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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遇害的、一块块的(十六)
最先到达警局的是姑姑的生活助手,额间上的汗渍与眼下的青黑彰显对方的疲惫和后怕,助手小姐在看到陈澄时眼前一亮,快步的走到她面前询问情况。
这时陈澄已经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嘴里满是哈欠。
脑袋一点一点的,耳旁听着这位外表利落精干的助理小姐絮絮叨叨的嘱托着。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我会被吓到?怎么可能……走吧走吧,真的要困死了。”
陈澄也咕哝咕哝的回应着,正准备离开时,不远处的小警察面露尴尬举着的手不知放还是不放。
“嫌疑人想要见你,他说,只会你来才开口,”新人警察神情为难,但是语气却尤为坚定道:“当然如果你不想要去,也是完全可以的。”
顶着助理姐姐赤裸裸的死亡眼神,新人警察干笑的后退几步,打算就这样跟队长交差了。
当着监护人的面,说去跟凶手见面,没被人家长直接上手揍都说明人家涵养高。想着未成年小孩干的这种残忍的事,新人警察自己也在心里犯怵。
助理姐姐拉着陈澄的手打算带她先回公司待一阵,毕竟她的顶头上司也已经订票回来,没多久就回到。
“走吧。”
却没拉动。
转身侧目,看到的就是少女眼巴巴的定在原地看着助理姐姐。
想去。
她的眼神是这样说的,但助理姐姐宁愿她没有看懂,于是另一只放在上半张脸上遮挡住,就当作现代版的“掩耳盗铃”了。
可小孩子是不讲道理的。
无论哪个阶段都是如此。
就比如说根深蒂固的三观在很小的时候随着环境的形成,而在今天已经特别牢固了,那些理念是任谁都无法破坏的,就比如说陈澄想要做的从来都没有失败的,就比如说陈澄认为这起案件揭开的只是真相而已……
法律此刻所断定的不是正义,也不是迟到的正义,只是真相。
*
“这都三分钟了,”陈澄倚靠在椅子上,顺着光溜溜的质感,她的身体又滑了下去又缩了上来,“你再不说话我就真的出去了。”
刘鑫从刘海里抬眼,慢吞吞的直视对方。
对面的那人双手还是被手铐禁锢着,只不过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
刘鑫:“今天天气好差。”
陈澄想了想最近的气温,回应道:“都连续一个星期的高温了,也是该下些雨了。”
刘鑫:“降温后,那这个周末躺在家里应该会很舒服的,在空调房睡觉听着雨声也助眠。”
这句话,陈澄就没有再接了。
呵。
还休息,还睡觉。
陈澄莞尔不语。
“……你怎么了。”刘鑫道。
“没事,只是拖你的福,让我把晚上入睡的时间浪费在这,更何况我明天还很忙呢。”
“你要去做什么。”
陈澄:“只是有个竞赛而已。”
刘鑫又不说话了。
这安静的几十秒中,陈澄却能清晰的看到刘鑫被圈住的手不断攥紧,眼神还是看着面前的方向,可她就是有一种对方的魂早就飘到其他地方的感觉。
啥都不说,既然如此,又为何喊她来。
闲的无聊吗,亏陈澄还真以为对方知道什么新密消息打算告诉她或者是突然感到愧疚掉几颗鳄鱼眼泪博取同情也不是没有看头。
陈澄伸了下懒腰,抵着面前的柜台站起,用手拉开椅子。
走了走了。
回家睡觉。
“我不讨厌赵莉,哪怕到现在还是这样。”
在快要推门离开的时候,陈澄的身后突然传来这样的声响。
她顿了下,最后还是什么没说的回到原位打算听听对方最后要说些什么,毕竟这也是刘鑫最后还能找到认真倾听的人了。
“跟我完全不一样,她阳光开朗能化解任何尴尬。”刘鑫道。
这也是他对赵莉的第一印象。
他叫刘鑫,内向收敛,平平无奇,就连长相和性格都如此。
久而久之,还没有一个朋友,多少会让人怀疑是不是他本身有问题。
刘鑫不至于被明面上的排斥霸凌,但冷暴力这样的形式却不少,特别是得罪了班里男主群体的领袖后,其他人开始若有若无的疏远忽略他。
可赵莉,他的同座,不知是不是钝感力太为厉害,照样和他打招呼从未意识到班级氛围的变化。
不知不觉,久而久之,赵莉也被人孤立在外了。
简直……
“太蠢了。”
陈澄疑惑道:“你说什么?”
