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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郝美丽挂断和郑大钱的视频通话后,坐在书桌前沉默了很久。
屏幕上还留着郑大钱发来的几条消息:“美丽,5000匹战马不是5000套盔甲,马是活物,需要检疫运输,每一道环节都可能出问题。”
“就算分批从不同国家采购,这么大的数量最终流向同一个买家,一定会引起注意,如果说影视公司买装备还能说得过去,5000匹马怎么解释?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会有人相信。”
“你确定要冒这个险?”
郝美丽拿着手机,看了很久,都没有回复。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郝美丽揉了揉太阳穴,放空思绪,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王制片。”
“郝总?”王硕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片场,“您有什么吩咐?”
“明天上午,帮我约个人。”郝美丽说,“那个在圈内很有名但一直没署过大名的女编剧,叫……”
“林香凝?”王硕立刻反应过来,“您是说那位写了《无声之证》,但挂名都没有的林香凝?”
“对,就是她。”郝美丽说,“帮我约一下她。”
“好的,我这就联系,”王硕顿了顿,“郝总,是剧本方面有什么新想法吗?”
“算是吧。”郝美丽没有多说,“先约着见面,我过几天要出去一趟远门,出去之前先把编剧定下来吧。”
“好勒,郝总。”
第二天。
郝美影视公司,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士,安静地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她穿着简单的米色针织衫,头发在脑后松松地绾了个髻,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林香凝。
她在编剧圈是个特别的存在,几乎所有人都听说过她写的剧本,但她总是躲在编剧的署名后面,拿着不高的分成,写着让人惊艳的故事。
接到王硕电话时,她正在家里改一个网剧的第三稿,对方说得很客气,说郝美影视的郝总想见她,聊聊项目合作。
她挂了电话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郝美影视,这段时间在圈内掀起巨浪的公司,那个传说中背景深厚、预算无限、要打造史诗级历史剧的神秘出品方?
郝美丽,那个突然出现在影视圈,一出手就是上亿投资的女老板,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见她?
林香凝坐在沙发上有些紧张。
她有些猜测,但她不敢确定。
她还在打腹稿,等会要说些什么,怎么样让这位“郝总”满意,但当她真的见到郝美丽本人的那一刻,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
郝美丽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昂贵的高定套装,甚至没有那种成功人士特有的疏离感,郝美丽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正弯腰在办公室门口换拖鞋,还是一双普通的棉麻拖鞋。
她抬起头,看到林香凝,笑了笑:“是林编剧吧?进来坐。”
办公室很大,但布置得很简单,除了必要的办公家具,最多的就是书,窗边摆着几盆绿植,长得郁郁葱葱。
“喝点什么?”郝美丽走到小吧台边,“茶还是咖啡?”
“茶就好,谢谢郝总。”
郝美丽泡了两杯茶端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我看过你的作品。”郝美丽开门见山,“《无声之证》里那个在男权社会里挣扎求生的女律师,写得很好。”
林香凝有些惊讶:“您看过?”
“不仅看过,还仔细研究过,”郝美丽喝了口茶,“所以我想和你聊聊,聊聊历史,聊聊女性,聊聊你想通过文字表达什么。”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林香凝最特别的一次谈话。
因为郝美丽给了她一个命题:“如果杨贵妃没有被缢死,而是活了下来,甚至掌握了权力,她会面临什么?在那个时代,一个女性想要打破枷锁,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一个很奇妙的命题。
但林香凝有自己的答案。
“史书是男人写的。”她说,“所以我们在史书上看到的女性,要么是红颜祸水,要么是贞洁烈妇,要么是慈母贤妻,她们的脸是模糊的,她们的声音是沉默的,她们的选择是被定义的。”
“但我不信。”
“我不信一个能在后宫中生存下来的女性是愚蠢的,我不信一个能被皇帝专宠十几年的女性只会撒娇卖乖,我更不信一个时代的兴衰可以简单归咎于一个女人。”
郝美丽静静地听着。
“我想让她们被看见。”林香凝说,“不是被美化,也不是被贬低,就是被看见,作为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挣扎、有欲望也有恐惧的人被看见。”
……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办公室里染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晕,郝美丽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
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林编剧,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行业?为什么会坚持写这些可能不讨好、不卖座、甚至可能永远无法署自己名字的故事?”
