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TEEN次刃归途

作者:牵牵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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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约谈话(中)


      珉奎和净汉相继找过他之后,崔胜澈在公司练习室里对着镜子,一个人跳完了整首《HOME;RUN》。汗水浸透衣衫,呼吸粗重,直到力竭才停下,双手撑在膝盖上,盯着镜子里那个眼眶发红、胸口剧烈起伏的自己。

      愤怒是有的——被冒犯、被轻视的愤怒。凯文竟然绕过他,用那种近乎僭越的方式去“评估风险”?把他这个队长置于何地?把团队这些年建立的信任和规矩又当成了什么?

      但愤怒之下,是更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慌和后怕。

      凯文到底“感觉”到了什么?他话语里那些关于“被放弃”、“信任碾碎”的冰冷描述,是从哪里来的?是车祸后混乱记忆的错乱投射,还是……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凯文真的遭遇过什么?这种未知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还有深切的无力感。他把凯文,把每一个成员都紧紧护在羽翼下,可还是有东西从他看不见的裂缝里渗进来,伤害了他最想保护的人,甚至让这孩子学会了用最戒备、最孤独的方式来“自我保护”。

      尹净汉跟他复盘天台谈话时,语气是罕见的凝重:“胜澈啊,那孩子……心里有座冰山。我们看到的,可能只是浮出水面的尖角。他现在不信承诺,只信自己验证过的东西。跟他讲温情,讲家的道理,他听得懂,但不会真的往心里去。他的‘信任’……需要重新‘赚取’,用行动,用时间。”

      崔胜澈没说话,下颌线绷得死紧。他眼前闪过凯文昏迷时苍白的脸,闪过自己那些需要偷偷背过身深呼吸才能稳住情绪的瞬间。

      他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这份从不言说的“坚强”,反而成了凯文不敢依靠、甚至想反过来“保护”的理由?

      所以当尹净汉问他要不要也去谈谈时,崔胜澈摇了摇头:“现在不行。我得想想。”

      他等了两天。这两天里,他罕见地没有催促任何练习,只是沉默地观察。凯文在人群中那份刻意保持的“正常”,独处时不经意流露的审视——那份审视的目光偶尔落在他身上时,会让他心头一刺。

      ---

      三月的储藏室,空气里还残留着汗水和地胶的味道。成员有时会在这里练习什么,墙壁上被贴了镜子。

      深夜,只亮着角落一盏孤零零的角灯,光线昏黄,勉强勾勒出凯文对着镜子的轮廓。他正缓慢地拉伸,动作精确到近乎苛刻,仿佛在丈量每一寸肌肉的恢复程度。

      “咔哒。”

      门锁被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凯文动作顿住,没回头,目光在镜子里捕捉到那个推门而入的身影——崔胜澈。

      他慢慢站起身,转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平静,但眼底深处,是冰封的湖面下未曾熄灭的戒备火种。

      崔胜澈没穿外套,只一件简单的黑色短袖,布料紧贴着手臂紧绷的线条。他没立刻走近,只是背手关上门,落了锁,然后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环抱在胸前。

      这个姿态充满了防御性和压迫感。他没有立刻发火,只是用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凯文。

      空气凝固了几秒,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

      “凯文,”崔胜澈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绷紧的弓弦,“看着我。”

      凯文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平静的表象下,是即将沸腾的暗流。

      “解释。”崔胜澈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却重若千钧。

      “哈哈。”凯文的声音平直,没有起伏,像是在背诵一段与己无关的汇报,“我做了我认为必要的事。清除了潜在风险。结果是干净的。过程,你不需要知道。”

      “你认为必要?”崔胜澈向前跨了一步,阴影随着他的动作压近,笼罩住凯文,“谁赋予你这个‘认为’的权力?凯文,你用什么方法?去碰了哪些脏东西?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才会觉得这种自作主张、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手段,是对团队好?!”

