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既澍

　　附中春运会在周三到周五举行，喻语迟顺理成章获得五天小假期。

　　她是个很有集体观念的学生，见学校相关文件贴在公告栏后，早上遇到穆屹宸便第一时间告知他自己将有小长假，有充裕时间备赛。

　　没等穆屹宸出声，一旁程悠树先发制人：“提前说好哈，我没时间，我们社团要——”

　　嵇扬识嗤之以鼻，打断：“副社长了不起。”

　　喻语迟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气氛有些怪异，照常来讲，嵇扬识损程悠树也不该是这种语气。

　　不经意间，她和穆屹宸对上眼神，后者秒懂，朝她耸肩。
　　言外之意，就是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喻语迟看着气呼呼的程悠树，叹气。

　　穆屹宸手肘顶了下嵇扬识。

　　“干嘛？”嵇扬识闷哼，语气不佳。

　　“既然这样，周三到周日去老宅住？”穆屹宸搭着嵇扬识肩出声。

　　嵇扬识面色由阴转晴，“又逃课？”

　　“我可以找老师开公假。”穆屹宸挑眉。

　　喻语迟听得云里雾里，“去老宅？不备赛啦？”

　　穆屹宸转头，冷不丁怔了下。

　　喻语迟不解：“怎么了？”

　　“你介意去老宅备赛吗？”

　　喻语迟咬唇，思忖过后浅笑：“不介意。”

　　程悠树一脸不耐，“就一定得去老宅？”她设身处地为喻语迟考虑，觉得咯噔。

　　难道我刚才表现得很勉强吗？

　　喻语迟犹疑抬手，“我真的不介意，而且我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去看望迟爷爷和迟奶奶了。”

　　“那就好。”穆屹宸依旧看着她。

　　喻语迟倏然一窘，挽着程悠树胳膊往学校走。

　　“早读要迟到了，我们就先走了哈。”

　　“次奥。”程悠树看着手表，“还有五分钟！我可不想被主任抓迟到啊！”

　　晚上回到住所，喻语迟和迟奶奶通电话，说自己这周会去老宅住几天，希望不会叨扰到老人家。

　　迟奶奶巴不得孙女常到膝下承欢，听罢喜笑颜开：“你能来老宅住几天，奶奶高兴还来不及呢！”

　　喻语迟一时无言，思索到底要不要告诉迟奶奶自己去老宅的主要目的。
　　——备赛。

　　算了吧，没必要什么事情都说得那么清楚，也没必要让老人家误以为自己是不得不去老宅的。

　　她无声叹气。

　　-
　　到老宅见过迟爷爷迟奶奶后，喻语迟便在迟青厌的陪同下，前往穆家。

　　每次和迟青厌碰面，喻语迟都会和他进行一次小学鸡互啄。
　　今天一反常态的安静，和喻语迟并肩坐在摆渡车上的迟青厌倒是如芒刺背。

　　终究是忍不住，迟青厌缩了缩脖子，“你今天怎么了？”

　　喻语迟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啊？”

　　“我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副焉了吧唧的模样。”

　　喻语迟闷声闷气：“我没事。”她只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等会见穆屹宸家里长辈的心理建设，毕竟都上门叨扰了。

　　迟青厌耐心告罄，“我不信，你要是不喜欢在老宅待着，何必答应呢。”

　　“我没不喜欢。”喻语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摆渡车停在十几米开外的空地，侍者早已在一旁等待。

　　迟青厌停住脚步，好心规劝：“不喜欢就不要勉强，突然蹦出爷爷奶奶，是我我也膈应。”

　　喻语迟嘴角上扬，“还好啦。”

　　几次相处后，喻语迟能察觉到，迟爷爷和迟奶奶，是真心对自己的。她虽不谙世故，但也不是冷血动物，懂得投桃报李之理。

　　所以她不排斥来老宅，也不排斥和迟爷爷迟奶奶见面。

　　迟青厌狐疑盯着她，“别被骗我了喻语迟。”

　　喻语迟眯了眯眼，“叫姐姐！”

　　呦，恢复原型了。

　　迟青厌乐得其所，“喻语迟喻语迟喻语迟！”他的音量越说越高。

　　脸丢大了。
　　开摆渡车的师傅一定觉得我两有毛病。

　　喻语迟清了清嗓子，“给你打个比方。”

　　搞得神秘兮兮的。

　　迟青厌：“啥。”

　　“你想哈，你不就是我突然蹦出来的弟…堂弟吗？”喻语迟斟酌了用词，“和你相处我也没表现出多膈应，对吧！”

　　“我哪知道你心里想的小九九。”迟青厌小声嘟囔。

　　喻语迟没听清，“你说什么？”

　　迟青厌斜睨着她，语气极其不爽：“那是我人格魅力征服了你，懂？”

　　又死装上了。
　　喻语迟暗自腹诽。

　　她看了一下前头的司机，“威胁”迟青厌，“普信男别和我坐一块。”

　　“啧，没完没了了是不是吧，一天不损我——”迟青厌倏地话锋一转，“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我还是……希望你……”

　　他卡壳了下，神色是喻语迟未见过的严肃，“你有空多来老宅陪爷爷奶奶吧，他们是真心待你的。
　　“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

　　果然，迟青厌正经不过三秒。

　　喻语迟回答：“我会的。”

　　迟青厌欲言又止。

　　摆渡车停靠在门前，他一眼看到，一身运动套装的穆屹宸正侧身和旁边的管家聊天。他便把话咽回去，挥手，“阿屹哥！”

