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娱乐圈苟到了终点

　　《荒野求生游戏》收官夜的霓虹还没从眼底褪去，沈小鱼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踩在老楼道斑驳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哐当”声。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门口，三道熟悉的身影蹲成了“品”字形，与这栋满是油烟味的老楼格格不入。
　　光头大哥李强没了从前叼着烟、撸着袖子的凶悍模样，正捧着一台崭新的平板电脑，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指尖在屏幕上戳来戳去，盯着上面花花绿绿的柱状图和K线图，嘴里还念念有词：“不对啊，曝光量换算成商业价值，这里的系数是不是算低了？”
　　左边瘦高个阿斌弓着背，在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奋笔疾书，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格外清晰，封面上还贴着张便利贴，写着“沈小鱼IP运营笔记”；右边胖墩墩的小武则抱着一本《从零开始学投资》，书角卷得发毛，他却看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用铅笔在空白处画圈，嘴里嘟囔着“ROI”“现金流”这类沈小鱼只在梅姐嘴里听过的词。
　　行李箱的滚轮碾过最后一级台阶时，李强终于抬了头，脸上居然挤出了几分近似“慈祥”的笑容——如果忽略那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以及脖子上还没完全消退的纹身，倒真像个操心员工的老板。“沈总，回来了？”他语气平和，半点没有从前催债时的凶神恶煞。
　　沈小鱼挑眉，把行李箱靠在墙上，指尖勾了勾湿透的额发——收官夜的庆功宴上被灌了两杯啤酒，此刻脑袋还有点发沉。“李哥，这架势……是等着给我收最后一笔房租，还是要给我开股东大会？”她调侃着，心里却泛起嘀咕：这三个大哥，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股东大会谈不上，复盘会。”李强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身后靠墙放着的折叠小方桌，桌上摆着打印纸、中性笔，甚至还有个简易的投影仪——不知道是从哪淘来的旧货，镜头盖都没摘。“坐，咱们好好算算你这趟《荒野》项目的ROI。”
　　沈小鱼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矿泉水，差点直接喷出来。ROI？这仨人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专业术语了？
　　阿斌已经殷勤地搬来一张塑料凳，凳面还带着点灰尘，他慌忙用袖子擦了擦：“沈总您坐，刚打印好的报告，您先过目。”小武则捧着一叠打印得工工整整的纸凑过来，最上面一页的标题格外醒目——《关于“沈小鱼”IP荒野求生子项目投资回报分析报告（第一期）》，落款处印着四个艺术字：光耀资本。
　　“这公司名……”沈小鱼指着落款，眼神里满是疑惑。
　　“刚注册的！”小武立刻抢答，胸脯挺得老高，满脸骄傲，“强哥说，咱们不能一辈子当催债的，得转型升级！现在咱们是‘光耀资本’的合伙人，你是我们重点投资的‘核心资产’！”
　　李强咳嗽一声，狠狠瞪了小武一眼，故作严肃地把话题拉回来：“说正事。梅姐那边给你接的十个综艺邀约，我们仨都逐字逐句研究过了，还做了SWOT分析。”他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张纸，上面画着个四象限图，写着“优势”“劣势”“机会”“威胁”，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阿斌的手笔。
　　沈小鱼凑过去看了一眼，优势栏写着“真实感强、观众缘好、演技有记忆点”，劣势栏是“无代表作、IP定位尚未稳固、商业价值未完全开发”，机会是“严华导演关注、综艺热度未消退”，威胁则是“同行竞争激烈、易被贴上‘综艺咖’标签”。
　　“搞笑竞技类综艺，”李强指着其中一份综艺邀约的打印件，眉头皱起，“短期变现快，出场费能给到六位数，但同质化太严重，现在市面上十个综艺八个是这种类型，你去了就是扎堆，容易消耗IP价值，属于‘短期利益损害长期发展’，不建议接。”
