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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谷(四)
01
“和樱井君分手之后,我便和我大学的同学,就是现在的店长一起租房子。店长的话,和我一样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以至于我们没事就去二丁目玩。由于我这副皮相,我在圈子里很受欢迎,和很多人也发生过关系,可是,我没有交任何男朋友。直到去年的时候,佐藤君,就是你在西餐店里看到的那个孩子,找上了我。”
“哦,原来是这样。”说实话,我对那个嘴上挂着杂碎,不礼貌的泼人家红酒的男孩子印象不是特别好。
“关于那个孩子,我没什么好说的。他是我下一届的学弟,一开始我跟他在一起也是纯属玩玩的。后来,我们一起在大学附近租了一间房子,过同居生活。后来,我想,既然他爱我,我好像也喜欢上了他,干脆两个人就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认识樱井君后,我便很喜欢照顾人。我把那孩子方方面面照顾的很好,说到底,我还是和上段感情一样,拼了命的对那孩子好。”
“那怎么还会分手?”我好奇的问着。
“那孩子长得不错,在二丁目的时候,有人问他想不想做艺人。我二丁目的常客,也是是过来人,自然明白他说的艺人是什么意思。我就劝那孩子不要去做,然后就是你在西餐厅看的那一幕,他泼我一脸酒,让我别管他的事。”
小松泉说着,先是叹了口气,苦笑着,又道:“你瞧瞧,我对樱井君好,可是他就像一只仓促南飞的水鸟,离开了我。我对佐藤君好,最后他嫌我多管闲事,离开了我。这说明,我根本是一个不会爱人的人。我很喜欢我那个叫小岛崇的学生,可我不想再重蹈覆辙。蔻蔻,我真的怕了。”
““泉君。”我听到了抽泣声,但我没有转头,只是怔怔的看着车窗外,然后递给了他一张纸巾,道:
“别哭,即便当初照亮你的光被收走了,没有人再为你擦泪,你也要学会自己站起来,自己给自己擦泪。”
其实这一句话,我不仅是说给小松泉听的,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列车驶到到了品川站,小松泉住在品川,而原本应该坐去御台场的我,跟着他一起下了车。小松泉知道我住在御台场,便惊讶的看着我,只道:
“蔻蔻,你怎么下车了?”
我淡然一笑,然后伸了个懒腰,只道:“今天想住到我朋友家去了。”
话说,我这是又要麻烦宫本先生的节奏。
我和小松泉走出了车站,我往左走,他往右走,于是我们准备在车站口分别。
小松泉依旧笑如春风,吸了吸鼻子,只道:“蔻蔻,谢谢。”
我向他颔首,然后唤了他一声:“泉君。”
“怎么了?”小松泉看着我。
其实,此时的我脑子里想的都是小松泉和他那个樱井君的事。我想樱井君是爱着小松泉的,更没有嫌弃和恶心小松泉,大概樱井君只是为了保护小松泉。本来我不想和小松泉说的,可是我见他一直在彷徨,一直反复着问我“蔻蔻,我是不是不会爱一个人”,我还是决定告诉他。
“泉君,其实你很会爱一个人。”我顿了顿,等一阵狂风吹过,又道: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当时樱井君把你赶走,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你再为他受伤?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樱井君只是觉得自己配不起你,你给了他那么多的爱,他怕自己不能用足够的爱来回应你?甚至,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是希望你去找一个比他更好的人?”待我说完,小松泉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半刻,他再也没有在我面前逞强,眼泪的热泪不停的涌,用手捂着嘴,生怕我听到他的抽泣声。但他不知道,我看的清楚,听的也清楚。
“蔻蔻,麻烦你转过身去,好吗?”小松泉说着。
我依言,然后转过身去,长叹了一口气。只听身后的男子朝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大哭大叫着,我转过身去偷偷瞥了小松泉一眼,那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蹲在地上,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抿着唇,痛哭着。
