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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少年轻声应了一声。
两人这么静静地站了会,突然,有人从身旁穿过,狠狠地撞了崔羡好一下。
崔羡好猝不及防,身影向下倒去。
谢杳眼疾手快,他伸出手,将自己和崔羡好调转位置,两人一起跌倒,崔羡好倒在少年身上。
一声闷哼从底下传来,崔羡好才反应过来,自己整个身体都扑在少年身上,淡淡的草药香缓缓传来。
崔羡好有些出神的想。
他的伤还没好吗?
“可以起来了吗?”
谢杳被压的有些闷闷的声音从身下传来,连带着身体贴近的地方都震动起来。
猛然回神,崔羡好呐呐的应了一声,她手忙脚乱地爬起身,这才直面那个倒在地上的少年。
他的发丝因为混乱而黏在脸上,一双墨色的眼眸此刻避开崔羡好的目光,只余下眼角的泪痣。
崔羡好伸出手,想要扶谢杳起身。
刚刚急忙穿过的路人已然离去,刹那间,周遭的吵闹声小时,留下他们二人现在变成一方天地。
抬眼看向崔羡好伸来的纤手,谢杳伸出手握紧,起身,两人距离靠近。
崔羡好拉起谢杳,她动作自然地轻轻拂开少年鬓角被河风吹乱的一缕发丝,神色若无其事。
“走吧,幺幺,该回去了。”
骤然被触摸发丝,痒痒的感觉涌起。
谢杳快速眨了眨眼。
看向那依旧紧握的手,他没有避开。
掌心温热,两人就这样手牵手离开这片充斥着新土与朽木气息的河滩。
吴溥心主导的治水工程,如同注入洋州死水的一股激流,终于开始涌动。
清晨,天刚蒙蒙亮,青河下游的工地上已是人声鼎沸。
还在府邸里做准备的二人就已然听见了吴溥心沙哑却极具穿透力的指挥声,民夫们喊着号子。
很是有干劲。
这边谢杳就收到了李茂送来的请帖。
邀请他夜晚前去听曲赏花。
望着那份还烫金装饰的金贵帖子,崔羡好手撑着头坐在谢杳面前。
“啧啧啧,这李大人还真是下了血本。”
她笑容晏晏,语气里却带着些嘲笑。
“丢人头的事情想要掩盖,可没那么便宜。”
谢杳淡淡的回复,没什么感情。
他刚包扎好旧伤,身上的草药味隐隐约约地传来,手下在案桌上整理着这近日救人的损耗。
也就是算账。
“幺幺,你这次去,可要多拖着他。”
崔羡好百无聊赖地用双手撑着下巴,脑袋晃了晃,她语气清明。
在探查了洋州这“豆腐”工程后,李茂这家伙贪污的罪名算是明晃晃坐实了。
但还需证据。
如果是贪污,那账目上必定会有漏洞。
两人将调查重心转向了“钱”。
吞金案的核心,终究是那笔不翼而飞的巨额灾银和河工款。
他们需要找到账目上的突破口。
他们打算潜入那知府管账处查看一番,这账房竟然关切到李茂的生死安危,就没那么好放行。
若是直接向李茂索求,无疑是加大他的怀疑。
这次谢杳前去赴宴,一是为了掩盖崔羡好的行动,崔羡好会和充槐一起探入府中调查。
二是可以再探李茂口风。
“你们行动小心点。”
谢杳想起这次行动,心里有些在意。
他本想自己前去探查,毕竟他有武功在身可以防身,但崔羡好没有。
但现在明面上,谢杳在明,只有他能出门限制住李茂,崔羡好在李茂眼里还算是个没有主见的深闺妒妇。
想起那天少女惨兮兮的表演。
他唇角不自觉地笑了。
李茂前来送贴的时候,谢杳和崔羡好正待在一起。
看透李茂“听曲赏花”的用意,少女垂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她抬眼,琥珀色瞳孔盈着脆弱的泪光。
望少年身上虚虚一靠,她唇角张张合合,手里扯着谢杳的衣角,头摇了摇,不想让少年前去。
“郎君……”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垂眸看向那扯着自己衣角的白皙的手,语气却很冷淡。
“放手。”
……
这段戏也让李茂彻底对崔羡好这个深闺女子加深了印象,对崔羡好放松了警惕。
思绪回到现在。
“好的呀,我们会小心的,你也是。”
崔羡好眼底连连笑意,说罢她提议两人去吴老指挥的地方去瞧瞧。
两人再次乔装来到工地附近的高坡上观望。
看着那热火朝天,井然有序的场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努力的上进模样。
少女心中那点因李茂而产生的阴霾被驱散了不少,涌起一股真实的欣慰。
“吴老是真干实事的。”
她轻声道,目光追随着那个倔强的老头。
谢杳站在她身侧,目光同样落在工地上,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静的审视。
“沈知年确实得力,这几年在吴老手下也帮了不少忙。”
他淡淡评价。
“吴老脾气火爆,有他在中间调和,与地方协调物料、管理民夫,省了不少麻烦。”
崔羡好点了点头。
沈知年展现出的组织能力和任劳任怨,几乎无可挑剔。
两人看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崔羡好眼尖,忽然指着工地边缘一条新开辟的、用于运输石料的临时小路。
“幺幺,你看!”
