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

　　……

　　“远超，你在……想什么？”
　　“素芊，我们不要他，我们不要他好不好？你……我真的担心你，万一……”
　　“远超，你别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撑过去的！”
　　“芊，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把我们分开的对不对？我们好不容易才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绝不会让任何力量来破坏了我们的幸福！我们——”
　　“远超，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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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芊！素芊！！——”
　　“狄先生，您冷静点！这里是医院——”
　　“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你们不是医生吗？为什么不救她？你们快救救她啊！听到了没有！！！——”
　　“狄先生，您冷静点，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可是她——”
　　“我不管！！！你们快救她！她还有救啊！你们听到了没有！快啊！！！”
　　“狄先生！请您听我说话好吗！您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是——”
　　“我不听你们狡辩！！！素芊！素芊！你醒醒！我在你身边啊！素芊！你不是说会永远陪着我的吗？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
　　“狄先生，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请您节哀顺便吧……”
　　“素芊……为什么……你为什么丢下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狄先生，您不要这么说，您的爱人为你留下了这个孩子啊，您看看，这是您儿子！你还有他——”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他！！！是他……是他对不对？是他害死素芊的对不对？如果不是因为他，素芊根本就不会死！都是因为他！！！我不要他！我不要——！！！”

　　……

　　“魄儿，你跑到哪去了？”
　　“庄姨！”
　　“哎呀魄儿，你又到哪疯去啦，怎么弄得这么脏，一身都是土！”
　　“庄姨，我赢啦！我是跑得最快的，连小璞都输给了我！你看这是我得的奖品！”
　　“是吗，哈哈！你真厉害呀！”
　　“那当然！我说过我只要多练练就会赢他的嘛！”
　　“好，好！魄儿呀，我们去把脸洗洗，换身衣服——啊，狄先生，您回来了！”
　　“爸爸！你看呀！这是我今天得的奖品！我跑得最快，我是第一！我——”
　　“走开！别来缠我！”
　　“……？！”
　　“狄先生！”
　　“爸……”
　　“离我远一点！”
　　“狄先生，魄儿很棒的，他今天跑了第一名呢！他们班上的小朋友都不如他！您看他还得了奖呢——”
　　“很棒？第一？哼！从出生便害死自己母亲的人，再优秀又有什么用？”
　　“狄先生？！”
　　“怎么，不是么？如果不是他，素芊怎么会死？怎么会？”
　　“爸爸……！！！”
　　“别叫我爸爸！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母亲就是你害死的！你是凶手！！！”
　　“你母亲就是你害死的！你是凶手！！！”
　　“你母亲就是你害死的！你是凶手！！！”
　　“你母亲就是你害死的！你是凶手！！！”
　　“你母亲就是你害死的！你是凶手！！！”
　　“你是凶手！”
　　“你是凶手！”
　　“你是凶手！”
　　“你是凶手！”
　　“你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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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狄魄从床上猛地弹起，四周是无边的黑暗……
　　还有他自己心跳的声音……
　　克制住惊悸的喘息，狄魄伸出手，将窗帘拉开一条缝。
　　凄冷的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入房，将这无边的黑暗撕开一道口子，在狄魄的脸上划过，映着他额头上那点点汗珠。
　　“……”
　　沉默，仍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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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闵湛兮和卢默默仍旧是寝室里起得最早的两人，她们还是轻手轻脚地下楼去，一个去田径场晨跑，一个去燕归园晨读。
　　湛兮依旧拿着那本晨读美文100篇，她在外面多套了一件外衣，还带了个坐垫。走在燕归园的小径上，她心里突然一阵窒息般的紧张。
　　今早的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乳白色的雾，虽然比起昨天好像是没那么浓了，但仍教人觉得“云深不知处”。
　　湛兮仍在那小石桌前停下，把坐垫铺在石凳上，坐下。
　　她翻开书，却开不了口。
　　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她耳畔又响起那个名叫狄魄的人的口语发音，想起来仍觉惭愧……
　　她不由自主地向四下里望望，她突然希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这样就不会有人听到她的发音——和狄魄比起来黯然失色的发音。
