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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迷雾之疑云阵阵
九丫怔住了,随后便嚎开了;我羡慕地看着她的泪喷涌而出;
很有兴趣地问道:“哭个甚呐?”
九丫还一噎一噎地停不下:“嫁个男人是王八,还有比九丫更倒霉的么?”
我点头:“那倒是。”
九丫惊瞅我一眼,哭得更凶。
夜笳头痛道:“你闹出来的你哄!”
我可不会哄人,遂低头回忆当初薄野靖平哄我的话;这厮曾说过:“阿夏,做人须得朝前看,只要你坚持,总会得到你想要。”
于是我坚持了下来,由他媳妇儿变成他的跟班。
九丫哭得气势依然不减,我慌道:“九丫,做人须得朝前看,只要你坚持,总会比如今的你更倒霉些。”
九丫哭得更是波浪滔天,我无奈地瞅着她——此番倒也勾出了我的丝丝悲情。
遂叹口气道:“最起码你不是死在心上人手中,我却被心上人一箭夺命,比起来,究竟是我倒霉些。”
九丫忙中腾出功夫溜了我一眼,哭的节奏缓了下来,抽噎道:“可真?”
我叹了口气:“这也能拿来作假么?”
九丫哭浪终息:“你这样说,我心下确实好过了些。”
这都什么鬼呀!
耳根子终于清静下来,我于平静中困惑道:“九丫你的哭点真是不可捉摸。”
夜笳在一旁道:“傻徒儿,九丫她岂是为此而哭?不过是个炮引子罢了。”
我听不大懂。
一行三人前去找寻端木谨;我与九丫拐向书房方向,却被夜笳叫住。
夜笳扇间指向另一边道:“薄野已走,端木谨在恒节园,应已歇下。”
我奇道:“咦?难道端木谨对你旧情未了?”
九丫翻了个白眼:“恒节园本就是他的居所,改改便成了婚房;想是撵走了我,遂占了回去。”
园内主屋灯火未息,端木谨正坐于桌边发呆,我们仨便也陪他呆了一会儿;后见他始终不露睡意,夜笳遂使出入梦术将他引睡了。
临入梦境前,我担忧道:“万一关键时节他又醒了可怎生是好?”
夜笳道:“此术不解他便不醒,放心去吧。”
…………
从林茹处我发现,但凡印象深刻的忆章,外面看起来颜色也重些,我站在梦径上选了一会儿,便一头扎了进去。
黑河城上空正是阴云滚滚,偶尔被苍日撕出道口子透下点残光,瞬间便被翻涌而来的乌霾吞噬。
城墙之上立着一位黑盔黑甲的青壮将领,乃车骑将军端木逢威;此时,双眉紧锁,正观望着城下的战局;
敌强我弱,现在只能尽力守城;但僵持已久,援兵未到,这守局也即将被打破。
身着黑甲的敌兵源源不涌上云梯,愈攻愈猛,大有夺城之势;
正向城下投石射箭的军士已渐露败迹,但依然无人退缩。
身重双箭的端木逢威一把推开在旁劝说他离开的副将,厉声道:“城在我在,城亡我亦忘!快去护夫人少爷从潜道离开,快!”
副将无奈离去,匆匆奔入将军府,却未见府内有任何慌乱迹象;只是仆人神色间还是略带焦虑,见他来便纷纷央他劝夫人带少爷离开。
副将未及通报便闯入内室说明来意。
正在哼唱歌谣哄儿子睡觉的端木夫人微微一笑,将一个大包裹递于副将,又将熟睡的孩子置于其怀;
遂跪下施一大礼道:“田将军,小儿便托付于您,您的大恩我只能来世相报——我与夫君不求同生但求共死——潜道便在床下,您快走吧!”
