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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泉水(二)
枪声一响,比赛开始。
黎宥冲得很快,第一二圈死死占据着前三名的位置。
谢和霖拿着喇叭,指挥着一群人呐喊,声音嘹亮。
“黎宥,加油!”
“许言渡,加油!”
白衣少年奔跑着经过,笑眯眯地扬手回应起应援加油的人。
谢和霖对着喇叭喊得更卖力了。
“霹雳小闪电!黎宥冲啊——”
看起来不用担心了。
黎宥的长跑水平和以前一样稳定。
温时臻心下有数了。
收回目光,她从塑料袋里掏出薯片,拆开包装吃起来。
“怎么不敲鼓啊?”温时臻靠近周籽如。
女生用鼓槌指了指跑道前拿着喇叭的谢和霖,“他说现在敲会干扰跑步的节奏,要等关键时刻再敲。”
关键时刻?
什么时候算关键时刻?
黎宥最后几圈跑不动的时候吗?
他体力不足,速度减慢的时候,大鼓一敲,横幅一拉,呐喊声为他蓄满力量快步冲刺到终点。
温时臻“咔嚓”一声咬了口薯片,要是按她想象的情节发展,那可真是挺热血漫画风的。
跑道上的白衣身影敏捷稳健,她刚刚亲手别上去的号码牌盖在卫衣上,随着黎宥的步伐,在风中如蝶般翩跹飞舞。
她别号码牌的手艺真不错。
端正牢固飘起来形状又好看。
温时臻美滋滋地咬了一大口薯片。
她可是专业的,从小学就帮黎宥别号码牌呢,手艺精湛,从业经验丰富。
要不下次收费吧,帮别号码牌,一次一块。
黎宥得付费才能享受她的服务。
要是他不同意的话,看在认识多年的份上最多可以打个九折。
再少就不够买一块葡萄果冻了。
温时臻嚼着薯片,看着黎宥一圈一圈地跑下来,稳定地保持着前三名的水平,她的心平静下来,肩膀被人从后面轻轻推了推。
周籽如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捞了几片薯片,丢进嘴里。
“你竹马不错哟。”
“比谢和霖强太多,看来用不着担架往下抬了。”
温时臻点点头:“还行,比谢和霖强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喂!我人还在这儿呢!”谢和霖快步走到她们面前,拿着大喇叭就大喊,语气委屈。
喇叭放大了声音在耳边震荡。
温时臻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周籽如一把夺过喇叭,正对男生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吃点薯片吧你,别对着人耳朵叫。”
温时臻递上薯片,谢和霖一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把薯片全都捞走,连薯片袋都没剩下。
“……”
温时臻拍了拍手上的薯片碎屑,把乱飞的头发往耳后别。
“温时臻,你怎么不给黎宥加油啊?”谢和霖嚼着薯片问。
“他跑这样还需要加油吗?”温时臻指了指跑道上疾驰而过的白衣少年。
谢和霖把薯片咬得咔擦咔擦:“黎宥和我第一次打球就看出来他体力好了,速度也快,跑长跑没问题。”
“运动会限制了体育生参加,长跑这些人我看黎宥都能解决,就是有一个人,看黎宥前面那个蓝运动服。”
温时臻顺着谢和霖指的方向看,黎宥正前方几米有个穿蓝色运动衣的男生,个子不高,身形清瘦,估计只有一米七左右,步频很密,步伐很快。
“那人叫李鹤,隔壁五班的,他以前初中就练体育的,后来升高中之后不知怎么就不练了,变成纯文化生了。”
“他这次参加长跑,估计黎宥跑不过。这都一大半赛程了,看他表现还是很稳的。”
谢和霖倒倒薯片袋子,摇了摇头,幽幽地长叹。
“黎宥帮你跑都不错了,怎么都比你自己跑得强吧。多拿着你那大喇叭喊喊,多舞舞你那横幅,要么你就安静吃你那薯片。”周籽如翻了个白眼。
谢和霖没吱声,盯了温时臻半天才问:“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啊?”
