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子的愿望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她近乎绝望的声音——
　　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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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几乎只是一瞬间而已，我骤然放大的瞳孔里，就印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烛光。在这片恍若磷火一般的森冷中，我终于看见了那张昔日妖邪美丽的、现在因为面容扭曲，所以只是让我毛骨悚然的脸——
　　芥川，直子。
　　“哈哈……”苍老沙哑，和她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的声音此时正从她的嗓子里挤出来，让我有种喉咙被人死死攥住了的感觉，“……你……终于来了。”
　　“……”
　　“……”
　　你……终于……来了？！！！
　　我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电光火石之间搞明白了一直以来骨鲠在喉般的疑问……
　　她……她等的人，等的人是……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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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盘的机会……
　　筹码筹码筹码筹码……
　　那树和英铭的软肋……哦不……死穴……
　　——不是军权！
　　——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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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零子！你怎么可以这么笨！！！
　　“啊哈，我关了她这么多天……都不见你出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她已经不摇蒲扇了，明显消瘦下来的脸颊上是高高隆起的颧骨，看得我一阵心惊胆寒，“不过幸好我没有心急到让人杀了她……呵呵，否则我的小零子，岂不是真的要白跑一趟……”
　　她微微躬身对我说着话，强大的阴狠气息害得我不自觉地连连后退，她却居然踏着陈旧的木屐步步紧逼，与地板接触的地方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搞得我每一寸皮肤都敬业地泛起了鸡皮疙瘩。
　　直到把我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的时候，她才缓缓地继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哥哥分明是你害死的……朽木英铭和助之子那树恨不得扒了对方的皮，但却居然一直相安无事……说白了……就是你这个贱人从中作梗！他们害死我哥哥……就是为了保住你这个下作的人的命！！！”
　　“……”我的天，我其实不应该奢望那个算计惯了的脑子可能忽略这个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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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零子被我戳中了阴谋所以不敢答话了么？！”我长久的沉默似乎更激起了女人的愤怒，她居然紧赶几步，上前粗暴地揪住了我的头发，被迫我与她对视，“不过……不管你抱着什么样的心还在这里垂死挣扎……都是没有用的！因为你都已经输了……”她说到这里似乎更加兴奋，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哈哈……不只是你这个贱人！朽木英铭！助之子那树！你们都输了！只有我……只有我你听见了么……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她过于尖利的声音折磨着我的耳膜，搞得我浑身充血似的难受，脑袋要爆炸了般地疼痛，我自暴自弃地想，皇后陛下，我没垂死挣扎……谁掌权我都无所谓，麻烦你放开我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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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好好伺候小零子一番，记住……要留下痕迹……但不要把人弄死了哟……”我嗡嗡作响的耳朵，最后捕捉到这样一句不带感情的话……（想歪了的去面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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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五花大绑然后拳打脚踢的事我不是没有经历过。
　　只是这一次完全是被蹂躏和侮辱的姿态。
　　听见头顶传来越来越不堪入耳的骂声和调笑声时，余光看见他们丑陋阴暗的嘴脸时，甚至，最后因为内出血感到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的，是各式各样的、带着关心神色的人脸……
　　有柒子教学长的，英铭少爷的，那树殿下的，还有同方的……他们无一例外地用我曾经感动到一塌糊涂的语气宠溺地对我说：零子，你不要怕。
　　嗯……我不怕……
　　我尝着嘴里渐渐汹涌起来的血腥味安慰而心疼地想。
　　一直以来尽力伪装的面具一点点碎裂下来，面具之下，还是恍若当年一般，自以为成熟厌世，但其实从心底里渴望被救赎……
　　就是因为这样没用，才会，让所有我在乎的，在乎我的，全部被别人踩在脚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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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第一个感受是，肩胛骨……像断了一样地痛。
　　很奇怪……是对称的……有什么人在左右两边都踩了一脚么……

　　我混沌的大脑，此时正处理着身体各个还能感知的肌肉传来的信息，很遗憾地，所有的信息结合起来，全部在昭示着这具躯壳的不堪重负。不过这还不是最让我郁闷的，最郁闷的是，我终于知道肩胛骨疼痛的原因了……
　　那个疯女人，她，把我绑着双手吊了起来……
