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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嫁·六
“啊?”
夜昙傻眼。
第一反应是要逃。
神君岂会让她如愿。
衣袖翻飞间,整个玄境的通路瞬间封锁。
“青葵在哪里?”
见她不答,神君又问一遍。
“她在哪里?”
夜昙忙着躲避骤然炸开的星光。
“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冥顽不灵。”
这次,回应她的是星辰法阵。
夜昙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顷刻间,紫电与清光在玄境中悍然相撞,震得凝固的云气寸寸碎裂。
夜昙指间的紫色光焰明灭不定。
分身的法力本就不济,在天界清气压制下更显滞涩。
不过……她才不会投降呢!哼!
“你究竟是谁?说!”
神君挥袖震开翻涌的魔气,清光如网向夜昙罩下。
“青葵呢?她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会不明白。
此女定然与沉渊有关。
“她没事,但我真不知道她在哪儿!”
夜昙边跑边喊。
一道清光擦过她的鬓角,削断几缕发丝。
夜昙气得跺脚。
“少典空心!混蛋!你真要跟我拼命?!我现在可是青葵!”
欸?
她现在是青葵哦?
那少典空心现在完全就是谋杀亲妻的现行犯好吧!
眼见神君掌风已至面门,夜昙本能地伸手格挡。
谁知指尖触及清气的刹那,竟像干涸的河床遇见活水。
精纯的清气源源不断涌入体内。
……
欸?
夜昙惊奇地看着自己泛起清光的指尖。
没想到还真的能吸清气欸!
可能是因为在玄境里,她也有修炼?所以激发了花灵之力?
神君劈出的掌风凝在半空。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掌心。
方才不过瞬息,清气竟如江河决堤般被抽走!
“你......”他一时竟说不出完整句子。
两千七百年来,从未有人能直接吸收他的本源清气,更别说这般如饥似渴,还如入无人之境般的掠夺。
他看着眼前人周身清光缭绕,连发梢都扬起星辉。
“你究竟......”
他话音未落,夜昙已放了手,借着新鲜汲取的清气旋身而起。
“对不起对不起!”
显然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我我我……我还你!等等哦!”
“咦,这到底该怎么还?”
说着,夜昙便低头捣鼓起来,试图将吸入的清气逼出指尖,却只见几缕金芒在指间乱窜:“咦,这这这……这到底该怎么还?”
她抓耳挠腮,丝毫不管对面的玄商君那一脸惊愕与复杂。
而此时玄境外,飞池正拦着要来禀报事务的仙官,面不改色。
“神君与天妃正在修炼紧要关头,不便打扰。”
众仙侍皆心领神会地退散——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这些时日神君与天妃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么。
夜昙对着指尖乱窜的清辉折腾了半天,终于泄气地放弃。
她偷偷瞄了眼仍处在震惊中的神君,悄悄摸出了万霞听音——还好当初和姐姐分开时留了这个后手。
“姐姐救命!”
她背过身,压低声音。
“我不小心把少典空心的清气吸走了三成!现在还不回去了!”
她边说边跺脚。
天知道她其实根本不想要这种多余的清气。
当然夜昙没敢暴露地脉紫芝的事。
要是被少典空心知道了,谁知道他现在会怎么选。
毕竟……她才刚刚耍了他。
很难说他不会在气头上就把她们这两朵花押去天帝面前法办。
虽然她也不惧,但总归是不想闹到这步。
其实夜昙这完全是多虑了。
毕竟地脉紫芝这么生僻的知识,就算是玄商君,也不会在第一时间想得到。
他顶多以为以“青葵”的聪明才智,又开发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功夫。
万霞听音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青葵格外复杂的声音。
“昙儿你……”
这声叹息里裹着太多情绪。
有对夜昙暴露和对神君身体状况的震惊和担忧。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提及此事而牵动的对嘲风的牵挂。
“哎呀先别管这些了!”