林香凝愣了一下。
她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也听过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她通常会给一些标准答案,比如喜欢写作、想表达自己、觉得故事有价值。
但这一次,她不想说那些。
她抬起头,看着郝美丽,很认真地说:“因为我相信文字有魔法。”
郝美丽挑眉。
“不是那种奇幻故事里的魔法,”林香凝继续说,“而是一种更真实的魔法,它能穿越时间,能让那些被遗忘的人重新活过来,能让那些被扭曲的真相重新被看见。”
“当我坐在电脑前,构建一个世界,创造一个人物,让她在纸上活过来,让她去经历、去挣扎、去选择、去失败或成功……那一刻,我觉得我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哪怕没有人知道是我写的,哪怕这个故事最后被改得面目全非,哪怕它只能影响很少的人,但只要有一个人因为我的文字而思考,而看见了一些之前没看见的东西,那就值得。”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只为女性书写。这个世界已经有太多歌颂男性的文字,不需要我再去锦上添花,但有太多太多的女性需要我这一只笔,需要我以笔为剑,为她们而战斗,为她们的痛苦呐喊,为她们重塑本该属于自己的命运!”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她们两人的呼吸声。
郝美丽看着林香凝,看了很久,久到林香凝又开始有些紧张,然后郝美丽伸出手:“林编剧,郝美影视正在筹备的大型历史剧《凤起长安》,我想请你担任总编剧。”
林香凝愣住了。
“这个剧,”郝美丽继续说,“要以女性为主角,要讲述一个女性在乱世中挣扎求生最终打破枷锁的故事。”
“我不知道这部剧最后会拍成什么样,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播,甚至不知道它会不会有观众,但我愿意给你最大的创作自由,给你最好的团队支持,给你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写出你想写的故事。”
“你愿意吗?”
林香凝看着郝美丽伸出的手,又抬头看看她的眼睛,她伸出手,握住了郝美丽的手。
“我愿意。”
*
三天后,国际航班上。
“大钱,我明白你说的一切,但我已经站在这里了,我不会后退的。”郝美丽拿着行礼,走在机场通道上。
“郝美丽,我还不知道你?给你安排的助手在值机了,坐你旁边。”郑大钱的声音传来,她哼哼的说。
郝美丽一时哑然,然后笑了:“谢谢你,大钱。”
“谢什么谢,注意安全。”
等郝美丽靠在头等舱的座椅时,郑大钱安排的助手坐在她旁边,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文件。
“郝总,这是蒙古乌兰巴托大型马场的资料。”助手把平板递过来,“按照您的要求,我们分别以影视拍摄用马、马术俱乐部采购等不同名义下了订单,总共一千二百匹。”
“澳大利亚那边已经谈妥了八百匹混血品种,适合长途奔袭。”
“阿根廷的订单比较复杂,需要走特殊的检疫通道,但郑总已经打点好了。”
郝美丽接过平板,一页页翻看。
照片上是广袤的草原,成群的骏马,各种肤色和发色的牧场主、中间商、兽医、运输负责人。
“郑总让我提醒您,”助手压低声音,“最后一批交割在哈萨克斯坦,那边情况比较复杂,虽然对接的是正规贸易公司,但毕竟是跨国大宗交易,还是需要格外小心。”
“我知道。”郝美丽把平板还给他,“到了地方,一切按计划进行。”
接下来的七天,郝美丽辗转在几个国家之间,验货交钱,敲定交易,一切都很顺利。
第七天下午,郝美丽抵达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按照计划,这是最后一批交割。下飞机后,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牧场。
对接方是当地一家贸易公司,老板叫阿利舍尔,是个四十多岁,能说一口流利中文的哈萨克族商人,看起来很是诚恳。
郝美丽握上他的手,她快速扫了一眼周围,几个伙计看似随意地站着,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她和助手身上。
“郝总,欢迎欢迎!”阿利舍尔热情地握手,“马匹已经全部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验货,走,我们上去聊。”
郝美丽走向牧场的办公室,那是是一栋两层的小楼,装修得很朴素,阿利舍尔引着她上到二楼,走进一间宽敞的会议室。
长条会议桌上已经摆好了各种文件,旁边的小桌上放着茶壶和点心,能看见外面成群的马匹,还远处皑皑的雪山。
“郝总请坐。”阿利舍尔拉开主位的椅子,“这些都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签完字,这批马就是您的了……”
郝美丽在桌前坐下,开始翻阅文件。
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她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开始变得有些迟钝,这是什么味道?她刚反应过来,视野边缘变得模糊,手中的笔掉落,摔在了合同上。
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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