“反正,一切发都发生了,我也就不想隐瞒什么了,没必要,”刘鑫趴在桌子上,全身散发颓废的气质,像是知道没有生还翻供的可能,于是整个人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但相处的时间越久,越了解赵莉,我就知道她与我最本质的区别就是她生活在一个有爱的家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澄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听得云里雾里。
“我只是不理解了,赵莉有什么不满足的,即使父母工作繁忙还是抽空给她开家长会为她精心布置生日晚会,只要她想要,她父母都会倾尽全力满足她,甚至她的朋友也真心实意希望她幸福,”刘鑫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问其他人,问不知名的陌生灵魂:“这有什么不好满足的啊,太过分了。”
陈澄听了半天,也总算是听出点什么了。
她发问道:“你就是因为赵莉的家庭嫉妒她。”
刘鑫趴着的脸挤成一团,闻言,他还是摇头,表明并不认同对方的回答。
嫉妒?怎么可能,这个词用的也太难看了吧,像是他天生性格阴暗生活在臭水沟一样。
“我只是为她父母不值得而已,”刘鑫叹了口气,也是真心实意的这么认为:“赵莉这个人你没相处过,所以不懂。面对她身边亲近的人,她总会像是个吸血虫寄生物一样汲取养分,这样不好,一点也不,身为父母的他们不能丢弃血缘关系这样的纽带,但我能。
因此,我出手了。”
陈澄手抓着面前的桌子,自个儿坐在椅子上摇摇晃晃。
“你这话前后言不通,”她闭眼听着,在刘鑫这句话停顿的间隙才发言,也一下子就抓住了对方陈述的漏洞。
“一会儿说人家阳光开朗一会儿又将人诋毁成吸血寄生虫,还来先扬后抑这种手段。”好心机。
刘鑫无辜道,“我这说的是实话。”
陈澄很开心,又见识到了生物的多样性。
看看,看看,这才是演员,这才是专业的,什么是鬼话连篇,什么是死到临头都胡说八道,这就是!
陈澄睁眼,黑色的瞳在冷色的灯光中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玻璃感,她用手摆了摆,表示对刘鑫说的这些不感兴趣。
“总是关注其他人的家庭,我倒是好奇,身为单亲家庭且是父亲承担照料身份的你,成长至今又有什么感触,”黑发少女摆弄着额前的刘海,像是注意力也没在他身上随口说说。
“你说你不讨厌赵莉,那我问你,你爸爸呢,你认为那个对不起你自己爸爸的人又是什么感受。”
“能有什么感受。”刘鑫满不在乎道:“你既然不相信,那我就再继续随便说说吧。”
滴答。
滴答、滴答。
分不清是雨水的击打声,还是时针的转动声。
陈澄全程都是张着嘴听完的。
精彩,简直太精彩了!
要是拍成文艺电影,高低会拿几个小金人。
接下来的谈话,陈澄就像是听了一场新的故事,一场青春疼痛的故事,一场毫无逻辑没有道理的故事,如果主角不是刘鑫的话,陈澄还真不会随意的评价,可偏偏又是这嘴里没一句实话的刘鑫说的。
说到最后,他甚至眼泪都声情并茂的争相涌出。
什么他就是父亲的一条狗,一条看不顺眼就会又骂又踢的狗,什么他就是父亲的一枚棋子,一枚要是不按他要求走就会被当成垃圾毁掉,什么他就是父亲在外装饰成正常人的工具,一个根本没有自我的奴隶。
刘鑫甚至说他经常被父亲家暴,为了不让邻居发现把他带到偏僻的屋子进行惩罚。虐待未成年啊,这是罪大恶极!
他言辞激烈说得就像是真的。
陈澄一言难尽:“你,就这么想拖人下水。”
明明之前还说对不起,对不起他爸爸啊,川剧变脸都没有这么勤的。
抹着泪,刘鑫道:“我这说的都是实话。”
“行,那就实话吧,不过接下来的后续要不就交给我来编排吧。”
感觉写剧本什么的,她也挺擅长的。
所以陈澄起了兴致,起身,摇头晃脑模仿想象中古代诗人那般一边吟诗一边漫步的姿态。
“于是你看着赵莉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你嫉妒……不,你愤愤不平终于忍受不了,于是将一本笔记本放进赵莉的背包里,哦对了,这本笔记里要写些什么才好呢才能最大程度的激起一个少女的同情心?就写你被父亲打骂家暴类似的吧。
怎么,这故事感觉新颖不错的吧。”
陈澄停下来,站在他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刘鑫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呼吸神喷洒在他耳后,“还没完呢。”
“身为同座的你,肯定知道表面淡淡,内里正义性强的赵莉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于是那天她来到偏僻的屋子后,发现到不对劲,早有准备的你将刀隐藏在身后,等待伺机而动下手……我倒是觉得我的故事更合理呢。”
刘鑫沉默了。
小样,还整不了你。
就在陈澄认为对方是在她以毒攻毒的手段下屈服后,她听到对方低声说着什么。
“什么?你再说一遍。”但由于陈澄刚刚走神了,没有听清。
当对方重复着,再将那个词说出后,陈澄眼里闪过一丝愣怔。
笔记本?
刘鑫问的就是这个,她没有听错对吧。
“笔记本……你哪里来的笔记本。”那时刘鑫记得自己明明烧毁了的。
“我、我……”就是随便编故事的啊。
陈澄突然意识到什么,话语一溜烟儿就转了弯。
“没错,因为我神机妙算、神通广大,你以为你销毁证据就能成功吗,我告诉你、不可能!”陈澄义正言辞的指责对方:“我代表的可是正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肯定想不到那时赵莉将日记还留了备份,而我恰巧知道这个备份在哪里,你最好把你精心策划的杀人案件全都如盘脱出,什么伪装成脑子一热才不小心捅人的话就不要说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哈!”
陈澄目光炯炯的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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