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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化
“叶……叶师弟,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明微的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哼哼,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他看着眼前这座在夜色中,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建筑,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里是执法堂。是整个九嶷宗所有弟子都闻之色变的地方。
白日里这里尚且充满了肃杀之气,更何况是此刻万籁俱寂的深夜。
“跟紧我。”
薛棠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明微那颗惶恐不安的心。
明微见状,也只能咬紧牙关,将心中所有的恐惧都压下,手脚并用地跟了上去。
执法堂的巡逻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森严数倍。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队队身着银甲,头戴面具的执法弟子,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各处要道间来回穿梭。
有好几次巡逻的队伍几乎是擦着薛棠和明微藏身的假山石而过。明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然而每一次薛棠都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找到最完美的死角,利用光影与环境的掩护,带着他有惊无险地避开。
“叶师弟,这……这执法堂也太大了。”明微看着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建筑,一脸的茫然与无助。“我们连云帆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这么找下去,和无头苍蝇有什么区别?”
薛棠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确实,执法堂内部的构造,远比他预想的要复杂。这样盲目地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暴露的风险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
随着他一声低喝,他指尖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点点金色的光芒从虚无中汇聚而来,最终,凝聚成一只通体剔透,薄翼上闪烁着金色符文的灵蝶。
那灵蝶仿佛有生命一般,亲昵地绕着薛棠的指尖飞舞了两圈。然后它翅膀一振,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朝着迷宫般的院落深处飞了过去。
薛棠和明微立刻跟上。
不久之后,那只金色的灵蝶又从院内飞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它没有再引路,而是叼着一件东西。那是一件被撕裂的,九嶷宗外门弟子的衣物,上面沾满了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明微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这……这是……”
薛棠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接过了那片血衣。
云帆……出事了!
“明微。”
薛棠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去主峰找绛月尊者,把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
明微闻言猛地一愣,随即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我不走!叶师弟,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薛棠猛地转过头,“你留在这里除了多一具尸体,没有任何用处!现在,只有你出去找到外援,你和我,还有云帆,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明微咬了咬牙,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叶师弟,你……你一定要撑住!我一定会把救兵带来的!一定!”
看着明微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薛棠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在明微带来救兵之前,或者说,在最坏的情况发生之前,找到云帆。
灵蝶依旧在前方引路。薛棠调整呼吸,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身形一闪,便掠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灵蝶绕着假山飞舞了三圈,然后一头撞在了山壁之上,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了。薛棠走到假山前伸出手仔细地摸索着,很快他便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摸到了一个微微凸起的机关。
只听“轰隆隆”一阵闷响,整座假山竟然从中间缓缓地向两侧移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通往地下的入口。
薛棠纵身一跃,跳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石门并没有完全关闭,而是留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而那股灼热的气浪与浓郁的血腥味,正是从这道缝隙中,传出来的。
薛棠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缝隙中挤了进去。只见洞窟的中央,矗立着一座足有三层楼高的,巨大无比的青铜丹鼎。
无数根粗壮的暗红色藤蔓从丹鼎的底部延伸出来,像一张巨大的蛛网,遍布了整个洞窟的石壁。而那些藤蔓之上赫然缠绕着一个又一个早已被吸干了所有血肉与灵力,只剩下一具具干瘪躯壳的修士!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执法堂的密室。
这里分明就是一处,用活人的血肉,来炼制邪丹的……人间炼狱!
他必须先找到云帆!
薛棠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被藤蔓缠绕的干尸,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帆!
他被一根藤蔓,紧紧地捆绑着,吊在半空中。与其他已经被吸干的尸体不同,他似乎才刚刚被绑上去不久,身体虽然虚弱,但至少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云帆!云帆!醒醒!”
他轻轻地拍打着云帆的脸颊,同时将自己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渡入到他的体内。在薛棠的呼唤和灵力滋养下,云帆的睫毛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叶……叶师兄?”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快……快走!快离开这里!”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推开薛棠,眼中,满是焦急与绝望。
“莫青岩……他的寿元将近,为了续命,他抓了我们……我们这些弟子,足足四十九个……要用我们的血肉,炼制成……延寿金丹!”
