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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当歌
大半夜听到公主房间异响,素玉这才迷迷糊糊从榻上爬下来看看,谁知到了房门口却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已是被吓了一跳。再一看叶茗满身是血衣冠不整的来开门,几乎没吓丢了魂:“公——”
叶茗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一把直接拽进房里。
“素玉,我要你帮我个忙。”叶茗尽力调动自己僵直的脑神经,指着躺在榻上的少年道:“他受了伤,很严重……可如今我们只能尽力将他救活,你去取药箱来,且不要让他们发现,行么?”
素玉颤抖着道:“……可是公主……”
“……商……雁……”
一声低低的呢喃,素玉定睛看到里面躺着的黑衣人,脸上更是没有血色,十分惊恐的模样。但全身的颤抖却是停了下来,惨白着脸出去,一面嘱咐:“公主房中血气太重了,奴婢去给公主燃个香。”
“你去取药。燃香我来便是。”招呼素玉去取药品后,叶茗则回到少年身边坐下,慢慢解开他的夜行衣和里衣,衣衫下是白皙到令人羡艳的肌肤,然则——疤痕交错。
叶茗心下愕然,手上扒衣服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来。好容易身体的掌控权又回到自己手里,难道眼睁睁看他死吗?
伤口虽然被布条扎着,但仍有血慢慢溢出,少年面色如雪,若在现代,少不得先得输血急救,但如今这条件,能不能挺过来,全然只是听天由命的。
犹豫一瞬,她又去梳妆台上找来针线,然后跑到长生殿侧厨那取了浓度最高的酒和火钳。吭哧吭哧抱回来,倒了满满一碗后将线全丢进去泡起来,然后用火钳夹着绣花针在灯芯外焰烧得通红,用另一支发簪为辅助,将长直的针掰弯。
等到她将这些做完,素玉已经抱着医箱跑来,递给她时却又下意识收了左手,假装不在意的扯了扯袖子。
叶茗也只看了一眼,并不多言,拿了止血的药粉先止住血,仔细消毒后再开始缝合。她一个动物学专业的研究生,血腥的场面见得也算不少,处死动物几乎是手起针落,解剖缝合已经不在话下。待她将他创口缝合包扎,已是出了一身汗,整个人也几乎虚脱。
素玉虽说被她的一连串动作吓呆了,但回神后依旧给她净了手,换下染了血的床单衣裳,看着榻上的少年有些为难:“公主,这人……”
“让他躺着吧,他的伤势不适合四处挪动,明日左右无事,你便对外说本公主在房中作画,不许任何人打扰,你送饭来便是。”
叶茗用帕子擦了额上的汗珠,又起来拉住素玉的手。眼看对方微不可查的倒抽凉气,便小心翼翼的拉开她的衣袖,露出狰狞的伤口,禁不住叹了口气:“我说你去取药,怎就取得这般不叫人怀疑。只是何苦弄伤自己?”
素玉看着轻柔的给自己上药的叶茗,吓得几乎要抽手:“公主使不得!”却见叶茗不依不饶的抓着她的手腕不让走,非得给她处理伤口,止不住就红了眼眶,弯了弯唇:“公主要取外用的药品,可断不能让人晓得公主房里有旁人或是误会是公主受了伤,情急之下,才……”
叶茗摇摇头,给她也严严实实的扎上,才道:“傻丫头。算了,你也收拾收拾去歇息罢,忙活一晚还受了伤,是该好好将养。”
素玉一愣,仍是看着榻上的人:“他……孤男寡女……”
“一个重伤的人能干什么?还是你觉得我会干什么?”叶茗横她一眼,将她推出去:“走走走,去休息。”
素玉万般无奈,只能妥协。却不料转身后叶茗脸上便没了表情,抬起手慢慢按在胸口,压下去,那种抽痛的感觉依然残留,可剩下更多的,却是冷。
她回去坐在榻边,轻轻拨开少年散乱的发。看着他的眉眼,心底那种感觉却又慢慢起来。
对的,是动摇。
这个人能让她动摇。
她不是没见过血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甚至很多时候,血肉模糊的脏器对她而言都没有威慑力。但今天这个人,只不过一眼,却能让她心生恐惧——不是因自己而害怕,而是因怕他死去而害怕。
这种感觉几乎能让她生出一种错觉——不说一见如故,几乎达到一见钟情的程度!