“比赛不是还没结束吗?”温时臻感到奇怪。
现在还没有参赛者跑完规定路程,还没人跨过终点,所以现在谢和霖对于比赛结果的推测就只是预测,并不等于现实。
对于别人身上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温时臻不想耗费心力去担忧。
本来她就是低精力者,她的精力正常维持完日常生活,处理完脑子里的情绪就差不多了。再对其他事想东想西,只怕维持不了她的生命能耗,没过多久就要能量不足断电下线了。
而且,也许是一种天然的习惯吧,对黎宥,她几乎从不担心。
“是还没结束,但黎宥应该拿不到第一了。他很难超过李鹤,就算短暂超过也很难保持住差距啊。”谢和霖强调,声音越来越小。
“那又怎么样?”温时臻反问。
她转过头盯住谢和霖的眼睛,说:
“拿不到第一又怎么样呢?“
“第二难道不值得被看到被夸奖吗?”
“好没天理哦。”
少女的声音不大,语气平静,尾音柔软。
周籽如踹了一脚沉默的男生,“拿上你的喇叭,加油去。”
谢和霖移开目光,把手里的薯片袋丢给温时臻就跑。
温时臻:“……”
故意的吧!她是垃圾桶吗?
男生拿起喇叭,几步站到跑道边,深呼一口气,声若惊雷:
“黎宥!加油!小——闪电——冲嘎——”
语调饱含热情,直冲天际却在半空中猝不及防地劈了个叉降落了,轰隆隆的拖拉机开过尘土飞扬,铺上粗砺的一层薄灰。
“……”得,也给谢和霖干成破锣嗓子了。
温时臻把手里的薯片袋子塞进塑料袋,掏出水扭开瓶盖喝了一小口。
跟谢和霖在这儿扯半天喉咙都冒烟儿了。
她把矿泉水瓶塞进塑料袋里,歪在周籽如的肩上看向跑道。
“班长也跑得挺快嘛,还以为他是个只会看书的哑巴呢。”
女生调侃的声音从头顶传入温时臻耳中。
“哪儿呢?”温时臻问。
“许言渡一直在黎宥后面,你没看到吗?”
温时臻直起身,眺望操场另一边,她看到白衣少年的身后跟了个黑衣少年,他的身后没有别号码牌,空荡荡的一片黑。
她这才看清了,许言渡的号码牌被别在了裤子侧面,四面都用别针固定,跑起来也紧紧贴在裤腿上。
还是飘起来好看。
温时臻更满意自己的别法,视线前移去看身后飘着号码牌的少年。
黎宥的头发随着他奔跑的步伐在风中飘荡,一荡一荡的,蓬蓬的,不成形状,温时臻盯着盯着,无声地弯起嘴角。
这可真是,狗毛迎风乱飘喔。
“臻臻,你在看什么?”周籽如拽了拽她的衣摆。
“看比赛。”温时臻指指跑道。
“你刚才是不是笑了?”女生靠近她,狐疑地眯起眼。
“…没有啊,你看错了吧。”温时臻扭过头,正好撞上迎面跑来的黎宥的目光。
少年面颊泛红,额上粒粒汗珠晶莹,一双眼如水洗般清澈,看过来时眼皮轻掀,嘴角微扬,意气风发。
“三班小闪电,劈向终点吧!”