夜昙开始噘嘴。
好像这祸不是她闯的一样。
她完全没在乎一旁神君的莫测神色。
因为发现对方离得太近可能听见对话,夜昙竟还理直气壮地朝他指指点点。
“你往那边挪挪!”赶狗一样。
说罢,当真转过身,当着受害人的面,继续用万霞听音和青葵商量对策。
仿佛刚才吸干人家清气的不是她一般。
夜昙诉苦的同时,也敏锐地捕捉到万霞听音那头传来嘲风的声音,立刻竖起耳朵。
“姐姐,你旁边是不是有只苍蝇在叫?”
青葵声音里带着赧然。
“他是……嘲风。他……”
虽说得含蓄,但夜昙何等机灵,三言两语就拼凑出真相——定是那混蛋恶煞死缠烂打,把笨蛋姐姐连盆都端走了!
“岂有此理!”
夜昙气得直跺脚。
“昙儿。”
青葵柔声劝道。
“把万霞听音给神君吧,我亲自与他解释。”
“……姐姐你别和他说我是谁吧。”
“……为什么?”
青葵有些疑惑。
“你傻呀!”
夜昙脱口而出。
“你和嘲风在一起,我再顶着你的面皮装天妃,以天界这帮人的小心眼,难不成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偶然,是我为了改善你们夫妻二人的关系?”
说到这,连夜昙自己都有些心虚。
“就算你无所谓天界和沉渊的争斗,你也得想想人族嘛。”
其实,不管是天界还是人族,相信青葵都不可能放得下其中之一。
“那……好吧。”
见青葵答应,夜昙这才不情不愿地扭头,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神君。
那眼神复杂得让玄商君脊背发凉。
其实发凉也是应该的。
因为夜昙那分明是在看一顶金光闪闪的绿头冠!
在青葵的催促下,夜昙这才不情不愿地撇着嘴递出法器。
神君淡淡瞥了夜昙一眼,这才接过万霞听音。
“神君。”
听着青葵的声音、语气,不像是处于危险,反而像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少典有琴心下稍安。
“青葵,你在哪里?”
“青葵尚在人界,神君,此事皆青葵一人所为,请您不要怪罪……她。”
由于不能暴露夜昙的身份,青葵只能含糊带过。
听着青葵温言软语的请求,夜昙的眼神忽然有些飘忽起来。
看样子,姐姐是已经和嘲风好上了。
其实青葵本不必回来的,却还是决定现身。
说到底,还是自己这边出了错。
不然她何以要和少典空心低声下气嘛!
夜昙忍不住靠近一些,想要听个仔细。
出乎意料,神君又看她一眼,竟也学着她方才的模样,从容不迫地后退数步,径直步向玄境另一端。
夜昙当然选择追上去。
只是,刚要抓住翩翩衣袂,却又似镜花水月。
“少典空心你!”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典有琴施然拂袖,连片衣角都沾不得。
当然是法术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路数的。
夜昙不服输,试图破解。
破解不成。
气得她和烧开了水的茶壶似的。
夜昙头顶冒烟,但也不忘踮着脚,伸长脖子。
偷听是肯定要偷听的。
虽然不听也知道,总归是青葵替自己开脱,让少典空心别怪罪自己。
姐姐在那和神族低声下气,在人间受苦,自己却顶着青葵的皮囊在天界吃香喝辣,还和少典空心……
夜昙摸了摸嘴唇。
有点内疚。
正出神间,神君已是握着万霞听音缓步走来,神色复杂难辨。
方才青葵只说夜昙是她在人间游历时结识的挚友,算是修士,因缘际会习得沉渊功法。
此次,全因思念心切,才冒险上天探望。
又因知晓自己牵挂父皇,才想出这移形换影之计,盼能全她孝心。
青葵言语恳切,将夜昙那些“少典空心待你不好”的抱怨悉数略过,只道一切皆是姐妹情深所致。
神君的目光掠过夜昙那依旧理直气壮的脸。
终是叹息:“既是青葵公主的故人,便容你在天界小住几日,待公主回天。”
“嗯,我就说了这都是有原因的。”
夜昙秉持着“我不尴尬就没有尴尬”的宗旨,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跟着玄商君出了玄境。
甚至还亦步亦趋地跟回蓬莱绛阙。
神君简直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此刻只能端坐在灯火通明的正堂里,等真正的青葵归来。
夜昙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明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一通猛瞧。
见少典有琴果然没有追究之意,甚至连半点问责的迹象都无,只觉夫君当真是……
可爱得紧。
她忽然站起身,自告奋勇道。
“我去接姐姐!”
