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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0
“露娜，”米迦勒说，“送费林出去吧。”
露娜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无声无息的点点头，引着费林离开了寝殿。
……
过了一会儿，露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米迦勒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神空茫的盯着帐顶，像个失了魂的人偶。
“……”
露娜心里一酸，走过去，在床边的矮凳上坐下，。
“殿下……”她轻声唤道。
米迦勒的眼珠子动了动，视线才转到她脸上。
“露娜。”
“我是不是……很失败？”
露娜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您……为什么这么说？”
米迦勒扯了扯嘴角，笑容比哭还难看。
“作为母亲……我好像，连保护他平安出生的能力都没有。还要……去求那个人。”
“这不是您的错，殿下。”露娜赶紧说，“是情况特殊。”
“特殊？”
米迦勒喃喃的重复，手无意识的抚上小腹，“是啊，特殊到……非要靠他的施舍，我的孩子才能活下去。”
“露娜，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年忍住了，留在天堂，安安分分的做我的天国副君，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糟心事了？”
“……我也会有其他的孩子，和哈尼雅一样，普普通通，但能顺顺利利的出生，长大……”
露娜听得心里发堵，“殿下，世上没有如果。而且，您也不是会走回头路的人。”
“是。”
米迦勒睁开眼，“我选的路，无论结局怎么样，我都认。可是我的孩子，他没得选。他因为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可能连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露娜看着她，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
“殿下……费林阁下说得对，这是唯一的路了。为了小殿下……您……能不能……稍微，放下一点点……”
“尊严？”
米迦勒接过她的话，半是嘲讽的笑了声，“露娜，在他面前，我剩下的东西不多了。这点可笑的自尊……是我最后能抓住的。”
她又好像在发呆了。
“可是……孩子……他是无辜的。”
露娜心里像被针扎一样。她很少见到米迦勒茫然无措的样子。印象里的米迦勒，永远是强大的，骄傲的，甚至独断专行的，哪怕堕天受伤最重的时候，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绝望的脆弱。
“殿下……”
露娜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您不是不称职的母亲。您为了保住这个孩子，一直在硬扛，您承受的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这件事，它超出了您一个人能解决的范畴。这不是您的错。”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握住米迦勒放在被子外冰凉的手。
“小殿下他……一定很希望来到这个世界。他也一定知道，他的母亲为了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和代价。现在，只是需要一点点……一点点外力的帮助。这不是施舍，殿下，这是为了他活下去，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
“您最后能抓住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自尊。”
露娜低声道，“您最后能抓住的，是您自己，是您想要守护的人和事。为了小殿下，暂时把那些恩怨，那些面子，都放一放，好不好？先让他活下来。等他出生了，健康长大了，您想怎么跟那位陛下算账，想怎么维护您的骄傲，都行。可现在……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长久的沉默后，米迦勒点了点头。
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迅速的没入领口，消失不见。
“……我知道了。”
她说，“我……去找他。”
……
米迦勒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出宫殿了。似乎自从因为怀孕，身体开始明显不适之后，她就将自己封闭在了这方寸之地。
此刻走出门，竟让她感到一阵恍惚。
“……”
现在就去万魔殿？直接找路西法？
用什么理由去见他？
他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谈。
难道直接说……
不。她还没准备好。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哪怕只是从一个让她不那么紧张的地方开始。
……
“米迦勒？”阿斯蒙蒂斯有些意外地挑眉，挥退了周围的侍女，“进来吧，怎么今天来了？”
米迦勒今天出门的时候还化了妆，尽力维持着平常的姿态，只是哪怕隔着一层厚厚的妆，也掩饰不掉她脸色难看的不能再难看的事实。
