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喊着材料啊掉落啊就冲上来了

　　舞会布置固然辛苦，但玩家们的行动力实在惊人。所有人都在感动这些大人们如此辛劳又丝毫不求回报，瘪了腰包的黑袍男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高中生们今天便在帮忙搭戏台。据说伟大的国王大人会请来一个戏剧团队前来表演，还会在这里发表就职演讲。这是一场露天舞会——李茶牧把幕布挂在空气上——到时候星星会成为最称职的光源。
　　制作组给出的奖励实在太诱人了，把专心搞杂交实验的黄淮都吸引过来了。此前除了关键剧情，他几乎一下不出新手村，李茶牧在游戏中见到他的次数寥寥无几。
　　此刻黄淮蹲在李茶牧脚底下，用手心的温度把钢融化，再通过一些奇妙的魔法把它变成钉子。他把钉子放在标记好的位置，向李茶牧伸手。李茶牧像戳羊毛毡一样把幕布戳在天空中，弯腰低头，把这把附着“虚空索敌”的魔的锤子递给黄淮哥。
　　“任务完成”的礼花在她面前炸开。李茶牧挥挥魔杖，梯子的横板依次塌陷，变成一道斜坡。她扶着轮椅滚下去，跟等着她的周右和陈左说：“走吧。”
　　她手里握着一颗小小的种子。这颗种子陪她走过了热闹忙碌的布置现场，走过新手村和哈特村之间那条长长的土路，最终回到了魔法用具店门前。
　　李茶牧推开门，伸出手，对店长说：“用完了。”
　　店长收下了那颗种子。
　　『魔杖草种子：种下它吧，它将结下恶果。』
　　魔杖草，一种即便在魔法世界也颇为神奇的生物，因为它由一名人类创造。
　　魔杖草之神生活在第一纪元与第二纪元的交界，生前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巴别塔学者。第二纪元大战让她流离失所，从这逃到那，但始终逃不出战火。对战争的厌恶让她发明了魔杖草——一种威力强大的、一次性魔法的载体。她试图让这种生物足够强大，强大到人类开始害怕它，开始意识到再这样打下去真的会导致大家灭亡。她为它设计了强大之处与想要获得这种强大就必须遵守的限制。最终，这种生物通过了造物法则，而这位人们至今不知生前究竟为何名的小学者成为了“魔杖草之神”。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强大多样的魔杖草确实让战争消停了几百年，也让四女神合力更改了世界规则——“魔法再不得被用于战争”。但很可惜，热兵器还是出现了。
　　它在第二纪元时曾是冒险者们的必备，功效类似炸弹——李茶牧那让众人安静的一炮便是用它打的。使用完后，这根魔杖会开裂，露出里面的种子。使用者需把种子交给特定人士回收，要不然就会遭到“魔杖草之神”的报复。
　　既然来了新手村，那就顺便逛一逛。李茶牧和左右手讨论着可能的剧情走向，逛着逛着就来到了大喷泉。那尊热爱排泄的天使雕像还没被辞退，目前正在试着把出水口换到扔头。
　　周右堵住那两个头，天使一怒之下换了个种族，原有的两个头下面又长出来六个头。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周右一怒之下拿出自己的鹿角魔杖，用分支头去堵住头。
　　李茶牧和陈左沉默地看着。
　　“……他们真相配。”李茶牧客观评价。
　　陈左祈祷除自己外的任何人都不要被形容为“与青梅般配”，但一方面他没立场这么说，一方面和这种真·小孩儿争的话，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就要失去了。
　　周右每次来这个广场都要和小天使斗一斗，久而久之已经成为了玩家内部梗，成功打响了三人组知名度的第一炮。至于黄淮看着这个粉毛水手服猫耳筋肉男鬼出现在自家小孩儿身边时的想法，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和雕像斗完之后感觉神清气沉，周右得意洋洋地推着牧姐来到公告栏边。
　　公告栏上会随机刷新支线，三人凑在一起翻看有没有新的任务。周右把头垫在李茶牧的头上，陈左把头垫在周右的头上，三个头一起逼近公告栏……
　　真有新东西。
　　李茶牧不由自主念出声：“限时副本：一只史莱姆王出现在了矿洞中，它强大的粘液挤占了不少生物的好梦。为了保证矿石的正常产出，我们似乎必须要去惊扰这位新生的王了……”
　　下面是已报名人数：0/50。
　　“我们居然是第一个来的。”周右有些惊讶。他们的游戏浓度都很低，这种任务是怎么都赶不上热乎的。
　　李茶牧把公告照了下来，又把照片发到公共聊天室，底下立马涌起一片“感谢牧姐”。

