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20 章
别墅里灯光璀璨。
意式极简的装修设计,处处透露着用金钱与审美塑造的华奢质感。
傅丞山提着那只白色行李袋,领着林静水乘坐室内电梯来到三楼的客房。
他推开门,亮了房间的灯,转头看她:“已经提前让人收拾好了,你看看。”
都到这份上了,也没必要跟他客气,她大大方方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不过一间客房,比她跟唐明霏租住的房子还要大。
来到浴室,看到玻璃柜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洗护用品和护肤品,都是奢牌,都是全新包装,她不禁惊叹道:“这么齐全?”
她看向走到浴室门口的傅丞山,笑吟吟地调侃道:“啧啧,看来傅少没少带姑娘回家哦。”
傅丞山没好气地笑出声,说:“我妹妹,亲妹妹,她的房间在四楼,偶尔会来住。她这人挑剔得很,从小只用好东西。我就让人按她的标准,给你都准备了一份。”
“噢——那真是感动呢。”她强装镇定地转过身,随手拿起一瓶神仙水,低头佯装看功效,实则掩饰心虚,“你妹妹她,今晚也住在这儿吗?我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呀?”
进屋前,林静水给唐明霏简单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不去酒店,还发了郦水湾的定位给她。
然而此刻,林静水的内心动荡不安,顿感喉咙发紧。
虽说已经是时隔五年之久,但是她依旧担心傅丞岚会认出自己,会在傅丞山面前想起当年的事情。
她甚至在思考要不要让唐明霏适时给自己来一通急电,以此为借口离开这里。
傅丞山不清楚她内心的惶恐,只笑道:“她不在。去德国出差了。改日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林静水表面一派轻松地放回那瓶神仙水,内心在尖叫千万不要!
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跟傅丞山目前的关系。这个“好朋友”的身份,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傅丞山背靠在壁柜前,望着那张无甚困意的脸,礼貌地问:“你现在要休息吗?”
“你有娱乐活动?”
“唔——想带你去地下室转转。那里有不少我搭建的建筑模型。”
“好啊。”
地下室的门一开,满室浅黄色的柔光渐次点亮,一座座等比例缩小的巍峨建筑模型呈现在眼前。
“哇——”
林静水情不自禁地为眼前之景发出一声惊叹。
霎时间,她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世界之窗”那样的景区——
罗浮宫、圣家族大教堂、米兰大教堂、佛罗伦萨百花大教堂、巴黎圣母院等知名建筑模型,一比一复刻还原等比例缩小,错落地放置在宽阔的空间里。
每一个建筑模型将近一人高,方便每一个参观者看清所有细节。
“寄送时为了保证完整,他们会拆放好每一个零部件,再压上一本厚厚的安装说明书。我一点点拆开包装,再一点点搭建好。
“每一个都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幸好,我的时间很多,也足够清闲。”
傅丞山说着,伸手抚摸圣家族大教堂的一处尖塔,垂眸欣赏这座造型精湛的建筑模型,面容温柔。
林静水正站在米兰大教堂前,听了这话,回头一看,隔着中间的巴黎圣母院,与他遥遥对望。
这里,是他巨大的无聊的具象化。
无聊,是一种比孤独还要可怕的存在。
它不由分说地蚕食着一个人类的生命活力。
她想说些什么,动了动唇,又想不到能说些什么。
地下室的温湿度是精心调控的,四处还有清爽的微风不断吹拂而过,防止室内积尘。
他望着那个站在柔光和微风里的梦中人,说:“我是不是没有好好地跟你说过一声谢谢?”
“嗯?”
“你救过我。”他眉目平和地笑起来,“不是吗?”
“啊?”她面容僵硬地后退半步。
他观摩着她的神态,安静两秒,随后替她解围:“在游轮的时候,你忘了?”