说着,便熟门熟路地摸出天妃令牌,在神君复杂的目光中,兴冲冲地赶往南天门。
没过多久,就将顶着夜昙面容的青葵接上了。
说是去接,其实夜昙刚出南天门,就拉着青葵躲到云柱后。
她急急低语。
“姐姐不如就此回去!我玩够了自会溜走!”
青葵却轻轻摇头:“既已败露,岂能一走了之?神君处总需有个交代。人神之谊绝不能因我一人的私情而废。说到底,这都是我一人之过。对不起,昙儿……”
话到此处,青葵语中已带上了相当的悔意。
“那嘲风呢?”
夜昙拉住青葵的手猛摇,示意她最好能够清醒一些。
“若他发现你不见了,怕是要杀上天来!”
话音未落,一道墨色身影倏然掠至,带着沉渊特有的煞气。
嘲风长臂一伸,将顶着夜昙面容的青葵揽入怀中,语气危险。
“离光夜昙,这一切果然是你撺掇的!”
夜昙眼睁睁看着嘲风的手搭在顶着自己脸孔的青葵腰间,气得每一根头发都要竖起来。
“把你的爪子从我身上拿开!”
她冲上前就要扯开嘲风,又被青葵阻拦。
见状,嘲风更是得意。
“什么你身上?你是葵儿么?”
“姐姐你看他!”
由于青葵护着,夜昙张牙舞爪一通,并没能直接将嘲风斩落马下。
恨得牙根痒痒。
何况嘲风后头还有个谷海潮在那阴阳怪气。
几人僵持间,身后传来清冷嗓音。
“本君倒是不知,我天界神族的南天门,何时竟成了沉渊魔族的集市?”
玄商君的法衣拂过玉阶,周身清气凛然。
“神族倒是会恶人先告状。”
嘲风当即出言讥讽。
“强留他人之妻在天界,又是何道理?”
这会儿嘲风就把青葵当夜昙了。
沉渊魔头的应变能力激得(不要脸)夜昙嗤笑一声。
但她无意于争辩什么。
这空子当真存在。
关系被大喇喇点破,青葵羞得满面通红,轻轻扯了扯嘲风衣袖,示意他别再多言。
夜昙却唯恐天下不乱,猛地蹿到神君身侧。
“他骂你欸!少典空心这你都能忍?快揍他!”
玄商君并未理会忙着拱火的夜昙,只看向顶着夜昙面容的青葵。
“青葵公主可愿与本君回蓬莱再论?”
青葵会意,急忙点头。
她转身,对嘲风低语道。
“你先回去。”
嘲风却已被神族的无视激出战意,哪肯就此罢休。
他身后的谷海潮当然也是维护自己的主子为上。
嘲风一个抬手,黑红光芒闪过。
魔鞭寸寸生长,直指少典有琴。
“抢我沉渊储妃,天界未免太不把我沉渊放在眼里!”
说着,便足尖发力,自云端弹起,冲向了少典有琴和夜昙。
玄商君面色不变,广袖轻拂,一道清辉便已击出。
嘲风的攻势尚未完全展开,便被那迅疾清光击中。
待众人回神,嘲风已被一道星光缚住手腕,单膝跪地。
“三招……不,两招半!”
