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叙此生

　　沈叙白在博呈的清算交接工作进入了最后阶段，同时还要奔波于各个司法机关递交材料、办理备案手续，忙得脚不沾地，常常很晚才能回家。

　　而另一边，温妤的新书《毛茸茸的小日子》一经发售便反响热烈，销量节节攀升，口碑与知名度都达到了新的高度。一时间，各类媒体采访邀约纷至沓来，温妤斟酌之后，只选择了一家以深度和温和著称的电台访谈节目。

　　这天，沈叙白刚结束一场庭审，坐车返回律所。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司机顺手调到了一个正在播放访谈节目的频道。

　　“……我们今天请来的嘉宾是，备受读者喜爱的漫画家——问渔小姐！她的作品《毛茸茸的小日子》一经问世就广受好评，销量更是屡创新高！首先，让我们请问渔小姐和听众朋友们打个招呼吧！”

　　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了出来：“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问渔。非常感谢大家喜欢我的作品。”

　　沈叙白倏地睁开了眼睛，疲惫一扫而空，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些，专注地聆听着。

　　主持人先是问了些关于创作灵感、角色设定等常规问题，温妤都一一从容作答，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聊着聊着，话题自然地转向了家里那两只活宝——豆包和豆奶。

　　主持人好奇地问：“听说家里两位‘毛孩子’偶尔也会闹点小矛盾？问渔小姐一般怎么劝架呢？”

　　温妤笑了起来，语气轻松又带着点无奈：“它们啊……豆包脾气好，一般都是豆奶单方面‘统治’它。我的办法就是把豆奶抱开，安抚一下，再给豆包点小零食补偿。不过我先生处理方式就比较‘简单粗暴’了……”

　　她顿了顿，带着点调侃继续说：“他会直接把两只都拎到沙发上，一边一个，然后很严肃地跟它们讲道理，说什么‘要团结友爱，不许欺负弟弟/哥哥’之类的。神奇的是，它们俩还真吃他这一套，每次都能安静下来。”

　　主持人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像是挖到了什么大新闻：“哇！听问渔小姐这么说，您是已经结婚了吗？”

　　温妤大大方方地承认，语气里带着自然的幸福：“嗯，是的，我结婚了。”

　　“真没想到！恭喜恭喜！”主持人语气真诚，接着问道，“那想必豆包和豆奶，和您先生也相处得非常融洽吧？”

　　“嗯，是的，”温妤的声音更加柔和，“现在它们俩可听他的话了，豆包想出门，都会叼着牵引绳去他面前。”

　　听到这里，坐在车后座的沈叙白，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愉悦的弧度。连日忙碌的疲惫仿佛都被这温柔的声线驱散了，心底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熨帖又满足。他的沈太太，在电波里，向所有人宣告了他的存在。

　　晚上下班回到家，一推开门，就看到温妤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根羽毛逗猫棒，逗弄着高冷的豆奶。暖黄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温柔恬静的轮廓。

　　沈叙白心头一热，连鞋都来不及换好，就几步走过去，俯身将人连带着逗猫棒一起拥入怀中，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唔……”温妤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轻轻推了推他，“干嘛呀你？”

　　沈叙白抵着她的额头，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和深情，声音低沉而愉悦：“谢谢沈太太……今天在电台，宣告了我的名分。”

　　温妤立刻明白他听到采访了，脸上微热，嘴上却故意说道：“这就知足了？沈律师这么好打发啊？”

　　沈叙白收紧手臂，将她更密实地圈在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语气里带着点难得的、幼稚的占有欲：“嗯，让你的书粉们，尤其是男粉丝都知道，问渔老师是有主的人了，省得他们天天在你微博底下喊老婆。”

　　温妤被他逗笑，仰头看他，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没想到啊，鼎鼎大名的沈大律师，嫉妒心还挺强的？”

　　沈叙白眼神一暗，顺势将她压倒在柔软的沙发里，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气息交融，声音带着危险的诱惑：“现在才知道？晚了。”

　　温妤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脸颊绯红，慌忙推他：“别闹……豆包豆奶都看着呢！去房间里……”

　　沈叙白却不管，扭头对着旁边两只看热闹的毛孩子，故作严肃地命令道：“你们俩，不准看，回自己窝里去。”

　　高冷的豆奶“喵”了一声，仿佛不屑地甩了甩尾巴，迈着优雅的步子跳下沙发，回自己的猫房去了。憨厚的豆包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委屈地“呜”了一声，耷拉着尾巴，也慢吞吞地趴回了自己的狗窝，还把大脑袋埋进了爪子间。

　　温妤看得目瞪口呆：“它们俩……现在这么听你的话了？”

　　沈叙白得意地刮了下她的鼻子，语气宠溺又带着点控诉：“家里就属你最不听话，我就要在这儿。”