我走到他的面前,这一次我没有递给他纸巾,更没有为他擦脸,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只道:
“泉君,站起来,不要怀疑自己,你是个会爱人的人,而且,一切都过去了。”
小松泉起身,倏地把我搂进了怀里,然后再松开,用羊毛尼西装的袖子擦着自己脸上的泪,只道:
“谢谢,我得一个人回去静静,再见了,蔻蔻。”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往自家的方向跑去。我叹了口气,看着小松泉离去的背影,随即掏出了手机,给上司大人打了个电话。
有人问我,你干嘛这么狠心,问小松泉那三个问题,让他那么难过,让他发现自己一直都误会了樱井君。
我答:如果我不告诉小松泉,那他永远都以为错都在自己,永远以为他不会爱人
到上司大人家的时候,他早就依旧窝在床上看电视了。自从和宫本先生关系变得良好后,我便一直嘲讽他是个没有夜生活的老年人,每天下了班就是买菜做饭,定点上床看电视剧或者电影,然后到点就睡觉,生活作息很正常。宫本先生就反驳我,说他是为了健康长寿。我把包往他家的沙发上一丢,然后从他家的衣橱里拿了我自己的衣服,准备洗澡。他家有我的换洗衣服什么的,不要问我为什么。
等我洗完澡出来,宫本先生早就已经从我的包里挖出了那本淡缥色的书,像个找到宝藏的小孩,对着我嬉皮笑脸的说着:
“瞧我发现可什么?”他说着,便翻开了那本淡缥色的书,仔细的阅读着。
我嘴角抽搐的看着他,心想,这言孝先生还真会演,那我干脆和他演到底好了。
“怎么样,这个人写的东西是不是很有趣?”我翻上了那张床,然后钻进被窝,把我那双冰冷的脚往宫本先生身上一贴,宫本先生便发出了“嘶”的一声。
有男人好,冬天的时候可以把他当天然热水袋,夏天的话,就让他滚一边凉快去。
“恩,是挺有趣的。”
宫本先生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我则撑着脑袋,侧着身子看着他,只道:
“要是有机会见这作者一面,我想告诉他一句话。”
“什么话?”宫本先生没有转头,依旧快速的翻着手里的书。
“我爱他。”我说了这么一句,宫本先生回头,眯着眼睛看着我。
“的书。”我加上了这么两个字,然后调皮的对着宫本先生吐了吐舌头。
他也没有问我知不知道,干脆合上书,关了灯,被子一盖,被我扑倒了。
02
一个星期后,我还是照常上班,下班,回家,然后失眠一夜。星期三的时候,宫本先生突然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里去。我以为因为我工作上有什么失误,宫本先生准备痛批我。
当我硬着头皮,咽了咽口水,等着凶狠又公私分明的上司大人把我骂的狗血淋头的时候,他从抽屉里取出了两张票,说是这周五晚上有部关于浮世绘的小众电影会在电影院公映。宫本先生知道我喜欢浮世绘的画风,特别是画《神奈川的海浪》的葛饰北斋和善于画猫的歌川国芳。
我本来以为他准备陪我一块去的,脑子里还想着怎么给他普及浮世绘那方面的知识,让平日里在他面前,永远是知识浅薄的我骄傲自负个一天。可谁知道他要周五要准备下周的会议,打算把那两张甩给我,让我带人一块去看。于是,我接过了宫本先生给我的票,可怜巴巴的望了他一眼,然后灰溜溜的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我把那两张电影票放在桌上,瞥了一眼坐我旁边的藤原薰子,想着要不要找她一起去看。但后来想想,藤原薰子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吃和八卦,带她去看浮世绘的电影应该也没意思。良久,我脑中倏地响起了一个声音,然后我便在心里编织了一个计划。
中午的时候,我打开了手机的通讯录,然后拨通了小松泉的电话。小松泉是美术学院的学生,而且我和他认识了将近一年多,长期交涉中,得知他和我一样喜欢浮世绘的画。手机那边先是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然后很快,手机便被接通了,只听听筒里传来了小松泉那爽朗快乐的声音。
“喂,蔻蔻,怎么了?”
“呐,星期五电影院会上映一部有关浮世绘的小众电影,我这里正好有票,你去不去?”
我说到这里,小松泉便兴奋的大叫起来,十分欢乐,只道:
“去去去!我绝对要去!”