谢和霖对着黎宥大叫,从温时臻的位置看,喇叭都恨不得差点怼到黎宥脸上。
黎宥比了个赞,脚下生风,跑过去了。
“班长!许言渡!冲冲冲!”谢和霖对着黑衣男生大叫。
逮着谁就对谁输出,谢和霖拿个喇叭喊嗨了。
还剩最后两圈。
许言渡加快速度,追上了黎宥,和他并肩。
黎宥果断加速,又拉开距离。
两人一黑一白,互相反超,来回纠缠。
温时臻在跑道边觉得这幕似曾相识,刚才纪阳和温泽安跑步也是缠缠绵绵,相互比拼着比拼着把原来的第一给超了。
怎么现在男高中生长跑流行找个对手battle,看似battle实则双赢。
“啊,有人摔倒了。”周籽如指着操场另一边惊呼。
操场另一边,两个男生不知道跑到第几圈,跑步相隔的距离太近,相撞后纷纷摔倒在跑道上。有几个男生经过跑得太快,一时没反应过来也被绊倒了。
温时臻抬头去看,穿蓝运动服的男生冲得太猛没刹住,也没能改道绕开,重重地摔倒在跑道上。
她往后看,黎宥身后跟着许言渡,也几乎快到摔倒人的跑道这段了。
白衣少年没减速,靠近时连蹦带跳,跟躲地雷似的,以一种奇怪又搞笑的姿势冲出了这段跑道,甚至在面对横在跑道上、摸索着爬起来却无意识绊倒其他人的男生时,双手一撑,借助男生肩膀作为发力点,长腿一迈,轻轻跳了过去,动作敏捷流畅。
谢和霖看得目瞪口呆,周籽如鼓起掌来。
温时臻无语凝噎。
不愧是他,长跑都能抓住机会表演一下跳马。
腿长了不起。
紧随其后的许言渡绕开了跑道上的“障碍物”,稳当又顺利地经过。
谢和霖兴奋起来,一手拿着鼓槌,一手拿着喇叭,边喊边敲,带动班里看比赛的其他人为黎宥和许言渡加油。
蓝运动服的男生爬起来,鼻子下隐隐有鲜血流出。
他抹了把鼻子就跑,重心不稳又再次跌倒,瘦瘦的身体栽倒在跑道上,看得人心惊。
温时臻记得谢和霖说这人叫李鹤,但她从头到尾没听到有人喊“李鹤”之类的字眼,好像…没有人为他加油。
为什么?
五班的人呢?
“李鹤!加油!”鼓声伴着喊声回荡在温时臻耳边。
蓝衣男生爬起来,往温时臻这边瞥了一眼,就沿着跑道慢慢跑起来,跑了一小段适应后才加起速来。
男生越跑越快,好像刚才并没有摔倒两次,鼻子下的血漫了出来,滴滴答答地沿着下巴流到了蓝运动服的胸口。
身后的谢和霖没再击鼓,也没再叫喊,安安静静的。
蓝衣男生和前面一白一黑两人的距离越来越小,温时臻□□场另一面远处楼的玻璃反光晃了下眼,再睁眼,跑道上三人并排了。
身边来看比赛的三班同学都呼喊着为黎宥和许言渡加油鼓气。
温时臻也情不自禁地被感染,被周籽如拉着一起呼喊加油。
还有半圈时李鹤超过了黎宥和许言渡,最终他率先跃过终点。
黎宥和许言渡又互相追赶反超,一白一黑两抹身影并肩出现在终点线。
身边的人都涌去终点。
谢和霖扔了鼓槌,一把拽起包,一件校服飘落在地上。
温时臻捡起来,谢和霖一手拿着喇叭,一手卷起横幅,瞅了眼说:“那是班长的衣服,你帮他先拿着吧,等会儿给他。”
温时臻点头,被周籽如拉着先去了终点。
她站在终点线,四处张望着,远远的她先看到了一个黑衣身影,顺着衣摆往下,看到了裤腿上的号码牌。
她和周籽如打了个招呼,走上前递上衣服:“班长,你的校服。”
黑衣男生接过外套,展开就套在了身上。
“谢谢。”声音很淡很低。
“…不客气。”温时臻摇头。
“温时臻!帮我把这水给班长。”几步之外的一个同班男生把矿泉水丢过来。
温时臻没接住,水瓶砸到地上,身边的男生捡了起来。
温时臻看到许言渡拿到了水就示意自己先离开了。
男生没说话,她转身去找黎宥。
那个白衣服的狗呢?