“啊……”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斜右方的帕特农神庙,“你说那个啊。那个你不用放在心上,毕竟我是一个大善人嘛,搭把手的事情。”
“不然你以为是哪个?”他像是无意,又像是故意地问出口。
“哈哈。”她不予作答,干笑两声应付过去。
“我往前看看。”她说着就抬步往前走,顺势转移话题,“你真有耐心。要是给我,就算我有天荒地老的时间,也不一定有耐心搭建好其中一个。”
“这或许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
他说着,抬起脚步跟着她往前走,侧过头,在帕特农神庙的这一侧,目光掠过神庙的多立克柱,随着另一侧的倩影移动而移动。
光影明暗错落,穿梭古今,花枝轻移似梦。
走过似真似幻,前方豁然开朗,梦中人清晰而具体地出现在身前。
他走过去,走到林静水的手边,听她用清甜的嗓音说:“你太客气啦。你简直浑身上下都是优点。包括——”
她仰头看着他右额头的伤疤,停顿了两秒,语调不由自主地变得格外轻柔:“额头上的痕迹。”
他弯起一个幅度稍大的笑容:“谢谢你。”
她回以一个同等幅度的笑容。
看来这“好朋友”的身份,还得继续演下去。
建筑模型继续欣赏着,林静水忽然惊喜地“诶”了一声,走快两步来到一座粉色建筑模型前。
“布达佩斯大饭店!”她的神情明显比之前更兴奋。
“你很喜欢?”
“昂。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
于是,二人在一楼的家庭影院,一起看了《布达佩斯大饭店》这部获奖无数的电影。
次日,这座粉色建筑模型,送到林静水与友人租住的2002室的书房里。
装修需要有人在家,林静水跟唐明霏昨晚已经商量好了,分工合作,一个看着家里,一个坐镇工作室。
林静水待在家里。
傅丞山是个大闲人,作客一样,跟她一起待在2002室。
他还让私人助理和司机上来帮忙,私人助理看着修理暖气的工人们,司机看着修理天花板漏水的工人们。
他跟林静水在书房。
林静水站在贴着白墙放置的粉色建筑模型前,赞叹万分。
“真的给我?”
“你不喜欢?”他的脸上流露出受伤的表情。
“当然不是。我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她连忙表态,以挽回他的笑容。
“就是……”她回身望着无比精巧还原的建筑模型,“这礼物,会不会太贵重了?”
“会吗?”他随手捡起玻璃果盘上的一块98%巧克力,剥开包装,“这个不到一百万,比圣家族大教堂便宜多了,我还担心送不出手。你喜欢就好。”
他吃上巧克力,低头折小飞机。
林静水:“……”
刹那间,她甚至有点后悔没有狮子大开口要多两座建筑模型。
她心情好,打开笔电想要找一幅花卉图,参照对比做一个插花作品来衬眼前的粉色建筑模型。
她一眼相中奥迪隆·雷东的花卉画。
这位出生在19世纪的法国象征主义画家、版画家,还擅长用粉蜡笔作画。
他的花卉画色彩浓郁,极具视觉冲击力,仿佛要人的一双眼睛都映满那些繁盛又和谐的色块,仿佛一块巨石猛然砸入心海,教人久久震荡,难以忘怀。
梵高曾如此形容雷东的花卉画:“除了我,他是世界上画花最好的人。”
林静水在奥迪隆·雷东的《Large Bouquet of Wild Flowers》和《White Vase with Flowers》两幅画之间摇摆不定。
这两幅都是蜡笔画,都是浓墨重彩,只是白花瓶的那幅看上去更“轻”,蓝彩花瓶的那幅看上去更“重”。
她问傅丞山,哪幅比较衬布达佩斯大饭店。
他选了《White Vase with Flowers》,白花瓶那幅。
林静水相信他的眼光,开始打开外卖软件,在常买的那家花店对着蜡笔画选购花材。
傅丞山在一旁看了几秒,忍不住问出口:“你在对着画一比一地选花材?”