破城声潮传来,副将怀抱小儿,又急拖夫人入隧道,却见夫人摇头时唇角流出黑血;
心知已无可挽回,便连叩三首离去了。
刚入潜道,入口便被盖住,知夫人在掩灭道口痕迹;心中再痛,终是要顾及端木根苗,遂背着稚童爬出了潜道。
小端木谨在颠簸的马背上醒来,迷糊中抬眼望向四周,草原上漆黑一片。
这日无月,乃是朔日。
…………
这篇忆章颜色虽重,但都似蒙上了一层旧灰色,只有最后小端木睁眼那一瞬是清晰的深黑;
后来夜笳告诉我,前面一层大概是听闻别人讲述形成的记忆;睁眼后的黑夜之景才是端木谨亲历的。
…………
端木谨三岁时便成为皇子侍读,与薄野靖平十分投缘;两人幼年时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淘气异常。
一日,颜翰林正在上面摇头晃脑讲皇家礼制,底下的几位小皇子并来做侍读的大臣之子都无聊之极;打瞌睡的打瞌睡,发呆的发呆。
坐于第一排的端木谨冲薄野靖平挤了挤眼,从袖口便溜出了一个小纸包;薄野靖平会意,遂喊道:“刚才一晃眼过去的好像是父皇啊。”
“啊?在哪里?”众童子纷纷向窗外观去。
颜翰林闻此言慌慌张张撩起袍子向门口跪去,探头左右看看却未见皇帝踪影,回来便瞪了薄野靖平一眼:“怎的不好好听学?却又来折腾我。”
薄野靖平却一脸受教神色,不见平日顽劣之态;这倒让先生心下泛起了嘀咕。
颜翰林缓缓坐下,又缓缓端杯喝了几口茶,开始领诵:“惟王建宫以捂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众童子跟着摇头晃脑:“惟王建宫以捂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颜翰林续诵:“乃立天官冢宰,使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
跟着一片鹦鹉学舌:“乃立天官冢宰,使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
颜翰林点头:“治官之属……诶哟,老夫肚子怎么疼得紧。”
众童子没勒住缰,接念道:“治官之属;诶哟,老夫肚子怎么疼得紧。咦?——”
反应过来便笑成了灾。
颜翰林接下来便是一趟一趟往茅厕奔波,众童子便提前散了学,各回各的宫了。
薄野靖平的亲生母亲是已故的温皇后,后寄养于一个不得宠的妃子那,不甚受管束;见提前放学遂与端木谨从后门溜出,甩了宫人,奔至古槐池玩耍。
两个猴儿般的小子便干起了上树掏鸟窝,下池捉金鱼的扰“民”勾当。
薄野靖平捧着一尾大鱼往岸上甩:“你那泻药从哪里来的?”
端木谨嘻嘻笑道:“我那奶娘有些不通之症,从她那偷得。”
甩了一把脸上的泥水,薄野靖平续道:“比我小两岁呢,胆子够大!我刚才配合得甚好吧?你动作也真快,竟无一人觉出。”
端木谨道:“之后一段时间你需孤军奋战了,我娘说要带我去边境住一段,这来回路上就得两个月,恐怕半年后才可归来。”
薄野靖平咧着嘴笑道:“不论何时回来我心里都惦记着,可别忘了捎回点稀罕玩意儿。这宫里我就指着你了。”
春阳照在小端木谨的黑一道白一道的小脸上,笑容灿烂得只剩下满嘴的白牙。
…………
谁知再见,端木谨已沦为孤儿。
朝堂之上皇帝搂着孩子哭得伤心:“端木将军为国战死,端木夫人贞烈,殉夫而亡;我已将二人尸首赎回合葬,只是可怜此子自幼失怙!”
古槐池边,仅八岁的薄野靖平沉色看着端木谨道:“你走这半年,我才知这宫中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虽比你多个父皇,但,唉——;那些兄弟,都不如一个你值我信任。”
这些话若是出自普通孩童之口,就像稚童穿大人衣裳,徒惹人发笑而已。
但是,如见了此二人的眼神,便只会觉得心中一片寒凉。
…………
林老爷肃坐一边,林夫人搂着端木谨哭得昏天暗地,小林茹倚在母亲身边不究缘由跟着傻哭。
林老爷长长叹口气道:“夫人放心,既是端木将军的后人,又是我们的亲外甥,焉有不尽心的道理;你我本无子,谨儿一来亦算了了遗憾。”
端木谨最初是痛麻木了整日便木呆呆的,后来似乎渐渐淡了也再不见波动神色,终是不见笑影,也不见一滴泪水。
林老爷但凡有空都将其带入书房亲自教导,端木谨此后再不见淘气,也无甚生气;
林老爷将自己的人世哲学传授与他,端木谨本也聪明,竟将他的理念学了个十成十;林老爷自是欣喜异常,更是将其视若己出,比林茹还胜一筹。
皇帝怜其幼孤,依然让他做侍读,于天不亮便入宫,午食之后归来;
他与薄野靖平竟都似发了狠劲儿,比先前用功何止百倍。俩人于课后依然会聚于古槐池边,但已不做顽童之事,而是探讨帝王将相之术。
光阴在端木谨的读书沉思中,在林茹的无聊寂寞中地悄悄遁了踪影。
…………
正是春花繁锦时,山庄内却如覆雪般被苍白之色围裹。
哀毁骨立的林老爷于病榻上握住青年形状的端木谨道:“你姨母生前挂心的便是你与茹儿的亲事,我现在身体不好,等精神些了便了了你姨母的这桩憾事。”
喘息了一会儿续道:“原本我打算想给茹儿招赘,续林家香火;未曾想上天待我不薄,又送来一个异性子孙,了我膝下无子之憾;
“招你入赘绝对不可;但也得委屈谨儿,需将你们的第一子姓林;以后的的便都是端木后人,可好?——茹儿若无子,你便纳妾吧,断不可让端木将军绝后。“
端木谨沉沉点头,将林老爷紧紧握住,未发一言。
林茹在旁只是哀哀戚戚的啜泣,也不发一言。
…………
父母的忌日,端木谨早早起来在祠堂里默跪至午时,饭时却未见林茹;着人去寻,却发现小环被迷晕伏于桌上,旁有书信一封;
端木谨拆信细观,长叹一口气,便将信烧掉了;吩咐触此事的两个下人不可外传,违者杖毙;旁人问起,只说小姐与他吵架,负气外出探寻远亲了。
辰食,午食皆未就;
端木谨皱眉站于园中,过了一会儿遣走了随侍的仆人,抬脚往东边去了;
无甚目的,只是低头向前走去,直到姑妄湖阻其去路;他就站在湖边吹了一夜的风、
后来,便被九丫拾了去。
…………
书房里,林茹梨花带雨哀婉低诉自己的悔意;端木谨决然道:“不可,我现在已有妻室,断不为那负心之事;妹妹声誉已被我护住,便按姨丈最初遗愿为你招赘吧;到时我和你嫂子会离开山庄。”
林茹低头沉默,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咬了咬唇一字一顿道:“可是表哥,我腹中已有林家后人,且我的体质打胎后恐难再孕;哥哥,除了你,谁能容此孩儿于世?”