跑哪儿去了?
温时臻搜寻着人群中穿白色衣服的高个儿男生。
眼前一黑,她的眼睛被蒙住了。
身后的人体温很高,呼出的热气伴着丝缕橘香。
“黎宥。”温时臻毫不犹豫地喊。
蒙住她眼睛的手放下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少年撇嘴。
不是他,还会是谁?
整个云洛一中里以前不存在会突然搞袭击,蒙她眼睛的人。
他现在来了,那就存在了。
温时臻不屑:“这还用猜?”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你。
黎宥的头发刚跑完步有些凌乱,微微翘起,随着风小幅度地飘。他白皙的脸泛红,嘴唇有些干,额头挂着些汗,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直视着她,脸色有点蔫巴。
“水呢?”少年伸手。
还真找她要水喝。
“等着。”温时臻从塑料袋里掏出矿泉水,递过去。
看到少年把矿泉水握到手里,正准备拧瓶盖时,温时臻才想起什么,太阳穴的筋突突狂跳,一个箭步弹射起来要去抢夺黎宥手里的水。
“你不能反悔啊!给我了就是我的了。”少年把水举高。
“谁反悔啊!”温时臻卯足劲儿,一跳一跳,尝试着去够水瓶,“这水你不能喝。”
黎宥看着眼前的少女憋红了一张脸,孜孜不倦地跳起来,试图去抢他手里的水,耳边的长发随着蹦跳的动作散开,铺在白嫩的脸颊边。
好像兔子,有点可爱。
他眼睛弯了弯,语气愉悦:“你这跳高水平还是别蹦了,小心点别又崴了脚。”
“……”黎宥你大爷的!提跳高干什么!
要绝交吗!
谁让他长这么高的!
他矮矮的多安心,那她还跳个什么劲儿。
温时臻停下来,抬了点头,语调冷漠,暗含威胁:“再提跳高你就是狗!”
少年摸摸鼻子,把手放下来,看了看矿泉水瓶,问:“这水怎么啦,有毒啊?”
眼前这人把水怼在脸上翻来覆去地看,还一字一句地研究起瓶身贴着的标签。
黎宥脑子都在想什么啊?
温时臻忍受不了了,她深吸一口气。
“没毒,但我喝过了。”
少年轻松地把瓶盖扭开,看了眼又盖上,点点头:“那还给你吧。”
温时臻拿回了水,她转身想去找负责分发水的同学。
一阵狂风吹起,裹挟着尘土,吹得温时臻睁不开眼,她下意识拽住了身边人的衣摆。
很像漫画里妖魔降临前例行渲染氛围的狂风,魔头要替天行道收了黎宥那妖孽吗。
温时臻闭着眼睛想。
狂风慢慢和缓下来,温时臻睁开眼睛,松开拽着衣服的手揉了揉,还好,没被迷到眼。
“咳咳咳——”身边那人弯曲着身子,疯狂咳嗽着,眼眶微红,眼角含泪,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的红。
他被风吹来的尘土呛到了。
温时臻拍了拍黎宥的肩膀,少年艰难地吐露出字眼:“…水…水…”
他要水?
温时臻去摸塑料袋里的水,还没拿出来又停下。
不行,那是她喝过的。
她去帮他找水。
温时臻还没对黎宥交代她去找水让他等等的事,面前那人瞪着一双含泪的双眸,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从她的塑料袋里抓出矿泉水,两下拧开灌了几大口。
温时臻来不及阻止,她盯着黎宥随着吞咽水的动作而不断上下滚动的喉结发愣。
就这么!等不及吗!
那是她碰过的瓶口啊!
黎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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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引发的意外。
黎宥:管它什么水,先喝了不被呛死再说。
臻臻:黎宥你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