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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客
我坐在摇摇椅上,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柳叶弯眉,一双桃花眼,朱唇微抿,不愧是素娥看上的,真是个美人坯子,不过眉目间清冷无比,仿佛没有什么能入她的眼。“你坐。”我指着椅子道。她却无动于衷,我有些语塞,但又重说了一遍“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先坐下。”她又是没动,这次抬眼看我,眼中却略有了一些影动,道“多谢姑娘相救,我愿一生一世追随。”听着她表的决心,我笑笑“你叫什么名字?”她道“延熙。”延熙,很好听的名字。“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就跟着我,但是如果你不愿呆在这,可以离开。”我道。“延熙愿一生一世追随。”她不为所动,我又笑了笑,这女子,还真是执着。“既然你愿意跟着我,就做你自己的事,不用伺候我,对了,昕雨轩还有两间屋子,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看看你喜欢哪间”唤作延熙的女子点点头。
我看着延熙恭敬地站在我身后,不自觉地笑一笑,却换来延熙的侧目。“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吧,不要站在我身后了。”从未有过表情的她,第一次皱了皱眉,道“站在你身后,就是我的事。”我彻底无语,站起身来,拿了本书递给她,笑道“认字吧,在我回来之前,要把书看完哦。”我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换上零落轻纱,画了个淡妆,眉心处一抹白色梨花,我对着镜子笑一笑,遮住内心的惆怅。淡紫色的衣装,倒多了几分韵味。金丝小扇,时而抬腕垂眉,时而轻舒云袖,手中小扇一时合拢,一时伸展,玉袖生风。
“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甚依然、旧日浓香淡粉,花不似,人憔悴。欲唤凌波仙子。泛扁舟、浩波千里。只愁回首,冰帘半掩,明珰乱坠。月影凄迷,露华零落,小阑谁倚。共芳盟,犹有双栖雪鹭,夜寒惊起。”
我听到一丝清朗的声音,慢慢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惊喜,是他。他仿佛也看出我认出了他来,对我亦是一笑。我对他使了个眼色,缓缓退回后台。
“原来这个蓝素素,真的是你。”宫雪汐笑道。我有些尴尬,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况且也不是我故意隐瞒。他似感到我的尴尬,转而道“此次来天京是有事要谈,没想到居然遇上了你,我们还真是有缘了。”我又笑笑,看向他“你既到了这来,我便是主,你便是客,我应尽以尽地主之谊才是吧。”他脸色变了变,很难看,眸中流露浓浓的哀伤与憎恨,我一惊,宫雪汐看向我道“雪汐还有些事要处理 ,改日再聚吧。”我定了定神,点点头,他飞身离开昕雨轩。
我摊开画卷,今夜必是清净的,雪汐飞身离去,娥姐定然不知道,不会再有别的客人了。我思索着要画些什么,有些失神,不经意间,瞥见眉心处的梨花,此时正值梨花开放时节,清点梨花欲与愁,不如以最爱的梨花为题,山谷中无纷无扰的日子,倒真是让我怀念,随冷清了些,倒是平静,不像我现在,每日要强颜欢笑,与卖唱的歌女,毫无区别。想到这里,我不免又有些悲伤起来。执起好久都没动过的墨笔,倒是有些生疏了,我记得小时候学国画时,老师说,画画,最在于画心,画心在于用心。我半伏在桌前,面对着小凉台,凉风吹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
我还在满心欢喜的作画,却没有注意到已经走到我身前的人。“啊。”当我发现时,倒是吓了一大跳,面前男子一袭墨衣,面色冷峻,眉头微皱,刀刻似的无可挑剔的面容,定定的看着我。我有些阴寒,不会是招贼了吧。我面色佯装镇静,轻笑了一下“我这昕雨轩不大,没想到今天却招了不速之客,那个,你看上什么东西,就拿去吧啊。”我讨好般的笑了笑,心里却与些发毛,拿财物随便,我不是在乎那些的人,可是万万不要是....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我抬起头,他这么久都没说话,不会是个哑巴吧。只见他眉头微皱,略有惊奇地看着我。“公子想拿什么,可以随便。”我又复述了一遍。谁知他还是没说话,看来真是哑巴,看着俊颜,倒是有些可惜了。谁知他却悠然的坐在一边,喝起茶来,我更是有些诧异,我白他一眼,不过看他好像并没有恶意,僵持了一会儿,见他依旧是不动,我只好收回眼来,继续画着画儿,既然你不说明来意,我也就不必要问了。
我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眼抬头来看他了,他却像木头一般,只是定定的看着我,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我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脸色有些微红。他移开眼去,视线却落在我的画作上,定定看着,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忧愁与感伤。我觉得他好像能看懂我的东西,便轻声开口道“我一直想不到有没有什么好的诗句可以题在上面。”我试探性的开口。他听完,幽深的眸子对上我,似乎思虑了一会儿,夺过我手中的笔。
“郊原初过雨。见败叶零乱,风定犹舞。斜阳挂深树。映浓愁浅黛,遥山媚妩。来时旧路,尚岩花、娇黄半吐。到而今唯有,溪边流水,见人如故。 无语。邮亭深静,下马还寻,旧曾题处。无聊倦旅。伤离恨,最愁苦。纵收香藏镜,他年重到,人面桃花在否?念沉沉、小阁幽窗,有时梦去。”
我接过画作,定定看着男子的字,大气磅礴,有一种包含广物之气,与柔美的梨花相合,天作之合,相得益彰。我顿觉一喜,我笑着抬起头,对上他忧伤的眸子,才开始仔细的打量,顿觉得,他有那么几分熟悉。
“既然公子帮了我,我就为你弹一曲,以示答谢如何?”我笑着问道。他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带着些期盼,坐回了一遍。陡然间,悠悠琴曲轻扬,没有歌声,只有错杂清亮的琴音.....一曲终了,我抬眼看向帘外,那人已不在,我心生诧异,他离开,我为什么一点也不知道,真是的,最起码也应该打声招呼吧。
