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婚

　　两天之后，周五晚上，徐莹下班以后没有和张蔷同行回家，她的目的地是一家西餐厅——没错，这是赵丽华安排的又一场相亲宴，男主角就是人民公园相亲角发掘出来的那位医生。

　　“妞，要不要我在家等你吃饭啊？”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和徐莹分别时，张蔷拉住徐莹的车门，忍不住笑问。

　　徐莹瞪了张蔷一眼，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懒洋洋地回道：“别，姐今天要吃大餐！虽然是相亲宴，那也是‘宴’，知道吧？你自己回去吃你的水煮白菜去吧！”

　　“哈哈，好吧，我就祝你尽享‘宴福’。”张蔷帮徐莹关上车门，临了，再送上一句话：“咱们打赌，今晚你能不能享到艳福？鲜艳的艳。”

　　“哼，你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相亲男女吧！”徐莹松开离合，一脚油门下去，那辆白色高尔夫就转出了停车位，她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摇一摇，喊出一句：“等着我回来给你报告我的艳福！”

　　张蔷也没有直接回徐莹的租住屋。她之前在网上看上一套房子，和房东联系好了今晚去看房。如果合适，这个周末，她就准备搬家了。

　　徐莹到约好的西餐厅时，一眼就望到了赵丽华。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的老头，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眼神不停地瞟向门口。“男媒婆？我一直以为只有女人会热衷于做媒，怎么男人也热衷于这个？”一望之下，徐莹就把那个老头定义为了“媒婆”。

　　“来了，来了！那就是我女儿了！”徐莹一出现在门口，就被赵丽华和那老头发现了。赵丽华一边向老头介绍，一边朝徐莹招手：“莹莹，这边！”

　　“妈妈！”徐莹一脸乖巧地走过去，先向赵丽华问好，又扭头向对面的老头打招呼：“叔叔，您好！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不久，不久！”老头明显是很满意徐莹的。他眼前的徐莹，一身职业装衬得人很干练，身高、长相，以及表现出来的礼貌、性情都让老头满意，再加上听赵丽华介绍，徐莹的职业是“建筑设计师”，一个很体面的职业。总之一句话：这是多么好的儿媳妇人选啊。

　　所以，自然地，老头对徐莹就客气起来：“你看，我才不好意思，我家那小子还没到呢！”

　　“啊？”徐莹颇为震惊，“等会儿要来的是您的儿子？”

　　“咳！”听到徐莹的问题，赵丽华紧张起来，害怕老头说漏了嘴，赶紧出声提醒。

　　老头也明白过来，但是已经说出口的话也不能收回，就加了点内容，再说出来：“是的，今天赵大姐介绍的，她之前也在这里，结果临时有事，刚走了。我再催催我儿子啊！”说着，老头就起身，走开两步去打电话了。

　　这边，老头一走，赵丽华就变换出饿狼一样的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徐莹。徐莹被盯得心里发毛，赶紧服软：“妈，你放心，我懂！我一定表现好！”

　　赵丽华眼里的警告意味这才降低下来，“你懂就好！上次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戴罪立功！我戴罪立功行不行，我的太后老佛爷？”徐莹端起赵丽华面前的茶杯，脸上做忏悔状，战战兢兢地递给她。

　　赵丽华接过茶杯，喝下一大口，“一切就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徐莹终于嘘了一口气，在心里把“好爸爸，我爱你”、“我爱你，好爸爸”翻来覆去默念了几十遍。她知道，要是没有徐近文的努力，她可没那么轻易就翻过赵丽华这座大火山。

　　“不好意思啊，我儿子下午加了个手术，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打过电话，老头更觉过意不去，向赵丽华和徐莹道歉，“我看莹莹也累一天了，要不，先点东西吃吧？”

　　“不急，不急，年轻人忙事业是好事！咱们先等等，等下让他们年轻人一起吃吧！”赵丽华说，扮演着一个体贴、不刁钻的“准丈母娘”角色。

　　然后，三个人就一边喝着餐厅赠送的柠檬水一边聊着天，多是老头在发问，问徐莹的各种情况。有赵丽华在旁边，徐莹也不敢耍花枪，老老实实地回答老头的问题。也有赵丽华发问的时候，当然，她问的就是男方的情况，回答问题的则是老头。