      他的声音依旧克制,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裹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我没觉得这对团队‘好’,”凯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那笑意冰冷而尖锐,“但至少,对我来说好。至少,在有人背后捅刀子,或者等外界指着我们鼻子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时候,我能知道是为什么,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清……”

      “够了!”崔胜澈猛地低吼一声,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绷紧到极致,又濒临断裂。

      他手指在身侧攥紧,骨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你凭什么预设这些一定会发生?凭什么用你那些混乱的记忆和臆测,去审判你的哥哥们?去质疑这个你口口声声要维护的‘家’?!”

      凯文嘴唇微动,正要反驳,崔胜澈却猛地抬手制止了他。队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不再仅仅是愤怒,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痛心的失望,以及一丝……被最亲近之人背弃的慌乱。

      那慌乱藏得很深,却真实存在,动摇了他一贯坚不可摧的“大家长”姿态。

      “你以为只有你在盯着这些吗,凯文?”崔胜澈的声音陡然压低,却更加沉重,像巨石投入深潭,“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知道什么叫风险?什么叫脏?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看着他们每一个,比你早,比你久!每一个递到他们面前的所谓‘机会’,每一个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新朋友’,甚至某些蠢蠢欲动的外部手脚……你以为,是谁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用更干净、但也绝对有效的方式,让它们‘消失’的?!”

      凯文瞳孔骤缩,脸上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裂痕。讶异、被隐瞒的刺痛、以及一种“果然如此”的讽刺,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飞快闪过。

      “你……”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怎么了?”崔胜澈再次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灼热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我没告诉你?对,我没告诉你们任何人!因为我能处理干净!因为没必要让那些脏事污了你们的眼睛,乱了你们的心!更因为——”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那份一直紧绷的、无所不能的“守护者”面具,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露出了底下深重的疲惫,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独属于“崔胜澈”个人的无力感,“我更因为……我以为我能一直护得住。用我自己的方式。用不着你,一个记忆都还没拼凑完整、自己都还在晕眩里挣扎的孩子,用那种……自毁的方式去玩火!”

      他说到“记忆都还没拼凑完整”时,声音几不可察地哽了一下,那份尖锐的心疼终于冲破了怒火的屏障,却又立刻被更强大的原则性和恐惧压了回去——他怕,怕凯文这种方式一旦开头,就再也回不了头。

      “你现在做的,”崔胜澈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那颤抖里有怒,有怕,更有深不见底的后怕,“不是在帮我,凯文。你是在打乱我所有的步调和布局!是在用行动告诉我,你根本不信我能护住这个家!不信我能做到我承诺的一切!”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几乎有些艰难。这不仅是质疑,更是对他作为队长、作为哥哥存在意义的根本动摇。

      凯文看着他,看着崔胜澈眼中那混合着震怒、失望、痛心,以及那丝深藏却不容忽视的慌乱,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冰冷,带着豁出去的尖锐:“是吗?那你谁都没告诉,就自己一个人,咬着牙把所有东西都扛在肩上,觉得自己是超人,是永不倒塌的墙?!”

      他向前一步,几乎要撞上崔胜澈的胸膛,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如刀:“你能保证每一次吗?每一次都来得及?每一次都判断正确?万一呢?万一哪次你没防住,万一哪次你看走了眼,万一……”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像毒蛇的信子,精准地舔舐上崔胜澈内心最隐秘的恐惧,“万一你累了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万一你又像以前那样……撑不住了呢?到时候,谁来得及反应?谁知道该怎么接手?!”

      “凯文!”崔胜澈厉声打断,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交加。那些被他深埋的、关于自身极限的恐惧,无数个睡不着的深夜恐慌,被凯文毫不留情地挖了出来,曝露在灯光下。这比任何直接的顶撞都更让他难以承受。

      但凯文已经停不下来了。积压的情绪、混乱的记忆、前世今生的不安与无力、对眼前这个总是独自背负一切之人的愤怒与更深层的恐惧,混合成决堤的洪水。

      “你把我、把大家都看成是需要被圈养起来、远离一切风雨的孩子。可孩子会长大,胜澈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剖析着两人之间最根本的矛盾,“长大就意味着要自己去看、去听、去分辨这个世界的好与坏,光与暗。你能把我们关在你打造的温室里一辈子吗?还是说,你打心底里就不相信,就算我们长大了,也有骨头去拒绝诱惑,有心智去明辨是非,有力量去面对真实的世界——哪怕它有点脏?!”