　　小武在旁边补充，手里还翻着《从零开始学投资》：“我们查了数据，去年参加过三个以上搞笑竞技综艺的艺人，后续转型演戏的成功率不足10%，容易被观众定型，这是‘资产贬值风险’。”
　　“恋爱综艺更不行。”阿斌立刻接话，把一份恋爱综艺的邀约推到一边，“来钱是快，出场费比竞技类还高，还能炒CP涨粉，但会直接破坏你刚立起来的‘独立女性’‘实力派’形象。你现在的核心竞争力是‘真实’和‘演技’，不是‘甜妹人设’，接了就是自毁长城。”
　　沈小鱼靠在墙上，听着三个前·社会大哥用半生不熟的专业术语，一本正经地分析她的职业规划，嘴角忍不住越翘越高。想当初，这仨人堵在她出租屋门口，要么拍桌子要么放狠话，如今却捧着投资书、画着SWOT图，活像三个刚从商学院毕业的菜鸟，反差大得让她差点笑出声。
　　但笑着笑着，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流。她知道，这仨人不是真的懂什么投资，只是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在为她打算。
　　李强把其他九份综艺邀约都推到一边，最后拿起一份封面印着“办公室的真实故事”的文件，推到沈小鱼面前，眼神变得格外锐利：“我们的建议是——选这个。”
　　沈小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拿起那份文件，指尖微微收紧。《办公室的真实故事》是一档职场纪实类综艺，没有剧本，没有游戏环节，只是全程跟拍不同行业职场人的真实工作状态，热度远不如搞笑竞技类和恋爱综艺，出场费更是只有搞笑综艺的三分之一。梅姐当初把这份邀约拿给她时，都没指望她会考虑。
　　“为什么选这个？”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困惑。这档综艺既不赚钱，也不吸粉，怎么看都不是好选择。
　　李强没直接回答，而是把自己的平板电脑转了过来，屏幕上是严华导演的百度百科页面。他指着照片上那个不苟言笑、眼神锐利的中年女人，语气郑重：“这女人，你应该认识吧？严华，圈内最挑演员的导演，眼光毒得很。”
　　沈小鱼点头。她不仅认识，还盼着能得到这位导演的认可。荒岛上那场芭蕉叶演技秀后，严华工作室联系过她要资料，后来又发了条“有点意思”的私信，就再没了动静。梅姐说，严华导演选演员向来谨慎，能得到这五个字的评价，已经算是极大的肯定。
　　“我们查了她的履历，”阿斌凑过来，指着百度百科里的“选人经历”一栏，“过去五年，她从《办公室的真实故事》这个节目里，挑走了七个演员，全部签了她的剧组，演了她执导的戏。其中三个拿了国内主流影视奖项，最差的那个也成了正午阳光的常驻演员。”
　　李强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眼神紧紧盯着沈小鱼：“你参加《荒野》，不是为了当综艺咖赚快钱，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你的演技，是想当一个真正的演员，对不对？”
　　沈小鱼没说话，只是攥着文件的指尖，泛白了。
　　“搞笑综艺能让你赚一时的钱，却帮不了你实现演员梦。但这档职场综艺，是离严华最近的路。”李强的声音放低了些，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真诚，“严华选演员，不看流量，不看人设，就看你能不能演‘活’一个普通人。这档综艺全程纪实，没有剧本，正好能让你展现最真实的演技，让她看到你的潜力。”
　　沈小鱼沉默了。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蒙着一层灰尘的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暗交错，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她想起荒岛最后一夜，暴雨过后的星空格外明亮，她收到了严华发来的那条只有三个字的私信：“有点意思。”
　　那五个字，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扎了根。她知道，这是她离梦想最近的一次机会。可她也犹豫——这档综艺热度低，很可能费力不讨好，甚至会让她刚刚积累的热度消退。梅姐也劝过她，趁现在热度高，多接几个赚钱的综艺，先把父母的医药费和欠李强他们的债还清，再考虑演戏也不迟。
　　“李哥，”她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你们……不急着要钱了？”