　　老头的儿子，那个医生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徐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心里郁闷不已。哪知道，更郁闷的事还在后面：

　　那个医生到了座位上，喊了声“爸”，就转身向徐莹和赵丽华，猛地弯腰90度，鞠了一躬，惊得徐莹差点呛了一口水。赵丽华还比较淡定，或许是以为他在行大礼，伸出手虚扶一把，正准备说一句“别客气”什么的。可是，她的话还没出口，那个医生却先开口了。

　　他说：“对不起，我有女朋友，我不相亲！”

　　“什么？”这是赵丽华的声音，已经比她平时的声音拔高了8度。

　　“你……”这是那个老头的声音，虽然音高不及赵丽华，但是里面的感情色彩比赵丽华的浓重多了。

　　话出口的同时，赵丽华和老头都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手直指着那个医生，都是一脸震惊，不同的是，赵丽华脸上带着被人欺骗的愤怒，那老头脸上简直是个调色盘，五颜六色，什么颜色都有。

　　这下，徐莹反而淡定下来了，甚至已经在心里比了“V”字庆祝起来。在看到那个医生鞠躬不起的腰身时，她又在心里对他抱以同情。她把这种同情定义为“同志般的同情”，是一种只有如她那样饱经相亲摧残的人才能明白的同情。“唉，你倒是符合蔷说的‘艳福’标准，可是，没办法，你已经是别人碗里的菜了呀！”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儿子没谈过女朋友吗？你耍我是吧？”那个医生不说话，赵丽华一下就将怒火转移到了老头身上，激怒关头，说话跟放机关枪似的。

　　“这，这……”老头的气势明显低了赵丽华不止一个数量级，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完全了。

　　“阿姨，您别怪我爸！今天麻烦您了！”那个医生站到老头面前，帮他解围。

　　“别说废话！我就想知道，你们这俩骗子玩的什么把戏！”

　　“阿姨，对不起！今天请您吃顿饭，我们爷俩向您赔罪！”那个医生并不打算解释缘由，只是一个劲地向赵丽华道歉。

　　“好了，妈，人家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慈悲为怀，不要计较了。”徐莹知道该自己出手了，站身起来，挽着赵丽华的胳膊，先劝了一番。然后，换上一副高贵不容侵犯的表情，对对面的爷俩说：“饭不用你请，我们自己能吃得起！我就是正告你们，相亲不丢人，不诚信才丢人！”

　　说完，徐莹强拉着赵丽华走了，“走吧，妈，我们不和骗子打交道！”

　　转身之际，徐莹通过余光看到，她们娘俩刚一转身，餐厅里，老头便一屁股坐倒在了沙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儿子，气得都有点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那个医生则是半跪在老头面前，一边给他抚着胸口，一边小声说话：“爸，您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我和小小都认定了彼此，而且，我们都会对您好的！”

　　徐莹一路把赵丽华拉到车上，还帮她系好安全带，期间，赵丽华陷入被骗的愤怒中不能自拔，多次想扭头找那父子俩算账。所以，徐莹一点不敢耽搁，直接轰了一脚油门，开车走了，她是真担心开车晚一分钟，赵丽华就会跳车去找老头拼命的。

　　到家了，徐近文迎出来，见赵丽华脸色不佳，揽着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情况。赵丽华一句话没说，却突然趴在徐近文怀里哭了起来。

　　“丽华，丽华，你怎么了？”这一下，徐近文更慌了手脚，想把赵丽华的头抬起来问个清楚，也没有办法，只有转问跟在后面关门的徐莹：“莹莹，今天你妈可是高高兴兴出门的。怎么回来变成这样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我妈给我安排了个那个什么活动，但是人家是有女朋友的。”徐莹的回答略过了几个关键词。徐近文还是一听就懂了，暗松一口气：“原来是相亲宴遇到极品了，还好，还好！”

　　“丽华，没关系的！这是介绍人失职嘛，都没弄清楚双方的情况就乱牵线。这可不是你的错啊！”徐近文把赵丽华扶到沙发上坐下，递给她纸巾擦眼泪，低头安慰着。

　　“对啊，妈，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可别哭了。那个老头说，今天的活动是赵大姐介绍的。是哪个赵大姐？咱找她算账去！”徐莹也在一边帮腔。

　　“啊？！”赵丽华一个“咯噔”，还真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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