林静水:“对啊。”
他即刻露出一副难以置信且不敢苟同的表情。
以致于,嘲笑。
林静水因他的表情受到不小的刺激,高喊道:“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这样照着来不是既好看又省事吗。”
他乜斜着眼,语调平直无起伏:“省事吗。”
“……省啊。”她的语气稍稍不是那么有底气。
他伸手轻松夺过她的手机,低头快速挑选花材。
她凑过去看,下意识地抬头去比对蜡笔画上的花材,再一低头时,就被他二话不说捻起了右手的大拇指,戳在屏幕里的指纹图像上。
转瞬间,手机屏幕显示支付成功。
“啊?你这么快就选好了?”林静水大受震惊地捧着手机,翻看支付订单上的花材,一一比对笔电上显示的画作。
很快发现他并不按照画作上的特定花材选花,也不按花的种类选花,而是按照花的色系选花。
这种方法看似轻松,实际需要丰厚的插花知识和高阶的艺术品味。
见她望过来,傅丞山一派轻松地笑道:“我是个闲人,喜欢一切能打发时间的爱好。”
她的心情却顿然沉了下去,看了眼他的右额头,随即摆出一副惊叹的笑脸:“什么闲人。我看你分明是武侠世界里的扫地僧,一旦出手,必定不凡。”
等花期间,二人去厨房调酒。
林静水对着写着Highball调酒配方的便利贴,左手端起威士忌,右手端起玻璃刻杯,正要倒酒时,听到身边的人传来一声极为明显的叹息声。
林静水:“……”
傅丞山接过她手里的那瓶威士忌,用左手手背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让开位置。
Highball的配方非常简单,不过是威士忌、气泡水、柠檬三种。
他清楚她的口味,压根不需要看便利贴和使用玻璃刻杯,三下五除二就调好一杯Highball。
她接过他递来的调酒,喝了一口,惊喜道:“嗯!好喝耶。”
他轻笑两声,给自己弄了一杯冰割威士忌。
大寒过后,天气愈加寒冷。
北方房屋的墙体厚实,门窗密封度高,即便不开暖气,也能有个十一二度。
闪送的花材都到了,通通搁在书房的一张黑桌上。
傅丞山为了方便,脱下身上的山羊绒大衣,坐到木椅上,握着园艺剪刀裁剪花枝。
他身上不过一件薄薄的黑色高领毛衣,还将袖口捋到手肘处,任由小臂皮肤与冷空气亲密接触。
林静水被他吓一跳,急忙去堆放杂物的小隔间翻出一台暖风机,清理一下上面的灰尘,给大少爷开了暖风。
她端着笔电坐到他旁边,惯性打开屏幕示意他对照着来时,对方毫不客气地递来一个蔑视的眼神。
她默默合上笔电,抿起唇瓣,抬手对嘴做了一个拉紧拉链的动作。
他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她就这样待在一旁,安静地看他完成花艺作品。
眼前的这位男士,垂眸认真裁剪花枝时的模样,仿若时下最受欢迎的男明星正在拍杂志照,闲然松弛,极具观赏性,教人完全挪不开目光。
只是一想到他这五年来,不知要用多少耗时的爱好来消磨漫长而无聊的岁月,她这一颗心就好似被人抓起来扔到热锅里翻来覆去地熬煎。
她静而无声地看他裁剪花枝,蓦然间想起做了多年的噩梦,梦里那位面目模糊的法官一敲木槌,高声质问:“林静水,你认不认罪?”
笃笃笃——
真实世界里的傅丞山反手屈起手指,敲了几下桌面。
林静水骤然吓回神。
傅丞山轻叹一声。“真是教人伤心。你竟然当着我的面明目张胆地走神。”
“我,我不是在走神。”她连忙在脑海里编了一个借口,“是你这个样子太好看了,都把我看痴了。”
“睁眼说瞎话。”
“真的啊。”
撒了小谎的人为了保证语言的真实性,总是会额外多做一些动作。
比如林静水此时正双手握拳压在桌面上,摆出一副相当认真的表情,迎着他那略带审视的目光直直与他对望。
他抱着手臂,舒适地靠在椅背上,不吭声,就这么笑意盈盈地盯着她。
没过几秒,她塌下双肩低头去抓桌面上剪断的枝干,翠绿的表皮很快多了几个弯月的指甲印。
她语气虚浮地说:“就当是我走神吧。”
傅丞山闷声笑起来。
林静水刻意忽略他的笑声,扔到手里的枝干,抬头去看已经完成好的花艺作品,实在一眼惊艳。
她端起屏幕里的蜡笔画与之对比,明明不是一模一样的花材,摆放位置与高低上下也略有不同,但就是形似神也似,简直像是奥迪隆·雷东本人又画了一幅同类型画作一样。
若说傅丞山的插花作品有奥迪隆·雷东的神韵,那当奥迪隆·雷东的《White Vase with Flowers》真迹出现在林静水眼前时,她结结实实地吓一大跳。
那是暖气修好半个月后,一个飘着雪的下午发生的事情。
那天唐明霏出门约会,家里只有林静水一个人。
傅丞山来电,说:“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你的房子正在装修吗?”