只见沈知年正带着两个工吏在那条路上指指点点,似乎在商议拓宽加固。
而沈知年那双原本沾着普通河泥的官靴边缘,此刻又清晰地沾上了一圈赭石色的红泥。
那颜色,在灰黑色的工地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显然不像是在河滩里沾染上的。
崔羡好的心猛地一跳。
她眉间微蹙,怀疑的心瞬间涌起。
沈知年频繁接触这种特殊泥土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工地附近可没有这种颜色的土。
她下意识地看向谢杳。
谢杳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变得深邃。
“沈主事,”谢杳扬声唤道。
沈知年闻声抬头,看到是他们,连忙小跑过来,脸上带着忙碌的汗水和惯常的恭敬。
“殿下,夫人。”
“辛苦沈主事了。”
谢杳语气平和,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他靴边的红泥,“这新开的路,看来土质有些特别?”
沈知年顺着谢杳的目光低头一看,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和无奈,他跺了跺脚,试图甩掉一些泥块。
“让殿下见笑了。这洋州地界,土质本就复杂。这条新路要穿过一片坡地,下面是沉积的赭土,遇水就黏得厉害,运料车常陷住。下官正想着加铺些碎石呢。”
他解释得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工程中常见的小麻烦,这让两人怀疑的心放了放。
“原来如此。”
谢杳点点头,不再追问。
“工程进展顺利,多亏吴老和沈主事费心。”
“分内之事。”
沈知年拱手。
“殿下和夫人若无吩咐,下官还要去盯着石料进场,有几车料成色似乎不太好,得去把关。”
看着沈知年匆匆离去的背影,两人心中的疑虑却还是无法完全放下。
如同那红泥一般,黏黏糊糊,挥之不去。
他的解释合理,但……真的只是巧合吗?
“在想什么?”谢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崔羡好回过神,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这红泥,我总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
她总觉得这之间,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
谢杳沉默片刻,目光投向州府衙门的方向,又落回热火朝天的工地。
“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他没有完全否定崔羡好的疑虑,但也未直接认定沈知年有问题。
这是一种谨慎的态度。
无论沈知年是敌是友,他们都不能将洋州百姓的利益安危压在不确定上。
......
夜晚,谢杳准时到达了李茂的府邸。
他神色懒散,一身锦衣穿得松松垮垮,桃花眼带着绯色和笑意,颇有纨绔子弟的模样。
“这几日承蒙李大人招待,今夜大人可愿与本殿下一同去一个地方?”
李茂还是那副殷勤模样,注意到崔羡好没跟来,他脸上的肥肉更挤在一堆。
“殿下关爱,下官当然是荣幸至极。”
他眼角露出疑虑,踌躇一会开口。
“这夫人,怎的没来?”
谢杳眼角微红,喝了一些酒水,酒意上涌,他说话懒懒的。
“今夜是个好地方,自然只有李大人和我能去那地方。”
说着,他眼眸带着莫名的意味。
瞬间意会到谢杳说的那好地方是那烟花之地。
李茂眼角的笑意更深,练成一条线。
这边崔羡好换了一身干练的黑色夜行衣,外面套着李茂府中侍女的衣裳。
跟着充槐,秘密探入了李茂府中。
因着府中大部分人手都在谢杳那,他们很顺利地走到了放置账本的地方。
州府衙门偏僻的一间旧档房里,弥漫着陈年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守门的钱有福佝偻着背,将几大摞厚厚的,落满灰尘的账册搬到书柜里。
充槐探出迷香,一刻钟没到。
钱有福就昏沉沉地睡去。
崔羡好进门,她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目。
看似随意浏览,实则眼神锐利如鹰。
充槐则坐在稍远处,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耳听八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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