我的脸颊上，乐呵呵的笑。“小洛啊，不管是森亿，还是雷奥，总之都挺不错的，你随便挑一个，别再孤身一人了。”大概是怕我骂她，小清识趣的捂住嘴巴，踩着她的高跟鞋跑了出去，走在门口，还不忘回头冲我做个鬼脸，继续补充，“小洛，可记住我的话哟！”

　　小清的话我可不敢实施，偶尔想一想也会觉得头痛的很。

　　简单收拾了一下，我便去会雷奥。昨日雷奥说，想带我回家看看。对于他的心思，我自然是明白几分的，数月前，在医院便该与他说个清楚的，不料雷奥佯装是在开玩笑而搪塞了过去，本就尴尬，我便只好作罢，不再提及此事。

　　路娅说：“苏洛，你这样与雷奥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着，究竟算个什么？你明知道他的心思的，我最讨厌你这种装天真，装无辜，装不知情的性子。虚伪，做作！”

　　好吧！为了不做路娅口中虚伪做作的女人，也为成就路娅与雷奥这段美好姻缘，我觉得还真得找个机会与雷奥好好谈谈。

　　雷奥带我去了他家。曲阿姨早早准备了一桌好菜来款待我。

　　爬上桌子，我有些拘谨。雷奥家，我不是第一次来，小时候，常常跟在他后面来他家里蹭饭。阿姨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吃鱼的时候怕我们被鱼刺卡到，她便细细剃了刺，只将弄好的肉放到我们碗里。雷叔叔在警局工作，常常赶不上吃饭时间，曲阿姨总会不厌其烦的再做一遍，偶尔将饭菜温上好几遍，雷叔叔才从局里回来。

　　五年过去了，雷奥一家从法国回来，在永巷盘了个门面，照旧开着花店。只是，雷叔叔没再去警局工作，其实也并未到退休的年纪，具体为什么不干了，雷奥没跟我说过。

　　曲阿姨将东坡肉夹到我的碗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我记得，这是小洛最爱吃的。”

　　看出我的拘谨，雷叔叔拍我的肩，打趣我说：“苏洛啊！内敛可不是你的作风喔，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不请自来，上了桌子便没了别人的份的小洛。”

　　雷叔叔的话让我笑出了声，一口气没接上，被嘴里的米饭呛住，咳嗽了好一会。曲阿姨让雷傲给我端杯水来，拍着我的背，数落着雷叔叔的不是。

　　我轻笑，这样的情景有些像回到了五年前的时光，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可以幸福很久。

　　吃了饭，雷奥带我去逛了永巷，逛了我们小时候走过的林荫道。赤足踏过苏水河，然后坐在高高的土坝上。雷奥用手比了个相框，，将我框进他的手指里。雷奥让我笑一个，然后模仿着相机的声音，咔嚓咔嚓的给我留了张影。

　　末了，雷奥问：“还记不记得五年前，你站在这里说过喜欢我的事么？”

　　我半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雷奥眯起眼睛，从兜里摸出一条链子递给我。链子落在阳光下，被太阳照得明灿灿的。链子下方是个小巧的鼻烟壶，坠在那，转着圈。雷奥说：“这壶里的香水是我用花店的百合花粉做的，绝对纯天然。”

　　我记得，五年前，雷奥去法国的时候，他也将这样的瓶子挂在我的脖子上过。那个时候，雷奥说，我希望再相见时，苏洛你还是像百合花一样，清纯依旧。

　　果然，我们再相遇了，只是我被迫去了帝大，再也不是雷奥口中百合花般的女子。

　　许是看出了我的顾虑，雷奥轻笑，起身再将链子挂到我脖子上。他笑说：“你去帝大的事，我早就不怪你了。苏洛，我知道，你的心从来都没变过。”

　　雷奥的话还是让我有些开心的，以前觉得，只要雷奥相信我，那整个世界都是明朗的。可是，明朗过后，我却陷入了深思，路娅跟我说：“苏洛，对雷奥，你若什么都给不起，那么你就别给他希望。”

　　我承认，这个长得像个妖精的女子，偶尔说句话，还是颇有些道理的，对雷奥，除了友情，我是真的什么都给不起。摸着那个鼻烟壶，思索良久，我才说：“雷奥，这个，我不能收，路娅她……”

　　“我没有别的意思！”雷奥打断我，挤出一丝笑，补充一句：“苏洛，若是友情，你也不接收么？”

　　若是友情，你也不接收么？雷奥说这话时的表情像极了我在森亿和苏离订婚宴上的表情，绝望的有些让人不敢直视。终究是不忍心的，思索良久，我才重重点了点头。“好，只为友情，无关其他。”

　　……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