“嗯。”
“那我提前送你一份乔迁之礼。”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份礼会如此贵重。
“这……”怔愣好一阵的人稍稍回过神,看向坐在餐椅上的傅丞山,“你是跟我开玩笑吗?”
他态度认真地反问:“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会拿赝品当礼物送人的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也……”她身形僵硬地坐下来,看着长桌上极为珍贵的蜡笔画不知所措。
“也没多少钱。”他一脸平静地喝了一口热茶,“你不用这么紧张。”
对傅丞山这样顶级豪门的贵公子来说,九百多万人民币,确实没多少钱。
安静了几秒,他热心地问她:“需要帮你挂起来吗?”
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她头疼地扶额,要他收回去,很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只恨自己没大富大贵过,做不到某位大少爷那般稀松平常。
给自己做了几番心理建设后,她的心绪平静了不少,指挥他将画搬进书房。
她往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建筑模型前铺了一张兔毛地毯,让他把画放置在地毯上,斜靠着建筑模型放稳。
摆放好后,走远一瞧,眼前之景实在赏心悦目,震撼心神。
震撼之余,她好奇问道:“不过,你为什么会送我这幅画?”
“唔,见你这么喜欢。”
因为那天他看到她那笔电文件收藏的油画作品合集里,奥迪隆·雷东的作品总数有98幅。
而他从私人藏家手里买回来的这一幅,恰好是她认为最衬布达佩斯大饭店的一幅。
送礼,自然要送最合收礼者心意的礼物。
林静水明白他的心意——
花会凋零,但画作永恒。
只是此等真心,究竟是报恩?还是设圈套伺机报复?抑或是单纯暧昧追求的手段之一?
她实在分不清。也不敢押注去赌。
再观察看看。她在睡前这样想着。
插入书签
小番外——
唐明霏回到家发现书房里那巧夺天工的建筑模型后,大叫一声。
以为蟑螂来袭的岭南人林静水,抄起拖鞋冲过来。
林:“蟑螂在哪里?”
唐指了指粉色建筑模型。
林大叫一声,喊:“该死的东西!”
唐及时拉出林,问:“这是什么?你跟我说说这是什么?”
林着急:“你先让我打完蟑螂。”
唐:“没蟑螂!我就是被它给吓到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我眼花了?”
林松了一口气,扔下拖鞋穿好,扯着唐的手去摸建筑模型。
唐大惊:“嘛呀!林静水,你发达啦?你有这么厉害的发财渠道居然不跟我共享?”
林:“就……别人随手送的啊。”
唐:“随手?这玩意儿看上去得上百万吧?”
林:“唐总,你的眼光好毒啊。一猜就准。”
唐:“肯定是傅丞山,对不对?你身边有这么大手笔的人,就他一个。”
林:“昂。”
唐:“你俩有情况。”
林:“有一点,但不多。”
`
没多久,唐明霏又看到书房突然多了一幅蜡笔画。
唐:“啊!”
林:“没错,是真迹。”
唐:“有句话叫‘人无法拥有自身认知以内的钱’,就我跟你目前的经济状况,有它不是件好事啊。”
林:“没事。我都想好了。就说这是网购的喷绘画,九百多一幅。”
唐:“实际是?”
林:“九百多万……”
唐明霏被口水呛到。
`
`
【注】
奥迪隆·雷东的《White Vase with Flowers》真迹现存法国巴黎的奥赛博物馆。
以上剧情仅为艺术创作的虚构桥段,请勿当真哈。
画作的价格参考了市面上能找到的奥迪隆·雷东已经拍卖的花卉画价格,拍卖价范围在九百五十万至一千两百万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