此时的小松泉开心的笑着,可我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彼时的小松泉,蹲在品川车站前放声大哭的样子。
他是成熟了,从一个不爱回家,性格别扭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乐观向上,时常大笑的青年。
“对了,星期五你在不在涩谷?”我问着,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车水马龙的街道。
“在的。”小松泉应着。
“那我到时候来涩谷找你吧。”我说着。
之后,我便和小松泉约定好了时间,让他提前和店长先生请好假。等下午差不多四点的时候,我跟宫本先生打了个招呼,然后借了他的车,开车往在涩谷那边去。
那天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我记得那男孩子身上的制服应该是东京的那所名校,东京都立青山高校的。
从品川开到青山高校差不多二十分钟,我开到的时候,学生还没下课。我只好,站在校门口一边抽烟,一边等着那个名叫小岛崇的男孩子。到了差不多五点的时候,学校终于打铃了,一个个朝气蓬勃的高中生从校门里走了出来。
那小岛崇还是穿着那天的那件墨绿色的厚棉袄,里面穿着青山的制服,背着通勤包,手里捧着一本书,出了校门往我这边走。见他迎面而来,我便取出了嘴里的香烟,然后挡在他的面前。他合上了书本,正想不耐烦的开骂,抬起头的时候见我挡住了他,便撇了撇嘴。
“大婶,你干嘛呆在学校门口抽烟啊!”
小岛崇这么一句,我瞬间无语,掐灭了烟头,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话说,这优等生,特别是重点高中的优等生,还真是….
“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谈谈。”
我指了指身后的车,小岛崇则摇头叹息,然后领着我往街边的小公园去。走到小公园,垂头丧气的他一屁股坐在秋千上,然后我坐到了他旁边的那个秋千上,又点了一支烟,瞥了小岛崇一眼,只道:
“谈谈你老师,小松泉的事。”我说完,吸了口烟,然后吐出了两个眼圈。
听到小松泉这三个字的时候,小岛崇身子一怔,然后神色淡漠的看着我,向我伸出手,问着:
“大婶,你还有烟吗?”闻言,我朝小岛崇翻了个白眼。
刚才是谁一副正义化身的样子,在青山高校门口呵斥着我不要在学校门口抽烟的,这会儿这家伙倒是问我要烟抽了。我掏出了包里的烟以及打火机,递给了他。
他抽出了烟,然后点燃,抽了一口,便呛了三声。
一看这小岛崇的样子,我就知道这小伙子根本不会抽烟。
“其实,你跟你老师之间就差一步了,关键是你得多走一步。”
“啊?”小岛崇还在研究着抽烟的问题,听我这么一句,便惊讶了一声。
见他那副不开窍的样子,我就无语。随即又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了两张电影票,塞给了小岛崇,只道:
“你老师很喜欢这部电影,我帮你和他约好了,这星期五,你去涩谷见他。”
说完,我就想起了网上的段子,心想,小岛崇,大婶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他会和我去吗?”小岛崇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
闻言,我简直扶额,这小松泉自卑也就算了,那是性格和家庭使然,谁知道这小岛崇也不自信,给我一种他就是个坑货的感觉。我便拉着小岛崇,然后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我一说完,小岛崇瞬间红着脸看着我,然后害羞的点了点头,答应我星期五去见小松泉。
到了星期五的时候,我就拉着百忙之中的宫本先生去了涩谷。本来他是准备窝在家里做PowerPoint的,但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才同意抽两个小时的时间,驾车带我去涩谷。
到涩谷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七点,离我和小松泉约好的时间还差二十分钟。宫本先生本来想大摇大摆的走到书店去,看看为什么那书店那家挤满了高中女生,但是,我把他拉住了,跟我一起躲在了深巷里。等到七点二十分的时候,小松泉遵照约定,换下了衣服,提前下班,在店门口等着原本该去见她的我。
正当这时,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小岛崇冲到了小松泉面前。
小松泉一惊,小岛崇则不顾周围的人,取出衣服口袋里的两张电影票,唤着:
“泉,和我去看电影吧。”
闻言,我扑哧一笑,这回这小岛崇没有唤小松泉老师,也没叫小松老师,而是亲昵的叫他泉。
小松泉闻言,整个人都怔在那里,而小岛崇见他犹豫,干脆说着:
