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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厝
车窗外,霓虹灯光像一幕幕的流苏铺洒开来,可真是一座璀璨的城市。何小星闭着眼,她觉得有点倦。其实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变呢,内心的变化大家都刻意地不去提及,可就是外在的变化也是巨大的。严未明虽然在自己和萧晓白面前还是像大学时一样亲切自然,但五年的商海浮沉,他早已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成功企业家,干净利落的处事手段,谦逊温和的为人方式,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绝佳的领导能力,使他在沪上这个激烈竞争的圈子里牢牢地占据了一席之地。他所继承的“远方”物流公司,在他的领导下已经发展成为中国最大的物流公司,不仅在国内市场上占了绝大的比重,就是在国际上也占了不小的份额。他的父亲已经完全放手,带着妻子安度晚年去了。
再说萧晓白。萧晓白几乎是大学一毕业就被父母逼着参加各种各样的相亲,萧晓白之所以狠下心来去考研,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躲避父母的逼婚。萧晓白的父亲白手起家,辛苦操劳了大半辈子创立了现在的企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直处在一个不温不火,不尴不尬的状态,想要成为一流的大企业可实际上不具备足够的实力,萧老爷子老来也确实是有心无力,可是又不愿意看着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一直这么半吊子,这几年市场竞争日趋激烈,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企业确实在逐渐衰败下去。这萧老爷子和妻子没有儿子,就两个女儿,一个是萧晓白,一个是萧晓白的妹妹萧暮紫。老爷子思来想去,唯一的出路就在这两个女儿身上了,萧暮紫还小,只能靠萧晓白了。老爷子最后想出的办法是让萧晓白赶紧找一个大企业家嫁了,指望未来的女婿能好好地经营创下的公司,并不至于让企业没落下去,让那些陪自己白手起家的老员工晚景凄凉。他们从萧晓白大学一毕业就开始给她安排各种各样的相亲,相亲对象无一例外都是各大企业的老总,或者老总的儿子,年龄跨度从20到40之间不等,前两年萧晓白还能以在读研究生为理由尽量不回家去,不去相亲,可是研究生一读完就再也没有理由了。还没等找工作被父母逼回家去了,父母的意见是不用找工作了,找个富家公子嫁入豪门,做专职的富太太去。再说年龄确实也大了,再不嫁就成剩女了。就这么,两年下来萧晓白就算以各种理由百般推诿,还是被逼着见了十几个相亲对象。萧晓白说,她现在就把相亲当成一日三餐。反正就是坐下来开始吃,吃完饭就“有急事先走了!”总之就是,见是见了,饭也吃了,可是萧晓白一个转身就把人忘了,别人就算有意打电话来或是要约她,萧晓白统统拒绝。萧老爷子气得半死,可是又无可奈何。萧晓白就这样一个男人见一面,一场相亲一顿饭,打发时间,蹉跎岁月罢了。
而自己
车子停了,何小星径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她需要吹一吹冷风,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冷却掉,今天是难得聚会的日子,她可不能让这些伤感的情绪影响自己。
“天啊!”何小星忍不住惊呼一声。这家酒店竟然是一座闽南风格的建筑,用何小星的家乡话就叫做“大厝”。
