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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险
第二日良时淳茜打定主意敌不动我不动,做了朝食喂饱文家兄弟后,两人装模作样的“上课”,良时教淳茜认药与煎药。其实良时私以为全是对牛弹琴,顾千金要不是有逃婚这一出,一辈子也不会亲手碰药炉吧。而且以后当上文家二少奶奶,这手艺也难以用上。现在玩这出不是埋汰文二少爷无法保护自己的妻子么?
但是四个人里就只有良时一个人想多了。
因为文家两兄弟也把略显乏味的草药之事听得津津有味……
“煎药用具,以砂锅、瓦罐为好,忌用铜铁锅,以免药性发生变化,影响疗效。煎药用水有长流水、井水、雨水、泉水、米泔水等煎煮。总之以水质洁净新鲜为好。煎药火候亦有有文火、武火之分。一般而言,解表药、清热药宜武火煎煮,时间宜短,煮沸后煎半柱香的时间即可;补养药需用文火慢煎,时间宜长,煮沸后再续煎半个时辰。”
淳茜笑道,“倒与饭食的烹煮相类。”
良时点头,接着说,“煎煮的具体方法是,先将药材浸泡半个时辰,用水量以没过药面为度。一般中药煎煮两次,第二煎加水量为第一煎的三成到五成。两次煎液去渣滤净混合后分两次服用。”淳茜听了皱眉,“可有些复杂。”文知宣轻轻颔首表示赞同,文知尘却抿着厚薄适中的唇一言不发。寒潭一般的眸子却是似笑非笑的盯着良时。
良时全身一阵酥麻,耳根微红,心里却暗道不对劲,一个侯门大宅的公子怎会如此直直的盯着一个姑娘家看?比起进退有礼的文知宣,这等行为算得上是放肆,可是两人的关系亲密,那种默契感不似作伪,而且文氏兄弟也没有必要隐瞒自己什么,想是自己多虑了。
“也不是什么药都能一起同煎,因其质地不同分为先煎、后下、包煎、另煎、溶化、泡服、冲服、煎汤代水等不同煎煮法。诸如瓦楞子、珍珠母、石决明、紫贝齿、龟甲、鳖甲等金石、矿物、介壳类药物得先煎,因为药性难以融入水。而附子、乌头等毒副作用较强的药物,宜先煎半个时辰后再下他药,久煎可以降低毒性。”良时拉开身后药墙上一个个存着药物的药匣,让众人边看边记。
“……梁姑娘真是循循善诱,之前可收过徒弟?”文知尘笑问。
良时一顿,梁施是她与淳茜现定的名字,只是文知尘每每唤及总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感觉。可又明明不是不怀好意。“……师傅以前如是教过,我医术不精,怎教得徒弟?三公子您说笑了。”
“是在下唐突。”
此时有人在门外唤良时,良时循声而去,有城东人家的孩子腹泻拉肚子,不便门诊,求她上门看诊,马车已备好了。良时略作询问,那家人答道,原是求陆大夫看诊,可大夫去了城南的郭员外家看小少爷去了,天黑才回。打听了梁施大夫看孩子有一手,所以特意过来请。
良时想想文家两兄弟在医馆守着也不怕那些游手骚扰,所以让淳茜跟着自己出门看诊,交待无论是谁来了都先候着,别让人钻了空子惹事。
淳茜背着药箱要出门,文知宣让她再装上一些小瓷瓶,淳茜疑惑的看着他,露出你也懂医术的疑问,文知宣只是笑而不语,催她快走。
马车哒哒的走动,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
“老三,看你的了。”文知宣拍拍文知尘的肩。
“二哥,哪的话。”文知尘懒懒的伸着腰,眼睛却闪过一丝犀利的光芒,慢慢的混进了人群中。
“杭州知府刘典乾……”文知宣默念道,摇摇头,留点钱?真不知道刘大人的父母怎么想的,无论如何,初到贵地,土地爷还是要拜拜的。关上梁施姑娘的医馆门,缓缓走向知府府。
“梁大夫,请进请进。”那下人点头哈腰的请良时淳茜下车。