　　以前，她虽然也对自己的口语不是有太大的信心，但绝没像现在这样连开口的勇气都消失殆尽，唉……
　　她想起夏芸学姐说过的话，狄魄，实在是太让人有压力了。
　　四周静静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湛兮打了个寒战，她意识到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管他呢，时间宝贵！纵使再惭愧，也不能再这样浪费下去了！
　　她终于张开了嘴。
　　就在她刚读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耳边又响起那脚步声！和昨天如出一辙的脚步声！
　　不用怀疑，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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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哲，快起来！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呜……今天上午又没课……”屈哲把头缩进被子里。
　　“那你不吃早饭啦？”
　　“你帮我买回来吧，我想吃一楼东边卖的肉包子，饭卡在我桌上……”
　　“你还真是——”
　　“拜托……”
　　“行行行！我服了你了！肉包子是吧？你要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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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研究生第一公寓，女生寝室405房间。
　　“湛兮，你一会去图书馆吗？”倪瑾一边在书架上寻找笔记，一边问。
　　“……”
　　“湛兮，你去图书馆吗？”
　　“……”
　　“湛兮？”倪瑾奇怪地回过头来。
　　“……”
　　“湛兮？你怎么了？湛兮！”倪瑾急忙过来推推她。
　　“啊？倪瑾！”湛兮像触电一样，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我叫你好几声你也不应。”倪瑾问道，“怎么一晨读回来你就跟丢了魂似的，昨天你好像也是这样。”
　　“是吗？我……我刚刚在想事情，所以没注意，对不起啊，你跟我……说什么来着？”湛兮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是问你一会儿要不要去图书馆。”
　　“嗯，我去。”
　　“那咱们一起走好不好？”
　　“好啊！”
　　倪瑾又去找她的笔记，湛兮回过头来，也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丢了魂儿？
　　一晨读回来就这样？
　　没法不丢魂儿，因为昨天清晨的情景又于今晨重现了……她仍像昨天一样，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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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也就如这般的过下去了：每天去教室上课，去食堂吃饭，去图书馆查资料，晚上回寝室睡觉……虽然忙碌却很充实，湛兮渐渐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她给父母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自己过得很好。
　　“是吗？要跟同学好好相处，别太跟人争高斗低，但也千万别太老实，遭人欺负！快入冬了，你可要注意身体啊！”
　　“知道，妈，你放心吧！”
　　“钱够不够用？我再帮你存一些在银行卡上？”
　　“不用啦，妈，我最近也没怎么花钱，您不用给我存的。”
　　“需要钱就说，千万别硬撑着啊！我知道了可不饶你！”
　　“妈，你就别担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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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哲也适应了N大的学习生活，尽管他还是喜欢睡懒觉，不过倒也没误什么事儿。他和程浩、申大鹏两人相处得也很融洽，程浩虽然爱耍嘴皮子，贫起来昏天黑地叫人哭笑不得，人倒还是挺热心肠的；申大鹏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学习狂人，每天除了上课时间基本都泡在图书馆和自习室，即使在寝室里也经常书不离手，闷葫芦似的一天到晚说不上几句话，此人还有个习惯，就是每天必买一份报纸来看，对于国家大事相当关心，这对屈哲和程浩倒是好事——每天都有免费报纸读。至于跟这幢公寓里的其他住户，这些日子下来也基本都混了个脸熟，尤其是住在他们111寝斜对门的114寝，里头住了四个哥们，全都姓张，巧的是四人还都是单字名，于是更加坚信这是兄弟缘分，四个人很快就打得火热，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其乐融融，并为他们所住的114寝挂名“张家堡”，他四人以年龄排名各自封为张家堡一二三四四位堡主，自诩“一舍四杰”，连走路都把头昂得比别人高半寸。