　　“不要……”温妤的抗議声微弱下去，因为沈叙白灼热的吻已经不容拒绝地落了下来，封缄了她所有的话语。

　　半推半就间，意志力终究敌不过身体的诚实反应和心底那份早已根深蒂固的眷恋。沈律师最终还是在他的“领地”上，成功地行使了“主权”。

　　春意渐浓，路边的梧桐抽出了嫩绿的新芽。沈叙白全身心投入到新律所的筹备中，比在博呈时更加忙碌，常常到家已是深夜。温妤通常已经睡下，他只能借着廊灯微弱的光，轻吻她的额头，然后拖着疲惫的步伐去洗漱，不忍惊醒她。

　　终于，“予白律师事务所”正式落成。在沈叙白的一再邀请下，温妤来到了现场。当她看到那崭新的牌匾上，镌刻着清晰有力的“予白”二字时，瞬间明白了这个男人为何执意要她亲自前来。

　　这是嵌进了彼此名字、明晃晃的告白，是他向所有人宣告的心意与归属。她的心像是被温暖的春水包裹，柔软得一塌糊涂。

　　新律所步入正轨，沈叙白比以前更忙，但再忙，心里也始终揣着一份关于她的、细微的警觉。

　　这天，他刚结束一场庭审，在法院走廊里，便听到一个中年男人正对着电话那头语气急切：“……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给我拿到问渔老师的联系方式！”

　　“问渔”两个字像开关，瞬间触动了沈叙白敏感的神经。他眉头一蹙，脚步顿住，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醋意就涌了上来。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走上前，面容严肃，用极其专业且不容置疑的口吻，就“隐私权”、“个人信息保护”等相关法律条款，对那位中年男人进行了一番“礼貌”而清晰的普法与警告。

　　那男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法律攻势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慌忙解释：“抱歉，沈律师是我家孩子，特别特别喜欢问渔老师的作品，崇拜得不得了，我就是想帮孩子圆个梦……”

　　看着对方诚恳甚至有些惶恐的表情，不似作伪，沈叙白紧绷的脸色稍缓，心头那点莫名的火气也消散了些，甚至生出几分“小题大做”的赧然。他语气缓和下来，告知了对方温妤官方粉丝群的加入方式，表示在那里可以更直接地感受到作者与读者的互动氛围。

　　中年男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几天后，在一个商业饭局上，沈叙白再次见到了这位中年人——广弘置业的刘总。刘总一见到他，就热情地迎上来，紧紧握住他的手再次道谢：“沈律师！太感谢您了！我家孩子已经加到问渔老师的粉丝群了，还在群里和老师说上话了，激动得好几天没睡好觉！真是多亏了您！”

　　沈叙白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刚想说“举手之劳”，刘总就转头朝不远处招手：“来，儿子，快过来再谢谢沈律师！”

　　沈叙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只见一个目测身高与他齐平至少一米八五、穿着休闲潮牌、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孩朝他们走来，步履生风，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勃发的气息。

　　沈叙白难以置信地看向刘总，眼神里写满了问号：这……就是您口中那个需要爸爸帮忙追星的“孩子”？一米八五的孩子？

　　刘总还在热情地介绍：“沈律师，这就是我儿子，今年大四了，马上就毕业。臭小子，还不快谢谢沈律师！以后可要多向沈律这样的青年才俊学习！”

　　那高大的“孩子”礼貌地向沈叙白道了谢，眼神清澈，笑容阳光。

　　沈叙白面上维持着得体的寒暄，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尤其是想到这个“大孩子”也在温妤的粉丝群里，还可能跟她互动……他顿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怎么就一时心软，告诉了对方进群的方法！

　　回到家，当他又得知温妤受邀出席一场大型线下漫展，届时会有大量粉丝到场互动时，沈大律师的心情更是直接跌到了谷底，脸上阴云密布。

　　他二话不说，径直走进卧室，翻箱倒柜找出那枚被他珍藏起来的、设计简约却主钻分量十足的婚戒，回到客厅，拉过温妤的手，就要给她戴上。

　　温妤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缩手：“干嘛呀？平时画画不方便，我不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怕弄丢了。”

　　沈叙白却态度强硬，不由分说地将冰凉的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尺寸依旧完美契合。他语气不容置疑：“不行！必须戴。丢了就再买，丢一个，我给你买两个！”

　　温妤看着手指上那枚闪耀着璀璨火彩的钻戒，顿时觉得这只手沉重无比——这样克拉数的戒指，他说得跟买菜一样轻松，还丢一买二？

　　她晃了晃戴着戒指的手，促狭地看着他：“怎么？知道我要去参加线下活动，不开心了？非要给我戴上这个……”她故意拉长语调，“是想证明什么？宣示主权啊？”

　　小心思被戳破，沈叙白却也不否认，闷闷地“嗯”了一声，带着点委屈和霸道：“那天我陪你去。”