“这里守卫森严,你别管我了!快走啊!”
云帆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断断续续。他的生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着。
“闭嘴!”薛棠低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从怀中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疗伤丹药,一股脑地全都塞进了云帆的嘴里。“我带你出去。”
“我绝不会让你死在这里。你撑住!一定要给我撑住!”薛棠将云帆小心翼翼地背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用布条将他牢牢地固定住。
“什么人!”
“站住!”
他一站起来,立刻就被发现了。数名银面弟子,发出一声怒喝,手持长刀从四面八方朝着他包抄而来!
薛棠的眼神,冰冷如霜。
他的招式,狠辣,刁钻,高效!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围攻他的七八名银面弟子,便已经尽数倒地!然而,薛棠的脸色,却并没有丝毫放松,反而越发的凝重。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背上云帆的气息正在变得越来越微弱,“云帆!别睡!跟我说话!”
薛棠一边飞奔,一边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试图让他保持清醒。然而背上的少年却没有任何回应,他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变冷。
就在他即将冲出地底洞窟,奔入那条来时的通道时,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另一番景象。
在洞窟的另一侧一处高台之上,一个身穿紫金长袍,面容枯槁的老者,正盘膝而坐。在他的面前同样摆放着一个小了许多的丹鼎。而在那丹鼎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熊熊的火焰中痛苦地挣扎着,发出凄厉的惨叫。
是李离!
而那个盘膝而坐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执法堂的最高掌权者,莫青岩!
原来,这个洞窟分为两个部分。
大部分的弟子,被当做最基础的“药材”,扔进那个巨大的化丹鼎里,提炼出最精纯的血肉精华。而像李离这样,灵力修为稍高一些的,则会被莫青岩,亲自“炼化”,作为主药,融入他那颗延寿金丹之中!
就在这时,薛棠感知到云帆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背上那最后一丝温热也彻底消失了。
薛棠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又一次……
又一次,有人眼睁睁地死在了他的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
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他缓缓地将云帆的身体从背上解下,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为他整理好凌乱的衣襟,拂去他脸上的血污。
然后他站起身,转过头死死地锁定了高台之上,那个正在炼化李离的枯槁身影。
“莫、青、岩!我要……让你,给我的朋友……陪葬!!!”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裹挟着滔天的灵力朝着高台暴冲而去!
高台上的莫青岩,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变故。他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与轻蔑。“区区一个蝼蚁,也敢在本座面前狂吠?不知死活!”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随意地抬起干枯的手掌,朝着冲来的薛棠凌空一拍!
这一掌,足以将金丹期的修士,都拍成肉泥!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薛棠,却不闪不避!
莫青岩那浑浊的老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他死死地盯着薛棠周身,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狂热,“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本以为,只是抓了一群废物来当药引。没想到,竟然还藏着你这样一个,绝佳的‘主药’!”
“只要吞了你,本座何愁不能延寿百年!何愁不能突破化神,问鼎大乘!”
他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病态的疯狂,“你们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你们的血肉,将铸就本座不朽的道基。而本座将带着你们的‘遗志’,荡平魔族,守护神州!”
“九嶷宗会记住你们的功劳!青史之上,也会为你们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一群天赋低下的废物能有如此荣光,你们该感到庆幸!”
他的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冠冕堂皇。仿佛他不是在屠杀同门,而是在进行一场无比神圣的献祭。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薛棠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冰冷声音。“老不死的狗东西!”
“明明是自己贪生怕死,想要苟活于世,却还要说得如此大义凛然!”
“用年轻弟子的性命,来为你那行将就木的腐朽身躯,做燃料……你,也配谈守护神州?真是,可悲!又可笑!”
“放肆!”被薛棠戳中了痛处,莫青岩勃然大怒!
薛棠道,“若魔族来袭,哪怕这些普通弟子,自会拼尽最后一滴血,战死沙场!而不是像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人的炼丹炉里!”
“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你那肮脏的一己私欲!”薛棠怒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柄剑狠狠地捅进了莫青岩的丹田气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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