　　喻语迟朝穆屹宸点头致意，自顾自下摆渡车。

　　穆屹宸缓步走到她身旁，“欢迎光临。”

　　喻语迟被逗笑，“谢谢。”

　　迟青厌跳下车，双手抱住穆屹宸的肩膀，“喻语迟她骂我！”

　　？
　　被碰瓷了。

　　喻语迟踮脚，朝迟青厌后脑勺拍了一掌，“脑袋进水了？我帮你把水逼出来。”

　　“看吧，家暴！”迟青厌作势把脸埋进穆屹宸手臂，不料被他甩开。

　　“站好。”穆屹宸甩着手臂，一脸嫌弃。

　　喻语迟抬着下巴，“清者自清。”

　　迟青厌哼了一声，小跑到穆家管家身旁，亲昵地打招呼。

　　那就跟在自己家的架势似是，喻语迟一眼就看出迟青厌经常来穆家。

　　穆屹宸领着她走进门，“我爷爷奶奶，还有我妈，都在家，去打个招呼吗？”

　　得亏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加油，喻小葵。

　　喻语迟给自己打气，面上自然莞尔，“好呀，我也很久没见到凭姨了。”

　　-
　　每次和凭煦阿姨见面，喻语迟都被夸成花，心情自然而然愉悦许多。

　　不过，今天还有更开心的——穆爷爷穆奶奶比想象的要和蔼许多。特别是听到穆屹宸说喻语迟上次夸自家做的咸鸭蛋好吃，穆奶奶便说厨房还有前天刚做的，立马招呼管家拿袋子装起来，让喻语迟离开时记得带回家。

　　寒暄了一小会，喻语迟脸都快笑僵了，好在穆屹宸及时启唇，告知长辈他们要备赛，不便久坐。

　　一出厅门，喻语迟抬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你家里氛围好好。”喻语迟有感而发。

　　迟青厌毫不犹豫出声：“我们家也很好。”

　　喻语迟没搭话。

　　穆屹宸插兜的动作收起，“之前听树提到你外婆家，她说很羡慕你们的相处模式。”

　　听到穆屹宸的一番话喻语迟眼里的泛起星光，可惜转瞬即逝，“她和我讲过。”

　　迟青厌特煞风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喻语迟嘴角抽搐，“高二生装什么大人，还感慨上了。”

　　“喻——”迟青厌被穆屹宸往前推搡一把，他踟蹰一下，不悦回头，“咋啦？”

　　“你先去帮下阿扬，我带喻语迟去拿点东西。”

　　迟青厌“哦”一声，“我可以帮你拿啊哥，让喻语迟先过去吧。”

　　“她不认识路。”穆屹宸不假思索。

　　“那我们一起去拿呗，等会再一起去阿扬哥那边。”

　　“阿扬需要有人打下手。”穆屹宸插兜，叹气。

　　迟青厌一听转身就走，“那我去帮他哈，你照顾好喻语迟。”

　　最后一句话能从迟青厌嘴里说出来，喻语迟属实没料到。

　　她调侃：“迟青厌终于良心发现了。”

　　穆屹宸一本正经，“他心地挺好的，就是爱玩。”

　　“那是因为你们都宠他他才爱玩。”

　　穆屹宸回想起幼儿园就跟在他和嵇扬识身后的小迟青厌，笑出声。

　　喻语迟：“嗯？”

　　“想起我们小时候，他就爱跟在我和嵇扬识身后。”

　　喻语迟想象一下场景，“小跟屁虫，和我表弟好像，我表弟就喜欢缠着我和我表妹。”她想起穆屹宸刚才和迟青厌的对话，“我们要去拿什么？”

　　穆屹宸看向她，“准确来讲，是我找你拿东西。”

　　“啊？”喻语迟一头雾水。

　　“拼图。”

　　一语点醒梦中人，喻语迟心想幸好早上想起把拼图放进帆布袋里。

　　“我现在拿给你。”喻语迟垂头，从帆布袋抽出拼图。

　　穆屹宸接过，垂眸。

　　“这不是树送你的‘冬灯’吧。”

　　“嗯哼。”喻语迟把帆布袋重新挂在肩膀上，“悠树送的礼物，我自然是要自己拼的。你手里的是我几周前自己买的，还没来得及拼。”

　　穆屹宸没再多问，“我发现你很喜欢搭乐高和拼图。”

　　“消磨时间罢了。”喻语迟跟着他往庭院走。

　　“这些是益智类的，能提高思维。”

　　“还好吧，我现在依旧很蠢。”

　　穆屹宸不经笑出声，“怎么还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

　　喻语迟唉声叹气：“我数学几何题和物理模型架构题，基本都是零分。”

　　“慢慢会提高的。”穆屹宸安慰她，“你不有在补习吗？”

　　“对呀。”说到补习，喻语迟美滋滋的，“给我补习的姐姐，人美又心善，讲题条理也清晰得不得了。”

　　“那不错，你高考一定会有质一般的提高的。”

　　喻语迟撇撇嘴，“打住哈，我都答应加入你们一起参赛了，就别给我扣高帽了。”

　　“肺腑之言。”

　　“我可不信。”喻语迟小碎步往前，拉开和穆屹宸并肩的距离。

　　穆屹宸看着她后脑勺的高马尾左-右-摆-动，就好像是喻语迟的心情指标显示屏，在告诉别人她心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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