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花明花）沙上流霜

　　三人散坐静静吃了饭，谢飞白向后一靠看着陆明砂将碗碟收拾起来，转过头来笑道：“老江，有什么事，说吧。”
　　陆明砂端着碗碟进了厨房，江如渊眨了眨眼道：“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瞧你？”
　　谢飞白大笑，向前坐起将胳膊肘撑在矮桌上低声道：“我还不知道你？看着敦厚老实，骨子里比谁都固执薄情，当初一进了天策府，想见你一面都难，别掖着了，说吧。”
　　江如渊也大笑，凑近了些道：“两桩事。第一，你问我要明教的情报到底是做什么？第二，在长安追着你和阿翰的那个明教，很有些蹊跷。”
　　谢飞白扫了他一眼，江如渊面色沉静，只是眼眸深处稍微有些不安，他有些感激，也有些奇怪，江如渊身在天策，明教大势已去，消失于中原三年之久，就算天策府再怎么重视也不至于到如今还紧追不放，何况天策府受朝廷调令，与明教结的并不是私怨。
　　“你说蹊跷，是什么意思？”
　　“从前在长安我就知道陆明辰这个人，他武功很好，这没说的，但是并不是夜帝门下专攻暗杀狙击这一路的弟子，明教若派人来找陆明砂，也不该派他来。”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谢飞白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顿了一下听了听厨房的动静，然后续道：“当年大光明寺你我都在，知道那是什么样子，跑出去的不足十分之一，许是恢复不过来元气罢了。”
　　“那么，陆明砂在明教里如此重要，重要到陆危楼宁可舍掉一个优秀弟子也要找回他的地步？”
　　“老江，你不会是要告诉我是那种话本桥段吧，明教有什么重要东西在明砂手上？我猜猜，圣火令？陆危楼养的猫？价值一座城的弯刀？”谢飞白挑挑眉，“我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可连衣服都没穿整齐，明教的衣服你懂的，随手一扯——”
　　“好了你说了算。只是……”他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阿翰……”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你既然这么喜欢阿翰，为什么当年他那么荒唐你也不管管？”谢飞白低声问。
　　江如渊一下呛了，半晌道：“你……你知道？”
　　“我不瞎。”谢飞白极快地答道，随即陆明砂挽着袖子从厨房里转了出来，坐在了他身旁。
　　他极自然地半转了身子微微低了头，在谢飞白耳边说了什么，长长的金发垂落在胸前，与谢飞白鸦羽一般的黑发混在一处，格外灿烂明亮，从江如渊的角度看去，谢飞白垂了眼睛侧耳去听，陆明砂饱满的唇微微翕动，明明只是极平常极无味的情景，可他们身后缭绕的雾气自两人身边流过，还有不经意间放得极近的两把椅子，搭着一件定国衣与一件桃源衫，衣摆迤逦垂到了地上，陆明砂束发的金环与谢飞白平常用的额饰缠在一起压在衣服上，那样极静中透露出极温柔缱绻意味的情景，却又让人几乎心都软化了，江如渊在心中叹了一声，觉得自己不必再问谢飞白为何当初要带走陆明砂，为何甘愿冒与明教结怨的风险将他留在身边，又为何……会给他下封印记忆的毒药。
　　若自己也能与阿翰有这么一天，恐怕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谢飞白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事。上次让你取的酒仙萝找到了没？”
　　江如渊耳朵尖，当即道：“你可别拿酒仙萝来了！”
　　谢飞白一个没忍住哈哈笑出来，江如渊少年学成，武功为人事事皆比人强，只是酒量上是天生的一杯倒，从军多年却还是滴酒不沾，他笑够了以后喘着气道：“不是给你的，过几天仲秋了，把阿羽叫过来喝一杯。”
　　江如渊这才放了心，刚要说什么就听门外有人敲门，陆明砂去开了门，拿着一封信回来递给谢飞白，谢飞白扫过一眼竟递给了江如渊，后者挑了挑眉接过来一看，饶是脸上表情变化不大，却还是有一股由衷的欣喜在眼角眉梢露了出来，谢飞白看着他笑，隔着桌子拍了拍年轻将军的肩：“这么好的机会，别错过了。”
　　“阿翰回去的倒快，我不过在长安耽搁了半个月，他就到了蜀中了。”江如渊避而不答，却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你心倒细！若是你叫个明教弟子追上几千里路，你跑的也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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