　　屈哲的日子过得很不错，他是不缺乏友谊的，程浩申大鹏两室友暂且不论，混得熟了，“张家堡”那四个兄弟也时常来串门，生活里根本不愁没乐子找。只不过，每晚上床睡觉前他总要瞥一眼那张空空的1号床，心里也仿佛空空的，怅然若失。狄魄平时独来独往飘忽不定，在上课的时候还能见到他，其他时间就很难碰到他了，即使碰面，也总是屈哲打招呼，而狄魄顶多点下头就算了。一开始屈哲总觉得不自在，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不过屈哲和湛兮还能经常见面，特殊情况除外，两人的一日三餐基本上还是可以一起享用的，学习之余也会一起在校园里散散步，有时还会遇到卢默默和方东，见到他们就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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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研究生第一公寓男寝111房间。
　　“喂，大鹏，回来啦？走，打球去好不好？”程浩招呼刚进屋的申大鹏。
　　“哎，不行，我回来拿本书，还得再回图书馆去的。”申大鹏摇摇头，一边伸手去拿书。
　　“天都黑啦，你还要去呀？”屈哲问道。
　　“不行，我的资料还没找全呢，过一阵子就要交论文了，我还——”
　　“哎呀糟了！你怎么不早说？！我的论文还没开动呢！”屈哲大惊失色，最近只顾着享受生活，把正事都给忘了。
　　“甭怕兄弟！我也没怎么准备，咱俩做伴！”程浩大咧咧地拍着屈哲肩膀。
　　“做什么伴啊，还不快准备！不然——”
　　“就是啊，”申大鹏道，“你们两个也别打什么球了，赶快跟我一道去图书馆吧！这第一次论文千万马虎不得，苏教授的要求是很严的！”
　　“我去，我去！你等我一会……”屈哲急急忙忙地去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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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屈哲三人便来到了图书馆。
　　“大鹏，你资料在哪查的？”屈哲问。
　　“三楼中文资料室。”
　　上到三楼，申大鹏轻车熟路地走向资料室，屈哲和程浩这两个不知上进的家伙，来了这么久，图书馆一共也没进去过几次，连路还认不全呢，这会儿灰溜溜地跟在申大鹏身后。
　　三人刚一进资料室，屈哲一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书架前，专心地翻阅着一本书——“湛兮妹子！”
　　正在查资料的湛兮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到屈哲，立刻笑了：“屈哲哥，你来啦！”
　　“嘿嘿，我来查资料嘛，忙论文……”屈哲不好意思地说。
　　“我坐在那儿，你也去坐吧！”湛兮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桌子，屈哲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湛兮的书本。
　　“好！”屈哲走过去，把自己的包放在桌上，挨着湛兮的位置。随后又回到她身边：“妹子，你查到什么资料了？”
　　“我都记在本子上了，现在还差一点上古祭祀传统方面的，我在找。”湛兮一笑，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屈哲看。
　　屈哲看到那本子上记得密密麻麻的，顿时惭愧不已，这段日子以来她虽和自己常见面，却从未放松过学习，不像他，过了几天舒适日子就找不着北了。
　　“唉，湛兮妹子就是湛兮妹子。”屈哲想道，一面打起精神，也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湛兮在这一面的书架上翻了一阵，还是没什么收获，她叹了口气，把书放回书架上。屈哲问她：“妹子，怎么啦？”
　　“没什么，这本书里没我要的资料。”
　　“哎？你看看我这一本行不行？”屈哲把自己刚刚找到的一本书递了过来。
　　湛兮接过，细细翻了一遍，里面倒是有一点有关记载，但可惜太笼统了，还不足以做论文资料使用。她把书合上，又递给屈哲：“就是太笼统了一点，没关系，我再去找。”
　　“哦。”屈哲接过书。
　　湛兮来到下一排书架前，又查找了一番，可惜还是一无所获；又找了一排书架，还是没有。
　　湛兮有点失望，但并不灰心，她又继续找下去……
　　终于，她一直找到最后的一排书架，这里的上古时期资料书已经很少了，她几乎已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来找寻了，这里要再没有，恐怕就是真的没有了。
　　一本本的书在她眼前掠过……
　　停！
　　停一下！
　　那本……那本是什么？中国上古祭祀文化……是什么？好像是“研究论”？还是……不管了！也许就是它呢！
　　湛兮兴奋地伸出手去，就在她马上就要握到那本书古老的墨绿色切边的时候，她的手上突然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压力！
　　一只手，紧贴着她的手握住那本书的切边，她的无名指和小指几乎被那只手的无名指和小指压住了。
　　“……！”湛兮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扭头向右边看去——
　　黑色。
　　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
　　深褐色的瞳仁，目光清冷如雪山。
　　“狄魄？”
　　湛兮轻声叫道。
　　狄魄的目光转向她的脸，在她脸上一扫。
　　“……”
　　他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又回到那本书上。
　　她的无名指和小指被压在他的无名指和小指之下。
　　湛兮也向自己的手看去，她心内一惊，急忙想把手收回，谁知他的手却先她一步抬了起来。
　　他转过身。
　　“啊，你……”湛兮刚要开口——
　　“湛兮妹子！你看，我找到这几本书，你看看行不行？”屈哲突然跑过来，怀里抱着一摞儿书，看到这一幕，他也愣了。
　　“哎，狄魄？你也在这里？”屈哲叫道，狄魄站住了，不过并没有回头。
　　“这……这本书……”湛兮犹豫着开了口。
　　“是你先拿到的。”狄魄丢下这句话，便兀自离去，只剩下怔怔站着的湛兮和不明就里的屈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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