      ——你就不相信我们。

      这些话的意义,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崔胜澈的心上。那份他视为天经地义的、沉重的保护欲,其根基竟然被解读为“不信任”。而说出这话的,是他从小看着长大、失忆后更是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怕化了的忙内。

      极致的愤怒,混合着被戳中最痛处的恐慌,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对于“孩子们已长大”这个事实的逃避,终于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

      “我让你闭嘴!”崔胜澈失控地低吼,额角青筋暴起,眼底瞬间爬满血丝。他想也没想,右手猛地挥起,裹挟着风声和滔天的怒火,直冲向凯文的脸——却在几乎触碰到的刹那,硬生生僵住!

      拳头剧烈地颤抖着,悬在凯文苍白的脸颊边,仅仅毫厘之距。崔胜澈的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眼底燃烧着骇人的火焰,与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疯狂撕扯——不能打脸……这张脸还要上舞台……这是弟弟……

      那狂暴的力量无处宣泄,在半空扭曲成一个痛苦而暴戾的弧度,最终,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狠狠砸向了下方——

      砰!!!

      一声沉重到令人牙酸的闷响,砸在了凯文腰腹左侧,那个车祸留下的旧伤边缘!

      “唔——!”凯文闷哼一声,剧痛瞬间炸开,眼前发黑。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掼得向后,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镜面,发出骇人的撞击声。他蜷缩下去,左手死死抵住腹部,指节捏得发白,额角冷汗瞬间密布,脸色惨白如纸。

      崔胜澈的拳头停在原处,指关节通红,微微痉挛。他看着凯文痛苦的样子,心脏像被同一拳狠狠击中,闷痛与后悔翻涌而上,但立刻被更汹涌的原则性愤怒和后怕吞噬。

      他一步上前,揪住凯文汗湿的衣领,将他从镜面上提起,拉近到呼吸相闻的距离。他能看到凯文因为疼痛而失焦的瞳孔,也能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映在那瞳孔里。

      “疼吗?”崔胜澈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冰冷中压抑着狂澜,“这就觉得受不了了?你把手伸进那些泥潭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被什么脏东西缠上?想过一旦失手,被反咬一口,会是比这疼一万倍、足以毁掉你、甚至拖累整个团队的下场?!”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烧得极旺,但在那火焰的最深处,凯文再一次捕捉到了一丝别的东西——那不是单纯的专制,而是一种近乎恐惧的、害怕失去的偏执。

      “你觉得我方法不对?觉得我把你们当小孩?”崔胜澈的声音低了下去,却更显沉重,字字砸在凯文心上,“也许……也许你是对的,凯文。也许我该早点让你们知道,世界没那么干净。也许完全的保护本身就是一种幻象。”

      他停顿,呼吸粗重,像是承认这一点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住凯文,“但是——你的方式,是绝对、绝对不能容忍的错! 不是错在你想看清危险,是错在你用的手段!错在你把所有人都置于不可控的风险之下!错在你用最糟糕的方式,告诉我你不信我能处理好,不信这个家值得用更干净的方法去守护!”

      “我没……”凯文忍着痛,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

      “你的行动就是不信!”崔胜澈打断他,揪着衣领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力道大得让凯文窒息,“你不信我能守住,所以你要自己来,用你自己的规矩,哪怕那规矩是黑的、灰的!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凯文——”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最后一丝动摇被彻底冰封,只剩下不容置喙的决绝和身为守护者的冷酷:
      “再敢碰一次,再敢用你那种方式去试探任何灰色地带——我会让你彻底明白,什么叫纪律,什么叫底线。你不是想‘长大’吗?好,在你学会用正确的方式承担责任之前,你的世界,就只能在练习室、宿舍、和我的眼皮子底下。我会盯死你,直到你把这套危险的‘自作主张’,从骨头里给我剜干净!”