“我的天……”
阿斯蒙蒂斯瞬间就坐直了身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差成这样？”他起身走近，想扶她，又觉得不妥，手停在了半空。
米迦勒避开他的手，径自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没什么。”她声音有些哑，“过来坐坐。”
阿斯蒙蒂斯在她对面坐下，眉头紧锁，上下打量着她。
“坐坐？行吧我没意见，只是你这是病了？费林那老头最近是不是常往你那儿跑？你身体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人家只是长得没你那么帅，不至于喊人家老头吧？”
“他不是老头吗……不过你这……跟怀孕有关？”
米迦勒：……
“费林怎么说？”
阿斯蒙蒂斯意识到自己猜对了。
“他说，没有另一方力量的调和，孩子很难保住。”
米迦勒看着他，眼里是一片沉寂的荒芜。
阿斯蒙蒂斯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去找……那位？”
“……”
米迦勒依旧沉默。
阿斯蒙蒂斯知道她这就是默认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合适一点。他知道米迦勒和路西法之间的那摊子烂账，更清楚米迦勒有多骄傲。让她去低头向路西法求助，无异于将她的尊严放在地上踩。
“米迦勒，听我一句。”
阿斯蒙蒂斯说，“这个孩子……要不，你就别要了。”
米迦勒没说话。
阿斯蒙蒂斯：“我知道这话难听。但你想过没有，就算你放下尊严去找他，事情就一定能成吗？他会怎么看你？怎么对这个孩子？就算他看在孩子的份上帮了你，让他顺利出生了，然后呢？”
“这孩子身上流着他的血，将来会怎么样？是被他认回去——认回去了，你觉得路西法就会在意？还是像颗不定时炸弹，夹在你和他之间，永远不得安宁？而且看这样子，你的身体，真的能撑到生产吗？费林肯定也跟你说了，把孩子剥离出去虽然伤身，但至少能保住你的命。”
他走到米迦勒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
“米迦勒，你为自己活一次吧。别为了一个可能根本不受欢迎，还可能拖垮你的孩子，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承受那份屈辱。”
“不值得。”
米迦勒看着他，眼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她没说话，突然就那么倾身向前，伸出双臂环住了他。
“……”
阿斯蒙蒂斯的身体一僵，叹了口气，将她搂进怀里。
“……我舍不得。”
一股温热的湿意透过衣料洇开。
“知道，知道……谁能舍得。”
阿斯蒙蒂斯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但这事太要命了。费林那老头虽然不帅，但话总没错。你现在这状况，硬扛不是办法。”
米迦勒的哭声压得很低，“他……他是我的一部分……阿斯。我感觉得到……每次他动，哪怕疼，我也觉得……是活的。”
“废话，当然是活的。”
阿斯蒙蒂斯苦笑，“可你也得自己活得像样才行。你现在这样算什么？”
他稍微推开了她一点，用手给她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
“听着，米迦勒。我不是逼你放弃，我是在给你找条别的路。”
他压低声音，道，“路西法那边我去想办法。”
米迦勒抬着朦胧的泪眼看他。
“看什么看。”阿斯蒙蒂斯别开视线，有点不自在，“我好歹也是个撒旦，在地狱混了这么多年，总有点门路。路西法的力量虽然难搞，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弄到一点。”
米迦勒抿了抿唇，“但是……阿斯，费林说需要的力量很多，不是一点点残留的气息就能解决的……”
“啧。”
阿斯蒙蒂斯当然知道这不容易，但看着米迦勒这副样子，他实在说不出“那没办法了”这种话。
“先这么办吧。”他拍了拍米迦勒的肩膀，“总得试试。我尽力，搞到多少算多少，总比你直接去送人头强。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
阿斯蒙蒂斯办事的速度确实可以。
不过两天，一个被施加了多重封印的容器，就被他派人秘密的送到了米迦勒手中。
“殿下说，让您先试试这个，看看能不能缓解。如果不够，他再想办法。”
米迦勒拿着那容器，心里却莫名的有些不安。阿斯蒙蒂斯虽然水平还是有，但路西法的力量绝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更别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她立刻联系了阿斯蒙蒂斯。
“东西收到了？试试看有没有用。”阿斯蒙蒂斯的嗓子似乎有点哑了。
“收到了。”米迦勒说，“阿斯，这力量你是怎么拿到的？”
对面沉默了几秒。
“……你管我怎么拿到的，能用不就行了？”
“你受伤了？”米迦勒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点不对劲。
“小伤。”
阿斯蒙蒂斯含糊道，“跟路西法切磋了一下，顺便借了点力量。我打着需要他的力量疗伤的名义，他总不好一点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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