良时与淳茜听到一墙之外似乎有喧闹的人声,似乎是城东肉市。肉市该是杭州城除开妓坊赌坊外最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地方,而不是民众聚居的比较清静的城东大同巷。难道是着了道?良时恼自己与文知尘在一起就方寸大乱,完全没了平日的章法,今日要是拖着淳茜一齐下水,可真……
淳茜看出良时的疑虑,大声请那人为她们带路。手在背后背着,从袖口露出一载鞭子让良时放心。
进了屋子,一个衣着略显花哨的老妇、一个衣着艳丽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哄着。旁边立着一个丫头一个婆子伺候着。良时微微罕讷,这家看起来不似如此有钱,再看两位妇人脸上略有相似,估计是回娘家。良时垂眼福神,作恭良状。
为孩子诊脉,小孩烦躁得不让良时看诊,良时见他手脚心热,张嘴舌苔厚腻,略有呕吐腹胀,询问了排泄的状况,次数不多却呈糊状酸臭。良时心中有底,再问是否是冬至节过食生冷。见妇人沉吟点头。便道,“少爷得的是伤食泻,饮食不节、过食生冷的缘故。”
年轻的妇人便对老妇人嗔到,“娘我说了吧,玉哥儿吃不得烩鱼生,您偏说新鲜,知府府里甚么稀奇吃不到。”
老妇人尴尬一笑,“娘这不是心疼外孙子么。”
良时叹气,接着说道,“此泻不宜便补,先用紫霜丸取其积尽,宜节饮食。而后以白术散和气调胃,调中散、保安丸。夫人不必过于伤心,好好养着便无大碍。”交待淳茜在药箱中取出此类药物,自己与妇人说些需要注意的诸般事项。见两位妇人挤眉弄眼,心里暗道不妙,拉着淳茜要告辞,却被年轻妇人开口留下。
“梁大夫为何如此匆忙呢?时日尚早,我与你投缘,不如聊聊天罢。”
良时此时细看年轻妇人的长相,柳叶眉瓜子脸,美是美,只是与那老妇人一样,难免有尖酸刻薄的小人样。这种人与自己投缘?算了罢。
淳茜今日似乎也看出这家来者不善,没吭声,藏在袖子里的手静静的握紧了鞭子。
“夫人说笑,小女可是个劳碌命,岂敢耽误夫人时间?小女家来了亲戚,正要赶回去呢。还望夫人见谅。”
“家里来了人?”老妇人面露喜色,而年轻妇人面色一沉。
小丫鬟立即大声道,“这是夫人瞧得起你!还不……”
淳茜头上青筋直跳,就是在皇族面前,她都不曾被这等小厮训过。她想起来了,道是谁呢,不就是杭州知府的第五房小妾么?仗着有个儿子就忘了自己是屠夫女儿的出身。本来淳茜也不喜欢人分三六九等,但她最不喜的就是那些一旦得了些权势就眼高于顶的人。可是顾及这里不是上京,闯了祸,一个知府还真能把两个没后台的小姑娘任杀任刮,自己还是老实点为好。
“哎,红云可不能如此说……梁姑娘今年芳龄几何呀?不是说没了家人才来到杭州城的么?”老妇人暗暗与年轻妇人对了一眼,红云立即噤声。
……这唱的是哪一处?“夫人您有所不知,我们只是出门游历,家人皆健在安好。”
“哎娘,我回来了……这是……?”一个年轻男子掀开门帘就进来了。
良时和淳茜大惊失色!
是麻子!
原来麻子是知府的小舅子,怪不得在杭州城里横行霸道鱼肉乡邻!
“哟,是梁大夫呵……”麻子流里流气的笑着,两眼在两个姑娘家身上来回逡巡,啧啧,那天没见过的二姑娘长得比传说中的美多了!只是看到梁大夫,自己的气愤和肚子疼就忍不住了!想不到娘和姐姐这么贴心的给他报仇!这小娘们敢耍他?看他不玩死她!
“见过公子……夫人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告退,若是玉少爷还有不爽利的地方,我再……”良时恼自己那天实在大意,惹了小人。以为今天是麻子家设好的局,明知没有那么好脱身,总是要尽一番努力。
淳茜则是几欲作呕,在上京城谁敢如此放肆的看自己,还不早被她戳瞎了双眼。
“小梁大夫不急不急,那天您可是把我吓得够呛,回来的药可是一点没浪费啊……”哼,害他拉肚子冬至节都没去成,还被几个狐朋狗友嗤笑那天腿软没出息!要不是又看了金大夫,自己还不知道被人耍了呢!
