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劫

作者:小木凳子就是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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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网


      除夕夜的喧嚣彻底沉寂下去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宋绒站在二楼卧室的窗前,看着外面零星还未熄灭的灯火。
      小区里很安静,只有远处马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辆声,和更远处隐隐约约、不知哪家守岁人打麻将的哗啦声。
      她放下窗帘,走回床边坐下。
      客房里睡着苏砚深。
      这个认知让宋绒心里有点微妙的不自在。
      倒不是担心安全问题,这房子安保很好,只是...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还是个不算熟,且抱着某种不明目的的男人,那种私人领地被侵入的感觉,让她神经无法彻底放松。
      她与他,大学时几乎没说过话,几个月前偶然救了她一命,随即,就像某种设定好程序的NPC,总在她生活里“巧合”地出现。
      太巧了。
      巧得让人不得不怀疑。
      宋绒躺下,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不管苏砚深有什么目的,至少今晚,她需要休息。
      ……
      第二天,大年初一。
      生物钟在六点准时把宋绒叫醒。天还没完全亮,浅金色的晨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
      她躺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才起身洗漱。
      换上居家服,她轻轻打开卧室门。楼下传来细微的声响。
      红姐回来了?不是说好放半个月假吗?
      宋绒疑惑地走下楼梯。
      越往下走,空气中那股香味就越清晰。
      不是红姐惯常做的白粥小菜的味道,而是...烘烤的甜香,混着煎蛋和培根的焦香,还有咖啡豆研磨后的醇厚气息。
      她走到厨房门口,愣住了。
      厨房里,苏砚深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羊绒毛衣和黑色长裤,外面系着红姐那条碎花围裙。
      围裙带子在腰后系了个端正的结,尺寸对他来说有点小,勒出精瘦的腰线。
      他左手持锅,手腕轻巧地一抖,锅里的煎蛋完美地在半空中翻了个面,最后稳稳落回锅里。
      动作熟练,像做过无数遍。
      更让宋绒惊讶的是他的状态。
      过了一夜,昨天那身衣服居然还笔挺得没有一点褶皱,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连下巴的胡茬都刮得干干净净。
      整个人清爽得像刚从杂志封面走下来,完全不像在陌生人家客房将就了一夜的样子。
      “你昨天晚上没睡?”宋绒忍不住问出声。
      苏砚深闻声回头,看见她,嘴角自然地上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怎么会?在你这儿我睡得很好。”
      他的笑容太自然,眼神太干净,反倒让宋绒觉得自己刚才的问话有点失礼。
      她抿了抿唇,走到中岛台边,看着料理台上已经摆好的几个盘子: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煎得恰到好处的培根。
      “这些都是你做的?”她问。
      “嗯,时间短简单做点。”苏砚深关火,把煎蛋盛进盘子,端到中岛台上,“洗手可以吃早饭了。”
      宋绒去洗手,回来时,苏砚深已经倒好了两杯咖啡,自己那杯是黑咖啡,推给她那杯加了奶和糖。
      还挺细心。
      她坐下,拿起叉子。
      煎蛋的火候确实不错,边缘微焦,中心半凝固流心。吐司烤得外酥内软,抹了黄油,奶香扑鼻。连培根都煎得脆而不焦。
      她吃了一口,抬眼看他:“你做饭手艺...还可以。”
      这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苏砚深在她对面坐下,闻言笑了笑:“在国外那几年,吃不惯那边的饭,只能自己学着做。久了,也就练出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宋绒能想象那种生活。
      一个家境优渥的大少爷,独自在异国他乡,对着陌生的厨房和食材,一点点摸索。这和她印象中那些出国留学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不太一样。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饭。
      晨光越来越亮,透过厨房的落地窗洒进来,在料理台上投出明亮的光斑。
      气氛有点微妙,不算尴尬,也不算熟络。
      似两个临时拼桌的陌生人,礼貌地维持着距离。
      吃完最后一口吐司,宋绒放下叉子,正想着怎么委婉地提醒苏砚深该走了,却见他起身走到冰箱前,又拿出了什么东西。
      “还有饭后水果。”
      他说着,从冰箱里取出一个玻璃碗,碗里是切好的水果。
      水果精心摆成了小猫的形状。
      苹果片做身体,蓝莓做眼睛,草莓切丝做胡须,栩栩如生,甚至有点可爱得过分。
      宋绒看着那碗小猫水果,这一次是真正地惊讶了。
      她抬起头,看向苏砚深。
      他站在料理台边,晨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的表情很自然,似做这种精致到有点幼稚的摆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去国外留学,”宋绒语气里带着点小困惑,“不会学的是厨师吧?”
      苏砚深闻言,故作惊讶地抬眼看她,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哎呀,你怎么知道?”
      这明显是玩笑。
      可宋绒没笑。
      她看着他,心里那种微妙的警惕又升腾起来。这个人太...周全了。
      周全得像为她量身定制的。
      一个从超级豪门走出来的富家子,大集团培养的接班人,会是恋爱脑吗?
      答案是,绝无可能!