　　但是，最诡异的是，不再有人对我施以暴行，我只是被很纯粹地，吊着……
　　我直觉这样的造型有鬼，强迫自己掀开沉重的眼皮，果然——
　　黑压压的人。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人？！
　　哪里来的？！
　　还有……我这视角……这……
　　下意识地扭头，看见近在咫尺的血红色巨大木质招牌，上书：京都。
　　等等……招牌……？！
　　匾额！！！
　　所以这里是……
　　是……
　　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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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哪，芥川直子果然是疯了……居然把我绑在这里，呃，示众么？让百姓看看，惹了当朝皇后的后果……
　　“芥川直子你给我听好！零子如果有半点损伤，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我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自嘲，耳边就突然传来一个有点，哦不，是很，很歇斯底里的声音。
　　听力在被那样虐待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有些受损，我记得我的耳道是出了血的，再说这声音确实因为主人情绪的过分激动而有些失真，但这并不能影响到我，在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辨认出来，这是，助之子那树。
　　那树……
　　那个永远胜券在握的男人，居然也会放下他贵族的身段，这么没有形象地乱吼么……
　　“哎呀哎呀，小那树，你才离开我几天……就变得这么没规矩了……”当朝纵横捭阖的皇后陛下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因为猎猎的风而有些不真实。我看不见她的脸，但不知为何，我直觉，芥川已经敛去了，当日在那座牢房里冰冷阴森的气息，恢复了众人皆知的、高贵典雅却又妖邪蛊惑的神态，“你怎么可以对我直呼其名呢？！我是你母后啊……”
　　“芥川直子你个贱……唔……”我努力地眯了眯眼睛，终于看清了此时站在那树身边，使劲捂着他的嘴的男人，不过我本来只是想确认那是同方，但却被结果结结实实地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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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我第一次正视了自己的魅力……
　　却是在这么尴尬的境地里。
　　那个人，如果我没眼花的话，是，朽木英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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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芥川皇后……”厉害，这家伙比起那树，唯一的优点就是懂礼貌，虽然他的声音里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层愤怒，“如您所见，我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这些无意义的争吵……而是希望您明示，究竟怎样，可以换零子安然回归。”
　　“……嗯嗯！还是英铭这孩子识时务……朽木家的家教就是好……”那女人的蒲扇又摇起来了吧，我没头没脑地想，不然她的气势怎么会如此咄咄逼人，“总所周知……形容美人，有个词叫‘倾国倾城’……我相信，像零子这孩子，是绝对配得上这个词的……”
　　呵呵，您还真抬举我，不过您……弄错性别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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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陛下，您要……”还是朽木英铭的声音。那树没法出声，嘴还被死死地按住，只能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鼻音表示抗议。
　　“我要你手上全部的军权！记住，是全部！”见到对手几乎是拿出予取予求的态度的良好局势，直子的声音不可抑制地有些贪婪，“哦对，还有助之子那树手上的！也是全部！你们要是敢有丝毫保留，我就让他人头落地！”
　　呵呵，这台词经典得，我一瞬间以为我在看题材是宫廷斗争的木偶戏，只不过悲哀的是，我也是其中一只木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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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手里的……没有问题。”很久以后，无人敢出声的环境里，终于响起了朽木英铭的声音。他说得很慢很慢，语气却是意外地坚定，好像郑重其事地做了一个伟大的牺牲一样，弄得我的眼眶在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飘散之前，就已经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说话的时候，他终于也冷静地松开了桎梏着那树的手，像是在等待着这个某种意义上的“同盟者”表态一样，面无表情。
　　“好……好！我的也没有问题，你放他下来，你快点放他下来！！！”
　　助之子那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在能说话的那一刻就把自己的意愿吼了出来，甚至还在说最后一个句子的时候，带出了一点哭腔。起初的一瞬间，这吓得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我最终，也只是眯起带泪的眼睛，微笑地看着这个其实偏执得有些幼稚的男人。也许我一直低估了他对我的感情……我一直以为那是对玩具的占有欲……只是今天看来，玩具是完全没必要，用皇位来换的。
　　“……呵呵，很好……”我混乱的思绪被城楼上那女人的轻笑声拉回现实，一瞬间的恍惚之后，我下意识地判断芥川直子的笑容昭示的，是她取得最终胜利之后的得意。但生活就是这么讽刺，她下一句话，就让我原本已经酸痛麻木的身躯，瞬间如坠冰窟般地寒冷，她说，“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第一步的共识，那……我也可以开始提第二个条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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