沈闻……叶茗闭只眼默念出另一个名字,才能将那种泛起的怪异感觉压下去。她晓得这是这具身体的感情,就好像当初看到顾清留时的厌恶那般毫无征兆。迷迷糊糊睡去后,闭上眼时,她几乎能看到那个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唇角泛着冷笑,眉眼中却空无一物,苍白的唇动了动,才说出一个词。
“阿夜。”
……
……
此后三日,叶茗也算是将“宅”之一字发挥到精髓,整整三日闭门不出,谁都不见。好在特殊时期,不出大事,也没谁顾得上她,便是最好找事的叶文曦都没出现。而这伤了的少年自第二日起就开始高烧,连着折腾她两个晚上,才终于消停些。
待第三日她实在撑不下去趴在榻边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已做好腰酸背痛腿抽筋的准备,谁料这一醒自己竟然又躺在自己那柔软舒服的大榻上,而身侧的少年就坐在一旁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时,几乎是下意识往后一退,眼看就要滚下榻,少年却是眼疾手快将她拽住往怀里一带,免去她滚下床榻的惨剧,却是不慎扯开伤口,一抹猩红很快透过腰际的纱布渗出,看得叶茗心惊胆战:“裂裂裂……伤口裂开了!”
少年不甚在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无妨,小伤罢了。”
妈蛋,这都快要命了还小伤!简直不把她这几日的劳动成果放在眼里!
叶茗睡眠不足,这几天被他的高烧弄得焦头烂额,此刻更是觉得焦躁万分,好好的脾气给硬生生磨出了起床气,更是火冒三丈,沉声怒道:“躺好!”她说话时带着几分颐指气使,但偏偏带着少女的娇憨,少年微微一怔,倒也乖乖照做,未料她下一步竟然去解他衣带,登时就有些不自在了,伸手将她的贼爪按住,皱眉道:“公主,这于礼不合。”
“少给我扯古人那套男女授受不亲,给我看伤。”叶茗不耐烦道,要抽手出来,却发现少年的手劲意外的大,她竟是动弹不得,不由皱眉看着对方握住自己的手:“若是于礼不合,那这又算什么?”
少年握着她柔软的小手,那种感觉却是意外的好。本也有些怔楞,在听到她的话后弯唇笑了笑:“还是在下自己来吧。”
这些天他虽无法醒来,意识却是清醒的。从小养成的习惯,便是昏迷也并不透彻,依旧能清楚明白的感知四周发生了什么。而他更清楚的知道,叶茗那日替自己治伤,这几日不眠不休的照顾自己,甚至有时会看着自己出神,他都知道。
因而也知道她不会害自己。
叶茗收回手,果真看他自己乖乖脱衣服,在检查伤口时心疼得不得了:好容易才给缝好的,这下一开裂,少不得又得多养一段时日了。
叶茗一面肉疼的给他上药,一面听到上面少年温和的嗓音:“在下南歌夜。”
这些夜里睡去,梦境皆是少女颓然冷笑,那一声声的阿夜。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她手上的动作也是一顿,有些讷讷道:“我叫叶茗。”
长生殿的主人,才貌双全的美人,最为尊贵的荣月公主,不料却是个这样大胆又这样天真的人,连闺名都这样随意说出。南歌夜眼里的柔和又深了几分,却听她有些疑惑:“你……认识我吗?”
南歌夜看着她有些失神茫然的模样,竟也没有隐瞒:“除夕那夜,公主喝多了些,在屋顶上睡着了。在下碰巧路过,便将公主送回来。”说着笑容愈发柔和,衬得整个人都妖冶起来,“那便是在下第一次见到公主。”
真狗血。还有谁会无聊到跑来皇宫“路过”?真把她当十三岁丫头来骗么?
叶茗撇了撇唇,也不拆穿。只决定将此事搁置去问沈闻,毕竟这样强烈的感觉,这个人,定是同荣月公主有关的。
这几日,除了梦境里荣月公主那样的状态,初见时他濒死,她也像是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人时那般六神无主,所谓关心则乱,若是荣月公主喜欢他,这样的状态本也无可厚非。可这几日她在照看他时,心底划过生冷的杀意,甚至有一瞬间会产生这样的错觉——若是他就此死了该多好。
明明只是一个是三四岁的姑娘,哪来这样的情感?先前她疑惑顾清留,在他移情别恋之后也能解释清楚,而沈闻是重生之人,更不必说其他。只是这个南歌夜……
除非,这也和前世有关。
思及此,她也老实不客气下逐客令:“你在我这赖了三日,害我睡都睡不安稳。若是能走了便快走,别赖着麻烦。”想起原主前世的结局,她就始终觉得难受,甚至巴不得和这些前世纠葛的相关人员划清界限。
既然都舍弃了,从一开始就知道注定是被他们最终所放弃的,倒不如从一开始,她就先舍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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