何小星小时候是和外婆住在一起的,外婆家住的就是这种大厝。大厝很大,一般都是几家人住在一个大厝里。大厝有一个大大的石场,石场上常年晒着各种粮食,生花生,熟花生,地瓜干,地瓜粉,地瓜条,稻谷,萝卜干,萝卜丝,萝卜条最有意思的是海蛎了。何小星记得当时大厝里有一人家是打海蛎的,所以大厝里常年能闻到海蛎带来的腥腥的鲜味。他家有一个小孩,因为长得黑胖黑胖的,所以大厝里的小孩给他取外号叫 “芋头”。这个芋头比何小星小两岁,因为和何小星住在一个大厝里,所以和何小星特别亲近。小时候小孩子都贪嘴,何小星也是,可是那时候又没有什么零食,就算有外婆家也不会有钱买的。何小星小时候绝对是个鬼灵精,她打起了海蛎的主意,她让芋头告诉她他的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会出海打海蛎。等到芋头爸妈出海的那天早上,何小星都会算准了芋头的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偷偷地躲在石场外面的墙根处等着。因为每次海蛎打回来都会先堆在石场的墙角,然后再运到鱼市上去卖的。何小星就是看准这个空档,从石场外偷偷拽一串海蛎带走。等得手后来到大厝的偏门,这里是养鸡养鸭养羊的地方,这时候鸡鸭羊都放出去了,一般不会有人来这里的,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何小星都会让芋头现在这里等着,本来是想让芋头去偷的,这样即使被抓住了,反正是芋头家的,也不会有什么事,顶多就是芋头挨两下打,可是没办法,芋头目标太明显了,一下子就会被发现的。之所以选择在偏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里有喂羊的晒干的地瓜藤,可以用来烤海蛎。芋头点起火,何小星用喂羊刘叔公的铁棍子挑着海蛎放在火上烤。新鲜的海蛎还沾着海泥,火一烤纷纷落在哔哔啵啵烧着的地瓜藤上,溅起火星点点,何小星远远举着铁棍,看见火光映着芋头黑亮黑亮笑的傻乎乎的大脸庞上,想着要是有两个芋头烤着吃该多好。咔嘣咔嘣,这是海蛎壳蹦开的声音,带出一阵阵香味。新鲜的海蛎烤开壳后就直接可以吃了,鲜甜鲜甜的,不用加任何调料,连盐都不用。何小星已经有十几年没吃到了,那年暑假回去本来还想去找芋头的,可是最后也没去成,估计这辈子也吃不到了。等到了冬天的时候,石场里的粮食都晒干收上来了,这时候就是晒海蛎壳的时候了,把堆在石场一角的那些海蛎壳都放在石场上晒,晒干后小个的海蛎壳倒在马路上,让行人和车辆把海蛎壳碾得碎碎的,来年当肥料洒在地里,大个的海蛎壳则用粗粗的绳子串起来,明年可以放进海里接着种海蛎。福建的冬天阳光还是暖暖的,何小星和芋头在石场里帮忙串海蛎壳,其实玩的成分更大一点,何小星和芋头两个人比赛串海蛎壳,比谁串得长,通常都是芋头赢,毕竟经常帮爸妈干活的。等到串完了,两个人就拖着一长串的海蛎壳满石场地跑,晒干的海蛎壳打在石头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何小星看着眼前几乎和外婆家一样大的石场,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烤海蛎的鲜甜的味道,哗啦哗啦海蛎壳的声音,甚至外婆喊自己回家吃饭 “小圆,吃暝了!”的声音也在耳边不断响起。严未明看着拉着萧晓白又蹦又跳,兴奋得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的何小星,觉得自己也被她的快乐所感染,这是她发自内心的不带一分哀愁的笑了吧?应该是的了!严未明看着何小星,笑得比何小星还满足。
萧晓白大学学的是建筑专业,对不同的建筑风格都略有研究。萧晓白疑惑地说:“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建这样一座占地面积又大,又不能盖高层的建筑,这家酒店的老板应该不是凡人吧?”何小星听了这话也反应过来了,大厝的主体建筑其实并不大,倒是外面的石场占地面积特别大,却只能用来当停车场,在上海建这样的建筑不仅要有实力还要有勇气。她倒是对这家酒店的老板感兴趣了。何小星那眼神询问严未明,严未明耸耸肩,但笑不语。
本来何小星以为这样一家酒店的消费一定不便宜,吃的不定是什么山珍海味呢!一看招牌,高悬的楠木匾额上“沙县小吃”四个烫金大字。今晚这家酒店给了何小星太多的惊喜了,她倒是很想认识认识这位老板了。进了一间包厢,倒像何小星做东似的,她很娴熟地对服务员说:“来三份混沌,三份拌面,拌面多放花生酱啊,再来一份炒白果!”还在等上菜的途中,萧晓白接到老父老母的电话,听那意思,估计晚上又有一场相亲了,只能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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