“泉,我会爱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听到小岛崇这么露骨的表白,店里的高中女生们全部冲了出来,甚至周遭的行人也聚在一边围观。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小松泉的回答,小松泉左顾右盼,环视了周围,便叹了一口气,然后笑道:“好。”
听到小松泉这一句,小岛崇手里拎着的通勤包都掉到了地上,木木的看着小松泉,眼眶通红,问着:“老师,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好。”小松泉用着温润的声音回答着。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激动的小岛崇干脆快步跑到了小松泉面前,搂上他的脖子,然后吻上了小松泉的唇。一瞬间,周遭的路人以及高中女生皆是尖叫,甚至还有腐女拿出了手机,拍下了这一刻。
我看到小岛崇强吻,干脆扶墙大笑,对宫本先生道:
“可爱的高中生啊,我跟他说,要是对方不肯,就把他摁倒墙上强吻他。”说完,我笑的合不拢嘴了,又道:“人家都答应了,他还强吻人家。”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宫本先生从后面搂住了我,问着我。
我顺了口气,点了点头,然后朝他吐了吐舌头。话说,牵线成功的我瞬间有种我可以去当媒婆的感觉。
这是个爱情速食的年代,如果小岛崇犹豫不决,那很快小松泉会被别人带走,从而错过了小岛崇。与其错过那个对的人,遗憾终身,还不如不顾一切的往前一步,即便知道前面是一片荆棘,也该勇敢去闯一闯。
03
我和宫本先生离开的时候,小岛崇已经被小松泉搂在了怀里,低声呢喃着什么。宫本先生的车子在路上行驶,我依旧开心的笑着。
车子停在了一个红灯前,宫本先生推了推眼镜,瞥了我一眼,只道:
“你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今天怎么管起人家的事了?”
“两个人明明互相相爱,却犹豫不决,不敢上前。我呢,只是推了一把。这种年代很现实,很少有人会乐于等待,一个人做好决定,只身前去的时候,人家未必等你。”我笑着道,而宫本先生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觉得被宫本先生盯着怪怪的,心里发毛,脑子里倏地想起了那天在品川的时候,他问我的问题。我撇过头去,不再看他,然后指着前面,叫道:
“绿灯了。”宫本先生放下手刹,然后踩着油门,继续认真驾车。
我长呼了一口气,然后怔怔的看着车窗外的光景。
我不知道车子到底开了多久,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开。
良久,我看着正前方,只道:“孝信,我是不是很坏?”
“是啊,一边占好了位置,一边又等着我去撩拨,蔻蔻,你真是坏透了。”
宫本先生说的很平淡,但我知道他在责备我,责备我的优柔寡断,迟迟不决。
“孝信,我很抱歉。很快,我就会给你答复。”
“蔻蔻,就像你说的,一个人只身前去,另一个人未必等他。我很爱你,但是绝非不是童话里的白马王子。”
“孝信,我很抱歉。”我低声说着。
我知道,其实以宫本先生的工作和才气,想跟他结婚,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他完全不用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
“蔻蔻,抱歉,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宫本先生似乎意识到自己言语中带刺,便随手打开了音乐播放器。
今天他的播放器里放的不是日本歌,是王菲的一首粤语歌,《暗涌》。我喜欢王菲的歌,之前我跟宫本先生介绍过,他也就一笑而过。没想到他真的认真去听了,还听了这首《暗涌》。
“哭了?”又是一个红灯,宫本先生伸过手,揉乱了我那头蓬松的短发。
“有一只小虫子乘着一颗水珠,从我的眼角滑到了我的下巴上。”
我笑着说,然后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去了那只不安分的小虫子。
后来,王菲那空灵纯净嗓音在车中流转,而我和宫本先生相继无言。
我是个能够治愈别人情伤的医生,可是一旦谈到我自己的问题,我便成了一个无药可救的,深陷怪圈的病患。我救得了别人,我管的了别人的事,可是,谁又能来救我?来管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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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读者君们..如果有一个人恰好爱你,你也恰好爱他,那就和对方在一起吧...我很心疼樱井君..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