　　温妤有些惊讶：“你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新律所那么多事，抽得出时间？”

　　“当然。”沈叙白回答得斩钉截铁，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工作和老婆哪个重要，我还是分得清的。”

　　没有什么，比亲自守护在他的玫瑰身边，赶走那些潜在的、高大的“蜜蜂”更重要。

　　漫展当天，场馆里人潮涌动，气氛热烈。温妤站在主舞台中央，聚光灯将她笼罩在一圈柔和的光晕中。她今天穿了件简约的白色衬衫裙，衬得肌肤莹白，笑容明媚。

　　"非常感谢大家喜欢《毛茸茸的小日子》，其实豆包和豆奶的日常，就是我和家人最真实的写照......"

　　沈叙白站在台下最不显眼的角落，手里搭着她的浅蓝色针织开衫，目光始终追随着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她。看着她从容应答主持人的提问，听着台下粉丝热情的欢呼，他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闯入视线——刘总那个一米八五的"孩子"。沈叙白的笑容瞬间凝固。

　　更让他心头火起的是，最后的献花环节，捧着巨大花束走上台的正是这个年轻人。沈叙白清楚地看见，那男孩将花递给温妤时，不仅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还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温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投契的话题，脸上绽放出惊喜又灿烂的笑容——那是沈叙白很少见到的、带着强烈共鸣的兴奋神情。

　　一股酸涩的火焰瞬间烧灼着他的理智。他握紧了手中的开衫，指节泛白。

　　"您好老师，"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请问您出的是夜神月吗？可以合影吗？"

　　沈叙白今天只是简单穿了件黑色休闲西装和白衬衫。他勉强维持着礼貌："抱歉，我不是。"

　　"那......是神户大助吗？"女孩不死心地追问，"您的气质真的很像！"

　　"我不是coser。"他的语气冷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耐。女孩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到，匆匆离开。

　　没过两分钟，又有一个女孩红着脸过来请求合影。沈叙白直接别开视线："不行。"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牢牢锁在台上——温妤正和那个年轻人相谈甚欢，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让他极度不适。

　　好不容易等到温妤下台，沈叙白立刻大步上前，几乎是强硬地将开衫披在她肩上，然后揽住她的肩膀就要离开。

　　"怎么走这么急？"温妤被他带着踉跄了一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起来，"我刚才好像看到有女孩子找你合影？是不是把你认成哪个动漫角色了？"她歪头打量他，"不过说真的，我们沈律师这颜值和身材，确实很二次元呢。"

　　沈叙白抿紧嘴唇，直到把人带到相对安静的通道才停下脚步。他低头看着她，声音里压抑着翻涌的情绪："那我还看见，你跟那个献花的'小朋友'在台上相谈甚欢。"

　　"哦，你说□□啊。"温妤恍然，眼睛又亮了起来，"他刚才跟我讨论新书里那个跨页分镜的处理手法，没想到他看得那么仔细，提出的建议还挺专业的。他说他是美术学院漫画专业的，确实很有想法......"

　　"□□。"沈叙白重复着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连他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

　　温妤终于察觉到他异常的情绪。她踮起脚，伸手戳了戳他紧绷的脸颊，笑靥如花："哎呀，我们沈律师这是......吃醋啦？好大的酸味哦。"

　　沈叙白沉默地别开脸。那个年轻人身上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威胁——年轻的灵魂，共同的爱好，能让温妤眼睛发亮的专业话题。这些他都给不了。

　　看着他阴郁的侧脸，温妤收敛了玩笑。她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十指紧紧扣住他的手指，声音柔软："我们沈律师怎么这么没自信啊？你可是能让前女友念念不忘十多年的人，魅力之大，无人能及好不好？"

　　听到她如此轻松地提起李清悦，沈叙白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但他反手更用力地握住她，那份不安依然盘踞在心头。

　　上车后，温妤低头系安全带。沈叙白却没有立即发动车子，他凝视着前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妤妤。"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就算......就算你以后爱上了别人，我也不会和你离婚的。"

　　温妤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住了。

　　"我要把你绑在我身边一辈子。"他转过来直视她的眼睛，目光深沉如海，"你永远，只能是我的沈太太。"

　　这近乎偏执的宣言与他平日的冷静理性判若两人。温妤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温妤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有惊讶，有动容，也有一丝细微的心疼。

　　最终，她选择用轻松打破这份沉重。她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语气轻快："好，知道啦。现在你的沈太太饿了，特别想吃日料，快出发吧！"

　　沈叙白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个玩笑。但他知道，自己是认真的。

　　从最初相亲时的好奇，到后来深陷其中的眷恋，再到如今......他已经不能想象没有她的人生。这份爱早已深入骨髓，变成了某种近乎本能的偏执。

　　他发动车子，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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