“……没浪费才能药到病除,瞧您今天精神抖擞,比那日……”淳茜暗嘲麻子瘫软的像稀泥一般。
“……是在下对不住公子,给公子赔不是了。”
“良时……”淳茜看着她着急,认了就能解脱?这家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良时只是不欲再起冲突,本来就是自己闯的祸,就该承担后果。虽然她知道对于这么一家小人,坦荡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一味推脱不是她的风格。
“你打算怎么赔不是呢?”麻子一脸痞笑。脸上的麻子似乎都春光洋溢起来。
刚刚和蔼可亲的老妇人听出是良时有意害自己的儿子,脸上也是一僵。“生哥儿莫为难人家小梁大夫,今儿个她可是咱家的恩人呢。”年轻妇人倒是气定神闲,这不是活蹦乱跳的一点事没有么,说明人家姑娘是个有分寸的人。而且你以为知府府里就是个安生地?自己弟弟在外的胡作非为不知被其他“姐姐妹妹”耻笑过好几次了,老爷也不喜弟弟这般游手好闲,尽往自己脸上抹黑。要是有个好手段的媳妇管着倒是件美事。至于这种下药的手段……且看娘做婆婆的怎么管教了,再说,于自己也是好事一件……
“就是就是,你个当舅舅的也不看看小侄儿。”老妇人无奈,脸上有点挂不住。
“哎,娘……”麻子慢腾腾的挪到床边。
良时和淳茜悄悄的喘口气,准备再次告辞。
此时门外一个小厮急急的奔进屋来。
“五姨娘……”
年轻夫人本来是要发飙的,看清来人是老爷身边的小厮,立即和和气气的扶起,一听是老爷命人接她回家,喜气洋洋的,略拿腔调的跟老妇人拜别后走了。
良时和淳茜也趁乱退了出来,站在陆续收市的肉市里两人象是,一阵苦笑。
“这五姨娘的阵势比皇后娘娘的都不妄多让。”淳茜有心嘲笑。
良时一拍,身后都是虚汗。感慨真是劫后余生。“要不是知府府的人来得巧,今日如何收场还未为可知。”
“良时我倒觉得你想多了,今日不似特意设局,倒像……”淳茜若有所思。良时当时有点吓蒙了,又因为今日事有蹊跷,先入为主了。现在细想,麻子似乎不知道她们上门看诊的事,但是除了麻子,良时就没与其他人结梁子。
见良时眉头紧锁,淳茜细细打量起她来,“良时……你没感觉么?好像比我们才遇见那会儿,你变美了不少……”本来皮肤白皙,现下脸上瘦了,一双杏眼明眸秋水,粉白黛黑,渐有冰清玉洁的姿态。
良时泄气,怎么说起这个?她等着听淳茜懂得分析呢,这种闲话还是比较适合当闺中蜜语。大街上的被人听去,得当两个女孩子没羞没臊。
“你说,会不会是王氏看上你当他们家儿媳了?”淳茜看良时不经逗,说出自己的猜测。
“什么?!”良时一震,心里很排斥。毕竟之前在张家村的青城娘是直来直往的提,这等弯绕自己自是不明白的。
可是从小长在女人堆里的淳茜怎么听不出来?哪怕是将门之后,可有几个女人真的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就是淳茜自小耳濡目染,习得一身好武艺,对女孩的绫罗绸缎也是爱不释手。“你想想今日老妇人问你家里人、年纪,难道看大夫还要相八字?”
事实与良时淳茜猜得相加就极为相近。王屠夫家有一个了当知府小妾的女儿,自觉身价可谓是水涨船高。前几日独子王寅生软的像一团泥般回来,结果腹泻两天,脸色一天比一天差。王氏哭得似个泪人一般,干脆用知府的名号请来金大夫,一看才知是虚惊一场。
王麻子自己去寻良时她们的不爽快王氏管不着,刚好回娘家的小外孙吃坏肚子,便想用谋害知府儿子的名号诬告良时。谁知良时的说法、用药与其他大夫说得差不多,注意事项说得有条有理,不谄媚不孤高,再看小梁大夫的模样、礼数、待人样样出挑。王氏与女儿一个眼神交汇,心里有了计较。独子王寅生是个游手好闲的,也不给家里省心,就算是搭上了知府的名声,好人家也瞧不上王寅生这样的“人才”。王寅生自己不急婚事可不代表王氏不急,想着小梁大夫与自家儿子也算有缘,不如……于是也不找岔了,先探探小梁大夫的身世。
可谁知自己的儿子就回来搅局了。眼睛还净瞟梁二姑娘。王氏和女儿是过来人,怎么不出梁二姑娘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后来知府又来接人,五姨娘上车前和王氏嘀咕稍安勿躁,再探探梁大夫家里到底来了甚么人,从长计议等等,才耀武扬威的回府。五姨娘看着路上匆匆的行人、收市的摊主,心里不免透出一股薄凉气来,她总算是离开这贱市的人了,她总算是坐上豪华大马车的人了……知府府里,大夫人是个病秧子,妾室中只有自己有儿子……要是一个大夫做自己的弟妹,可作的事多了去了……真真的夫人位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眼瞥见小梁大夫与她的妹妹在路上慢慢的行走着,自有一种从容的气态,与那个不怎么出现的大夫人的背影竟如出一辙……哼,不就是两个丫头么,哪来的大家闺秀气度!再说,大家闺秀又算什么,还不是照样会被她取而代之?冷冷一笑,甩下帘子,不再多想。
对于王氏而言,今夜倒要好生探探儿子的口风,别再节外生枝,让她合心的儿媳妇给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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