曲子刚终,延熙便进了屋子,打了水,倒是有些心不在焉。“天晚了,回去睡吧,延熙。”我轻声道。她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定定看着平铺在桌面上的梨花图,有些失神。“你怎么了?延熙。”我有些担心的问道。她回过神来,对着我道“小姐洗洗,也早些休息吧。”我笑了笑,平时没有表情她,居然在关心我,我心潮泛起一丝暖意。“我知道了,谢谢,你也去睡吧,晚安。”我自顾自的脱下鞋袜,将玉足放进暖水里。延熙冲着我福了福身,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昕雨轩。
我静坐在昕雨轩内,看着画作上那首莫名男子题的词,不自觉的浮出几缕微笑,可是,他究竟是谁呢?来我昕雨轩,又是什么目的。我觉得对他,有些熟悉。延熙非烟,其实这些事都不用你做的,你不是我的丫头。”延熙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道“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彻底语塞,罢了,几日下来,我发现她是个死脑筋,我再多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可是我真的不适应别人拿我像主子一样的照顾。
已过午后,我闲来无事,便摆好了棋盘,想与非烟下两盘棋,但唤了她好几声,却不见她踪迹,或许是去哪玩了,看来我只能与自己对弈了。棋已过半,我太了解自己每一步的意图了,棋局也陷入了僵局,不知该如何走下一步,每一步都很艰难。正于我两难间,忽见一墨衣男子立于我前,我抬起眼,却见那男子一脸玩味的看着我,他是昨夜帮我题诗的男子,我心中不自觉的一喜,却也未说什么话。只见他走在我对面,执起黑子,放置于棋盘之上,然后抬眼看了看我,眸中流露出几许期待。我淡淡一笑,一步稳中他的死穴,他已是死棋一盘,我含笑着看他,看他要如何让破解。谁知他一脸的波澜不惊,丝毫不显凝重,反而将黑子放在危险区域,我皱起眉头,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他,他这是自寻死路。我执起手中白子,欲落子,却又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落向那,似乎都是我输,毫无还手之力,好一步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一脸挫败,重新分好了棋子,也自然是证明我认输了,他冷静,又诡异,我实在是有些应付不来,我能想象到我面部僵硬的表情,但心中,却满怀赞叹之情。
男子见我似乎有些沮丧,便沉声道“还下吗?”语气中掩盖下了一丝笑意。听到他说话,我顿时一惊,原来他不是哑巴。“下也是输,不下也是输,有什么分别吗?”他看了我一会儿,我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微红着脸低下头。他没有说话,看了我一会儿,便又丢下两个字“告辞。”我急忙抬起眼来,却只见到他的背影,迅速闪身出了昕雨轩。我有些怅惘,古人都不愿意走正门的吗?
我百无聊赖的摆弄着男子离开前留下的棋局,面前闪过他刀刻似的无可挑剔的面容,嘴角也不自觉浮起一丝微笑,连延熙走到我身边,我都不知道。“小姐。”见我没有反应,她又喊了一声“小姐。”“啊?”我警觉回头看去,“哦,延熙那,有什么事?”我轻声问道。“小姐想得入神,连延熙进来,也没听到。”她幽幽说道。我尴尬的笑了笑,其实平时就算我不入神的时候呢,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娥姐说,这几日可能有你的演出,要小姐你好好休息一下。”她回答道。我点点头,素娥真是把我当摇钱树了,我冷笑了一声。
我呆坐在窗子前,望着孤冷的小凉台,有些怅惘,我不知道男子今日还会不会再来,为什么他留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呢?不,确切说,是亲切感,我只不过见过他两次而已,我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想起他,我的心里,却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赞叹。
我看着天边,微微叹了口气,转回头来,却在那一瞬间,心中的喜悦慢慢的溢出来,看到我,他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淡淡的坐在桌边品着香茗。我一惊,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他看着我,不语。罢了,他也是不愿意说话的。“来了有一会儿了。”他突然道。我抬眼看向他,他眼中闪烁着光芒,熠熠发光。他轻咳了一声,我慌忙收回眼来,低下头,妄图掩饰我的面红心跳。“你,你又是来与我下棋的吗?”我低声问道。我没有抬头,只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确切说,是教你下棋。”他的声音沉沉响起。我有些不满的对上他的眸子,道“谁用你教,我很差吗?”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昨天的几局棋,我就没赢过。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我退后一步,低头道“我去摆棋盘。”说着,转身背对向他。
几局后,我无奈的推过棋盘,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又输了。”
他沉声一笑,道“要不要我告诉你怎么破?”我一惊,他笑了,两次见他,都是一脸的冷峻,他居然笑了,嘿嘿,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感应到我的呆滞,他迅速收起笑容,我有些尴尬,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走了。”他拿过我手中的白色棋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上,我仔细看去,惊觉,他真是很聪明,深谙下棋之道。
我一直不语,但偶尔,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下了三局,都是我输,他突然起身,沉声道“三局已过,告辞。”说完,便不见了踪迹。我诧异地看向他,他怎么每次都是这样,我有些挫败,他果真是与众不同,我淡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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