　　“这里要放好餐盘……这里是花瓶……我靠，怎么菜也要我们自己做啊？”徐煮煲拧着眉头。
　　他们领到了布置餐饮区的任务，此刻费心费力地把物品对上光标，好像在玩什么启蒙游戏。
　　“他们为什么把所有活儿都派给我们？！”徐煮煲难以理解，虽然任务奖励很多，但他依旧难以理解。
　　萧歌做了几次深呼吸，再次试图对准物品，并暗自决定再对不准就把这活儿弄给徐煮煲，说道：“可能这就是用餐礼仪吧！”
　　徐煮煲在搞插花。在这样一个充斥着无用的礼仪的时代，插花所用的花种、花托、插器都是有讲究的。徐煮煲收集好了材料，花瓶内部插着半透明的幻影，他要做的就是把材料和幻影对齐。
　　也是个困难的事儿。他打算等会儿再插不好就把这活儿弄给萧歌。
　　男同们卖腐已有一个月，期间萧歌成了徐煮煲的创新料理的固定客户，徐煮煲则在萧歌直播间因游戏操作烂饱受诟病。二人第一次联合投稿的双人游戏实况也正式出炉。他们在游玩期间谨记前辈教诲，做出了无数连自己都嫌肉麻的举动，萧歌更是在后期中加入大量爱心。正式投稿前他把视频发给男同前辈看，前辈锐评：“不错，挺好笑的。”
　　真的，但卖出了一股假味儿。二人同居数年，但交往不过月余，本能地抗拒于做一些亲密举动，最终造就了“直男硬卖”的风味。
　　双人实况发出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还算良好的转型进度被“硬卖”打得不堪入目。
　　但随后，公关部灵机一动，挑选二人的直播片段和萧歌的剪辑作对比：直播时，二人在亲密后都很明显地皱了下眉，扯着嘴角“厌恶”地不去看彼此；剪辑后，皱眉被巨量爱心特效遮住了。
　　这样的对比片段数不胜数。公司拿出了手下的一个剪辑号，把这些片段精加工后发了出去，配文“就好这口怨侣”。
　　居然真的有热度，而且热度不小。
　　实况视频下都是类似“直男轻轻一麦，留自己痛苦一生”“你们看向彼此时想的是合同还是热度”“恩恩怨怨何时了，违约金知多少”“你俩可千万不要是真的”的评论。此赛道和两位主播原本的赛道相差甚大，大得有点猛了——徐煮煲和萧歌都做好了原始粉丝大量流失的准备，可他们好像也开始看起乐子来了。
　　那集二十多分钟的实况最后破了百万播放，居然还有相关短视频二创。热恋期的羞涩和不自觉的黏腻被解构为“真不想卖”和“没办法了必须硬卖”，观众们清晰地看见了主播在真情和金钱之间摇摆不定的心，再加上有意炒热度，他们还真在卖腐中博得一条“错人恨过但不得不过”的路。
　　公司甚至还趁热打铁，约了一个颇具威名的文手给这对怨侣写了文。文笔生动，氛围压抑，情节流畅，两个还算是好人的直男在彼此面前只会表现出歇斯底里的情绪化。那个饱受诟病的拥抱中，徐煮煲想起了学生时代的初恋，萧歌想起了酗酒的爸重病的妈破碎的他。
　　这篇名为《富士下山》的文爆了，之后，公司非常路径依赖地又给他们约了《葡萄腐烂时》《假相是假》《让他升天》《非典型男同》《麦麸痛》《请以我的巴掌打烂你》《二律背反》《当我们讨论热度时我们在讨论什么》《相性100问》《主播的26字母》《五次鸽歌抱了煮煲，一次煮煲吐了》和《无人区菊花》等等等等。别管原作怎么样，起码好饭多。
　　很多乐子人闻着味就来了。
　　不得不说，萧歌的外貌是个绝佳的诱饵，很多人看直播就为了看他是不是真长那些文里描写的那样：乌黑的长发，苍白的挑染，左额与右下颌线处大片的色素缺失，苍白的左睫毛，因白内障而瞳孔泛白的仿若义眼的瞳孔，和永远无法聚焦的双眼。很多蹭热度剪他俩的博主都控制不住地给视频安上阴森滤镜，让泛红的耳根更不明显了。
　　此前萧歌对徐煮煲菜品的评价也再次派上了用场。萧歌其实是个臭屁又得瑟的drama king，徐煮煲在自己的视频中剪掉了很多他的戏瘾大爆发片段。现在，网友们发现了这些“剪辑痕迹”，并猜测这些地方被剪掉是因为“没卖好”——可问题是，得以播出的部分也不是卖得特别好，那么被剪掉的到底有多不好？
　　人们通常只看到他们想看到的。广大网友拿上显微镜分析这段“阴间怨侣”，最终造就了热度的持续走高。最主要的是，他们真的心里有鬼——虽然和网友们预测的鬼不一样。
　　“呃……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会议中，徐煮煲提出了这个问题。萧歌举手表示加一。
　　“继续保持。但这个话题不能用太久，我们会加油设计新方向的。”公关部扶了扶眼镜。
　　热恋期的“怨侣”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公司，望向彼此。
　　所以，他们现在得当一对直男了。

　　双人实况中的“硬卖”透支了二人的演技，还好还有游戏这个避风港……呃，让人火大的避风港。
　　徐煮煲终于对准了花，“任务完成”的提示跳出，他擦擦不存在的冷汗。
　　“顺便把做饭的任务领了吧，”萧歌说，“我看那边活的还挺多的。”
　　索菲亚奶奶不像其他NPC那样总是四处走动，而是就一直站在水井旁，脑袋上顶着“哈特村前任村长”的称号。徐煮煲领好任务，发现需要的物品甚至不及自己此前囤的百分之一，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做饭去了。
　　贵族“大人”们自然是一切都要求最好的，饭也必须现做，端上来的必须还冒着热气。如果没有玩家们，晚宴当天，村民要在厨房中如何忙碌那些繁琐的七十二道工序？
　　但玩家们都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很伟大的事，毕竟他们只是在活动期间多做了些支线，因此对村民们暴涨的好感度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光是做个任务好感就要涨满了？那存了这么久的礼物该往哪里送！
　　玩家们害怕：事出反常必有妖，策划是不是又要搞烂活！
　　在玩家们的惶恐和村民们的诚惶诚恐中，一切都在笨拙地欣欣向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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