      宋绒放下心里那点因为早餐而产生的好感,抬了抬下巴,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吃完早饭你就走吧。救命恩情...也不是这么还的。”
      这话说得有点硬,甚至有点不知好歹。
      可宋绒不想再试探了。苏砚深的每一步都像计算好的,她不想被牵着鼻子走。
      且走深了,出不来,很麻烦…
      苏砚深听了,脸上的笑容散了些,没反驳,也没生气。
      他只点点头,低声应了句“好”。随即,开始收拾碗筷。
      动作依然从容,把用过的餐具放进洗碗机,擦干净料理台,剩下的水果用保鲜膜封好放回冰箱,最后甚至还把用过的抹布都搓洗干净晾起来。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安静得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宋绒坐在中岛台边,看着他忙活。
      晨光里,他系着碎花围裙的背影,竟然有种奇异的...居家感。这让她心里更乱了。
      收拾完厨房,苏砚深解下围裙,仔细叠好放在椅背上。他没立刻离开,而是重新坐回宋绒对面,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咖啡,慢慢喝了一口。
      宋绒以为他还要说什么告别的话,或者再找借口多留一会儿。她心里已经准备好了各种逐客令。
      但接下来,苏砚深开口说的,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宋绒,”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异常严肃,“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他说话的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好的纸,轻轻放在中岛台的桌面上,推到她面前。
      宋绒低头看去,立即眯起眼睛。
      那是她画的画。
      从照骨镜中,看到的景象。
      那座黑暗中的结晶山。
      宋绒抬头,看向苏砚深。
      此时,苏砚深脸上的温和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凝重的神情。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深得像不见底的潭水。
      “什么意思?”宋绒的声音冷下来,带着警惕。
      苏砚深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这画...哪里来的?”
      他的语气明明很平静,宋绒却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我自己画的。”她盯着他,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砚深沉默了。
      他的目光落在画上,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似是在思考什么。
      晨光里,他的侧脸线条绷紧,下颌线清晰得像刀刻。
      过了大概两秒,对宋绒来说却像过了很久,他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带着沉重的警告:
      “这个地方很危险。你不要再关注了。”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宋绒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眼睛死死盯着苏砚深:“你认识这里?!”
      声音因为激动,微微发抖。
      苏砚深没有立刻回答。
      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有点...脆弱?
      不,不是脆弱,是某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我认识。”他终于开口,声音很低,“但我不会告诉你。”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拿起手机,转身就往门口走。
      动作快得让宋绒反应不过来。
      “等等!”她追过去,“你把话说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苏砚深已经走到玄关,换上自己的鞋。
      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宋绒看不懂的东西。
      “宋绒,”他轻声说,“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宋绒站在原地,盯着紧闭的房门,脑子里一片混乱。
      愤怒、困惑、震惊、还有一丝隐约的希望...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胸口发闷。
      他认识!苏砚深认识那座山!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她?还警告她危险?
      “混蛋...”她低声骂了一句,转身走回客厅,烦躁地来回踱步。
      客厅里还残留着早餐的香气,和一点点苏砚深身上那种清爽的须后水味道。这些气息此刻都成了刺激源,让她更加烦躁。
      她走到中岛台边,看着那张摊开的画。黑色的结晶山在纸上沉默地矗立,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苏砚深到底知道什么?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巧合”地出现在她生活的每个节点?
      宋绒越想越乱。
      她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从沙发走到窗边,又从窗边走到餐厅。脑子飞快地转动,试图理清线索。
      如果苏砚深真的知道结晶山是什么地方,那他就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她必须从他嘴里挖出信息。
      可是...怎么挖?
      刚才他那态度,明显不想和她说。
      宋绒有点懊悔。
      早知道这样,之前就该对他客气点,哪怕虚与委蛇地周旋一下,先把话套出来再说。
      她走到餐厅,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晨光已经完全照亮了房间,窗外的天空是冬日特有的、干净的湛蓝色。
      远处传来隐约的鞭炮声。
      大年初一,人们开始走亲访友了。
      就在这时,宋绒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餐厅椅背,突然顿住了。
      椅背上搭着一件深色大衣。
      昨天苏砚深穿来的那件深灰色大衣。
      面料很好,款式简洁,此刻正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像一个被遗忘的、沉默的提醒。
      宋绒盯着那件大衣,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突然明白了。
      什么“不会告诉你”,什么“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什么干脆利落地离开…
      全是算计。
      苏砚深是故意的。
      他故意认出画,故意警告危险,故意话说一半就走,还故意“忘记”带走这件大衣。
      他算准了她会好奇,会着急,会想方设法从他那里得到信息。
      所以他留下这件大衣,留下一个她不得不主动联系他的理由。
      而他,只需要等着她自己送上门。
      宋绒站在原地,看着那件大衣,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被算计的恼怒,有对苏砚深总是玩这种小把戏的厌恶,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清醒。
      她知道是个饵。
      她也知道,自己必须咬钩。
      因为饵后面,可能是她苦苦寻找了许久的答案。
      窗外,阳光正好。新年的第一天,充满了希望和祝福。
      宋绒站在空荡的客厅里,手里捏着那张画着结晶山的纸,目光落在窗外远方的天空上,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
      她好似站在一个网里,而这个网,正在一步步,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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