夜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计数。
“啧啧,真丢人呀,都说了!别自不量力嘛~”
风凉话一茬接着一茬。
饶是沉渊人,也被离光夜昙激得胸中烦躁。
被神君的眼风扫到,夜昙这才闭嘴。
青葵急忙上前,扶住嘲风,又对神君投去感激的一瞥——他终究是手下留情了。
只是,这场面一时间还是相当尴尬。
按夜昙的说法,那就是当着正牌夫君的面维护情夫啊。
虽然青葵顶着自己的脸,观感可能会好一点?
不过,她有琴这顶绿帽可是得结结实实地带上了。
啧啧……
她有琴和绿色这缘分,是不是太深了点呀?
青葵上前半步,对着神君深深一拜。
“此事皆因青葵而起,凡此种种,亦皆是青葵之过,愿受神君责罚。”
说罢,她依着嘲风跪下。
“欸你跪他做什么!”
夜昙冲过去想拉人。
嘲风挣脱不得星辰之力,眼底燃起执拗的火焰。
“我对葵儿确是真心,纵使身死,此心不改!”
夜昙张了张嘴,喉间那句“姐姐别管他”被这通告白卡在喉间。
玄商君的目光扫过青葵微颤的肩头,最终落回嘲风身上。
“联姻之事关乎神人两族盟约,非儿女私情可移。”
指尖清气流转,终又被他按下。
“若再纠缠,休怪本君不留情面。”
闻言,夜昙下意识咬住唇。
她心下明了,少典空心方才手下留情,无非是不愿因私废公,贸然与沉渊开战。
嘲风就算再如何不被重视,到底是厉王炎方的血脉。
真在天界出点什么事,那天界还能安宁?
夜昙眼珠一转,几步上前,趁众人不备,突然抬腿,利落地对嘲风腰侧赏了脚。
直将他从南天门踹落云海!
“嘲风——”
青葵惊呼着,扑到云边,却见嘲风的身影已消失在云层下。
“放心,他死不了的。”
夜昙扒着青葵,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随即满不在乎地拍拍手,转头对一旁面色铁青的谷海潮挑眉。
“是要我帮你,还是你自己下去?”
谷海潮何等机敏,当即领会到夜昙公主这是要借“驱逐”之名行“放水”之实。
若闹到九霄云殿,沉渊三殿下私闯天界被擒……
才是真正的颜面扫地。
炎方虽然不会不管,但到底也会不满。
谷海潮当然知道如何选。
“就不劳公主费心……脚了。”
他随即纵身跃下云海。
夜昙探身望了望云海,直到感觉不到二人的魔息,这才转身对神君耸耸肩。
“这下清净了。”
她自觉做了件大好事,十分体谅夫君同姐姐的心意。
“……”
玄商君静立原地,眸色深深。
他如何能看不穿这心照不宣的双簧。
……她果然是沉渊人。
想到这点,神君不由苦笑。
少典有琴,你到底还在奢望些什么呢?
如今这样,你难道还不够难堪么?
神君未再多言,转身便往蓬莱行去。
青葵拭了拭泪,步履踉跄地追上去,夜昙忙搀住她,紧随其后。
蓬莱殿中,紫光流转间,姐妹二人终是换回了原本的容貌。
“你……”
神君看向夜昙,手举了又放。
“究竟是何人?”
显然是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夜昙将青葵护在自己身后,咬死不改口。
“我就是个不相干的人,姐姐……青葵她根本不知我出身。”
她仰起脸,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赖皮样子。
“反正我混进天界就是单纯想见她,要杀要剐都冲我来,你少扯些旁的!”
还要杀要剐。
她那法术连他都觉得棘手。
神君岂会不懂,夜昙这是在划清界限保全两族,却仍追问。
“既说是因姐妹情谊,为何偏要用移魂术?为何要假扮天妃?”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夜昙被他问得心头火起,那句”还不是因你待我姐姐冷淡”险些冲口而出。
青葵却适时扯住她的衣袖,接过话头。
“神君,之前青葵得了消息,父皇圣体欠安,青葵心中实在忧虑……这才出此下策。”
至始至终,她也咬死了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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