　　李强愣了一下，随即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光头，耳根有点发红。他别过脸，避开沈小鱼的目光，声音低得像在嘟囔：“急有什么用？把你逼死了，钱就能回来？再说……”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点不自然，“老子混了半辈子，见过欠账跑路的，见过耍无赖的，还没见过你这种打不死的蟑螂。既然你有本事让严华都注意到，不如……赌把大的。”
　　“强哥把他那辆捷达卖了！”小武没忍住，又插了嘴，“卖了三万块，给我和阿斌发了三个月工资，说从今天起，咱们全员转型做你的‘专属投资团队’，不催债了，专心帮你搞事业！他说，等你成了大演员，欠我们的十五万，连本带利能翻十倍！”
　　“闭嘴！多嘴什么！”李强恼羞成怒，抬手拍了小武的后脑勺一下，小武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再说话，只是委屈地揉着脑袋。
　　沈小鱼看着眼前这三个男人，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李强的捷达车，她见过。那是辆开了快十年的旧车，车漆都掉了大半，每次来催债，都停在老楼楼下，发动机响得像拖拉机。她知道，那辆车是李强的宝贝，当初他受伤住院，宁愿自己挤公交，也舍不得把车卖掉。可现在，为了不逼她，为了让她安心搞事业，他居然把车卖了。
　　她想起第一次被他们堵在门口，李强拍着桌子放狠话，说再还不上钱就把她的东西搬去卖了；想起她接搞笑短视频赚了点钱，先还了他们两千块，李强愣了半天，最后只说了句“省着点花，别乱造”；想起荒岛上她火了，他们注册小号帮她反黑，还开了个没人光顾的网店，说要帮她“积累口碑”。
　　这三个看似凶悍的男人，骨子里藏着最朴素的真诚。他们不懂什么投资，不懂什么SWOT分析，却用自己最笨拙的方式，在为她铺路。
　　沈小鱼深吸一口气，抹了抹眼角，拿起桌上的中性笔，在那份《关于“沈小鱼”IP荒野求生子项目投资回报分析报告（第一期）》的最后一页，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她抬起头，眼神明亮而坚定，看着李强三人，“我接这档综艺。”
　　李强三人脸上瞬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小武甚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但我有个条件。”沈小鱼补充道，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你们这‘光耀资本’既然投资了我，就得听我的安排。以后我的职业规划，我定方向，你们负责执行——比如帮我收集严华导演过往作品的分析，帮我整理职场相关的资料，还有……”她顿了顿，看着三个大哥，“把你们那本《从零开始学投资》看完，别以后让人看出是半吊子。”
　　“没问题！”李强立刻拍板，仿佛自己真的是运筹帷幄的投资人，“我们肯定听沈总的安排！”
　　沈小鱼笑了，把签好字的报告递还给他们，语气郑重：“这笔债，我保证让你们连本带利收回来。”
　　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带着点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用你们想象不到的方式。”
　　就在这时，沈小鱼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梅姐”两个字。她接起电话，梅姐激动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小鱼！好消息！严华导演工作室刚联系我，说想让你去试镜《女弈》的少年主角！试镜时间定在三天后！”
　　沈小鱼的瞳孔猛地收缩。
　　李强三人也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盯着她，眼神里满是紧张和期待。
　　沈小鱼握着手机，指尖微微颤抖，却笑着说道：“好，我准时到。”
　　挂了电话，她抬头看向李强三人，眼里的光芒像星星一样亮：“你们看，赌局刚开始，咱们就已经赢了第一把。”
　　李强愣了几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沈小鱼的肩膀，声音洪亮：“好！不愧是老子投资的人！三天后的试镜，我们陪你去！给你当后援团！”
　　阿斌和小武也跟着欢呼起来，狭小的楼道里，瞬间充满了欢声笑语。窗外的霓虹灯依旧闪烁，却仿佛比之前更亮了些，照在四个身影上，勾勒出一幅格外温暖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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