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我

　　“我说的是‘川流不息’那个账号。”

　　他解释道，“我是在几次‘偶遇’之后，通过你偶尔提及的专业观点和关注方向，才隐约猜测到你可能是我微博的读者。直到那天看到你注意到我的钢笔，我才基本确定你发现了我的网络身份。”

　　“那教授的身份呢？”叶羡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明明知道我是你的学生！在我们……在我们见面的时候！”

　　沈靳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接替这门课是临时的决定，就在上周。原定的李教授突发疾病，必须住院治疗，学院领导紧急找到我，我无法推辞。”他看着叶羡的眼睛，“我知道这会让你感到困扰，阿羡。我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在你休学前亲自告诉你，但没料到是在今天这种场合下。”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叶羡心里的那团乱麻并未因此解开。

　　信息量太大，关系太过错综复杂，让她一时难以消化。

　　他是她喜欢的男人，是她肚子里孩子的“准父亲”，是她的精神偶像，现在，更是她的授业教授。

　　这重重身份像一道道枷锁，让她感到窒息。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叶羡喃喃道，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沈靳川的目光落在她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以及那明显隆起的腹部上，眼神柔和了些许。

　　“课程上的安排，我会按照学院规定，为你办理好休学期间的相关事宜，确保你的学业不受影响。至于我们之间……”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希望，这层新的身份不会改变我们之前的约定和……关系。”

　　“怎么可能不改变？”叶羡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是我的教授！我们……我们之前那样……这算什么？”

　　师生恋？

　　这无论在哪个学校都是敏感的话题，是禁忌。

　　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来历不明”的孩子，而他却以丈夫（虽然是协议形式）和准父亲的身份介入她的生活。

　　沈靳川向前迈了一小步，距离拉近，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清香的气息萦绕过来。

　　“阿羡，看着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首先是沈靳川，是那个欣赏你、关心你，并希望与你共同承担未来的人。教授的身份是暂时的、职业的。在我们之间，它不应该成为阻碍。”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的手臂，但在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又克製地收了回去，这里毕竟是教室。

　　“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好吗？”他低声道，“适应这个变化。我向你保证，在学校，我会恪守教授的职责，绝不会让你难做。在校外，我依然是沈靳川。”

　　叶羡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有关切，有真诚，或许还有更多她此刻无法分辨的情绪。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稍稍抚平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是啊，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除了适应，还能怎样？

　　她混乱地点了点头，声音微弱：“我……我需要时间想想。”

　　“好。”沈靳川从善如流，“我送你回去？或者，让姜同学陪你？”

　　“不用了，芙晓在外面等我。”叶羡摇摇头，此刻她更需要闺蜜的陪伴和倾诉。

　　“那好。”沈靳川侧身让开道路，“路上小心。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叶羡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教室。

　　姜芙晓果然等在外面，一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来，挽住她的胳膊，连珠炮似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他跟你说了什么？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戏剧性了！”

　　叶羡靠在好友身上，感觉浑身无力，苦笑道：“芙晓，我脑子好乱……”

　　姜芙晓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走走走，先回家，慢慢说。”

　　*

　　接下来的几天，叶羡刻意回避着与沈靳川有关的任何消息。

　　她没有登录微博，没有回复他的信息，也没有接他的电话。她需要空间来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

　　沈靳川似乎也明白她的想法，并没有过度打扰，只是每天会发一条简短的问候信息，内容无关风月，只是提醒她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如同一个真正关心她的朋友或者师长。

　　这种体贴的克制，反而让叶羡的心情更加复杂。

　　孕期进入后期，她的身体负担越来越重，脚踝浮肿，腰酸背痛，偶尔还会出现假性宫缩。身体的不适加剧了心理的脆弱。

　　夜深人静时，她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两个小生命的胎动，那种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恐惧便会悄然蔓延。

　　她真的能和一个身份如此复杂的男人开始吗？他能真的接受这两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吗？

　　社会的舆论，学校的风言风语，他们能承受得住吗？

　　一个个问号像沉重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天下午，叶羡正窝在沙发里，试图阅读一本育儿书籍转移注意力，门铃响了。

　　她以为是姜芙晓或者订的孕期用品到了，蹒跚着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沈靳川。

　　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和灰色长裤，少了讲台上的严肃，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气息。看到叶羡，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你怎么来了？”叶羡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想关门。

　　“别紧张。”沈靳川温和地说，举了举手中的保温袋，“我问过医生，也咨询了营养师，你最近可能会缺钙抽筋，这是特意给你熬的骨头汤，放了些温和的药材，对你和孩子都好。”

　　他的理由如此正当，带着不容拒绝的关怀。

　　叶羡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让他进来了。

　　沈靳川轻车熟路地走进厨房，拿出碗勺，将温热的汤倒出来。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在客厅里。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自然而又熟练，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趁热喝一点。”他将汤碗放在叶羡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在她侧面的单人沙发坐下，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让她感到压迫。

　　叶羡看着那碗奶白色、冒着热气的汤，心里某个坚硬角落似乎在慢慢软化。她默默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汤的味道很好，温暖的感觉从胃部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日的疲惫和不安仿佛都被稍稍驱散。

　　“谢谢。”她低声说。

　　“不用谢。”沈靳川看着她，目光沉静，“这几天，你还好吗？”

　　叶羡放下勺子，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沈靳川，我们真的可以吗？你是教授，我是学生，我还怀着别人的孩子……这太复杂了。”

　　沈靳川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阿羡，复杂性并不意味不可能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关于师生身份，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学期结束后，我会向学院申请，不再担任任何可能与你课程冲突的教学任务。事实上，我主要的研究方向和研究生的指导工作，与你的本科专业交集并不多，这次是临时顶替。”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孩子，我之前的承诺永远有效。他们是你的骨肉，这就足够了。我会视如己出。外界的声音，我们可以一起面对。重要的是我们彼此的心意。”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目标明确，仿佛早已将所有的困难和解决方案都思考过一遍。

　　这种沉稳和笃定，莫名地给了叶羡一些安全感。

　　“可是……”叶羡还想说什么，腹部却突然传来一阵紧密的收缩感，比之前的假性宫缩都要强烈一些，让她忍不住蹙眉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沈靳川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神色一紧，瞬间来到她身边蹲下。

　　“没……没事，可能是假性宫缩……”叶羡喘了口气，试图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但沈靳川的脸色并未放松，他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沉声道：“你的产检包放在哪里？我们现在去医院。”

　　“不用那么紧张……”叶羡还想拒绝。

　　“叶羡。”沈靳川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听我的。双胞胎妊娠本身风险就高，任何不确定的情况都必须谨慎。告诉我产检包在哪里？”

　　他的强势在这种时候反而成了一种依靠。

　　叶羡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沈靳川立刻起身去拿，动作迅速而毫不慌乱。

　　他很快拎着准备好的产检包出来，又拿起沙发上的薄毯仔细裹在叶羡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她。

　　“能走吗？还是我抱你？”他问，声音低沉而稳定。

　　“我可以走。”叶羡靠在他坚实的手臂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力量和温度，一直惶惑不安的心，竟奇异地安定了几分。

　　去医院的路上，沈靳川车开得平稳而快速。

　　他一边注意路况，一边用蓝牙耳机联系了医院和他熟悉的产科医生，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哄我》




《这家客栈是黑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