      这不是警告,这是判决。是一个疲惫不堪却绝不退让的守护者,在原则被触碰后,能做出的最严厉、最不留余地的反应。他要根除这种危险苗头,不惜用上最专制的手段。

      剧痛、窒息、还有这番话里冰冷的决心,让凯文最后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流失殆尽。他靠在镜子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崔胜澈。

      愤怒的面具下,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是眼睑下无法掩饰的淡淡青黑,是紧绷的下颌线泄露的、独自扛着巨石前行的艰辛。

      他忽然明白了,崔胜澈的暴怒,不仅因为他的越界,更因为他的方式,像一把刀子,捅破了崔胜澈努力维持的“一切尽在掌控”的假象,逼他直面保护可能存在的漏洞,以及那份随之而来的、更沉重的责任和恐惧。

      凯文妥协了,不是因为害怕惩罚,而是在这一片狼藉的愤怒与疼痛中,他看见了崔胜澈坚硬外壳下,那个同样会累、会怕、却为了他们不得不把自己逼到极限的疲惫灵魂。

      所有的尖锐、不甘、自以为是的“保护”,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更深沉的无力与……一丝怜悯。

      他垂下眼睫,所有激烈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冰冷的、沉重的认命,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知道了。”他吐出三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沙哑,干涩,却不再有火气。那是一种彻底缴械的疲惫。

      崔胜澈死死盯着他苍白的面孔和垂下的眼帘,胸膛依旧起伏不定。怒火未消,原则寸步不让,但凯文此刻全然放弃抵抗的姿态,以及那声叹息般的“知道了”,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狂暴的气球。

      他看到了凯文眼中的疲惫,也看到了那深处一闪而过的……类似于理解的东西?这让他心中的暴戾稍稍一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混杂着痛心、无奈和依旧坚定的沉重。

      他猛地松开了揪着衣领的手。

      凯文失去支撑,顺着镜面缓缓滑坐在地,蜷缩起来,额头抵住膝盖,只留下一个无声颤抖的背影。

      崔胜澈后退一步,看着地上蜷缩的人影,又看了看自己依旧通红、微微颤抖的右手。半晌,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风暴暂歇,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不容动摇的冷硬。

      “记住你的话。”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怒吼更令人心寒,“今晚到此为止。”

      说完,他不再看凯文一眼,决然转身,拉开练习室的门,走了出去。门轻轻合上,落锁声再次响起,隔绝了两个世界。

      走廊上,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崔胜澈踉跄着,慢慢走回卧室,而后在关上门在门板后跌坐在地,将脸深深埋进那只刚刚施暴的、此刻却无力垂落的手掌中。

      指关节的疼痛清晰传来,但更痛的是心里那个被凯文的话凿开的洞。

      “也许你是对的……” 那句话在他脑海中回响。他不得不承认,凯文看到了他或许不愿直视的问题。绝对的隔离或许并非长久之计。孩子们在长大,风浪总要自己面对。但是……方法,方法绝对不能错。

      他的方式需要调整,但凯文的方式,必须扼杀。这其中的分寸、未来的路……沉重的思考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一丝流露的“疲惫灵魂”,被凯文窥见,此刻却成了他自己必须咀嚼的苦果。

      最终忍不住哭了出来。

      而室内,凯文依旧蜷缩在地。腹部的疼痛渐渐化为绵长的钝痛,冰冷的镜面贴着脊背。他听着门外依稀传来的、压抑的呼吸声渐渐远去,慢慢抬起头,看向镜中那个狼狈的自己,也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那个同样被责任和恐惧撕裂的兄长。

      他的妥协,不是屈服。是看清之后,一种更沉重的、带着痛楚的休战。

      裂痕已然深深刻下,信任需要漫长的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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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续约谈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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