端木谨纵是沉稳,闻此也不免失色。
林茹急跪于地,抬头哀求:“表哥,你若不帮我,茹儿还有何面目存活于世?”
端木谨也不扶林茹,只是低头思忖;过了好一阵才抬起眼来,眼中甚至掠过一丝笑意;伸手扶起林茹时,娄九丫正风风火火地闯将进来。
…………
朔日无月,九丫将唇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相公,九丫有喜了。”说罢陷入枕中,竟迅速沉入睡乡;
端木谨看着九丫的睡颜,悲喜交加,紧紧箍住她轻语道:“丑妞,只委屈你一年,一年后,我们便不再箍于此地;我带着你还有我们的孩子,驾车出游,去览尽天下风景。”
…………
林茹轻薄红纱覆身,隐约能窥见里面的雪银光色肚兜;大家闺秀竟如一条美女蛇攀附在沉睡外间的端木谨身上;
端木谨惊醒,伸手将林茹推开,林茹几乎跌落,端木谨又伸手扶住;沉下脸道:“妹妹怎变得如此不自重?!”
林茹泣道:“拜了堂的夫妻怎就不能欢好?谨郎是木头人么?我哪里比不过那个村妇?”
端木谨不去看她:“说好了给你和孩子名分,让你在世人前站稳脚跟我便携九丫离去,林家资产我分文不取;到时我背负抛妻舍子的恶名,顾住你的名声,你也好改嫁。”
林茹冷笑:“谁能真心对待一个资产万贯又带有一子的女人?哥哥,说你帮了我,不如说是我帮你出了这道义的牢笼。也罢,真心男子未必能找到,你需得把小环提为姨娘,将来她也好名正言顺地留在我身旁,与我做个伴。”
端木谨略忖了忖道:“也好,但不可声张,你也不要再想别的花招;这一年,我尽力让你站稳脚跟,你须得好自为之。”
林茹背过身去,眼中划过一抹厉色,轻道一声:“好——”
…………
地冻天寒,端木谨策马狂奔,拿出信物奔入宫中;
薄野靖平看着眼前面前的端木谨一脸焦色,道:“严之,怎的焦急如此?”
端木谨道:“靖平,太医手中是否有保胎圣药,林茹她已有小产迹象。”
薄野靖平似不经意向上瞟了一眼,略忖了忖便道:“严之先回去陪弟妹,药马上送去。”
端木谨拿着一枚黄色药丸递于林茹道:“林茹,把此药吃了保住胎儿。”
林茹哀声道:“郎中说已保不住了,不想那村妇狠毒至此。”
端木谨盯着她:“先把药吃了。”眼中竟闪过一丝狠色。
林茹被这狠光摄住,赶忙接过药吃下去。
端木谨冷声道:“我倒也粗通些医理,竟不知哪位神医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只是略略把脉便说出滑胎缘由。
“林茹,我本想顾念姨父母的养育之恩,让你凭子安于这富贵之中;不想你却起了别的念头。
“林茹,既然九丫碍了你的眼,我便让她离开;如果你想再伸黑手,我亦不怕担了忘恩负义的罪名!“
说罢拂袖而去。
林茹瘫坐在床上。
…………
端木谨取出九丫腹中的婴孩,稳婆接过去拍打一番,终于响起了微弱的哭声;
稳婆将婴孩递于端木谨,端木谨闭上眼摆了摆手,令他们出去。
终是无泪。
端木谨仔细擦拭九丫的身子,又取来初遇时她穿的花布裙为她套上;呆呆地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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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里面会有与前文合不紧的地方,回头再修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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