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楹联
马上就要过除夕了。
虽然在别人家,梁鸢还是快快乐乐地跑去置办了许多东西,譬如门神,桃符,香烛,纸马。她小时候看着文静,其实也是最淘气的,喜欢跟在母亲后头看她采办东西,凡是喜欢的都要上手!
现在轮到她过日子了!过去的经历反而让她做这些更得心应手了许多!
周霁言在收拾去往南山苑的东西,他看着梁鸢高兴地做这些,自己反而有些不好开口。这个姑娘跟着他千里迢迢来到浙江,住在旁人家里,自己反而要丢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过除夕。
他在想什么,梁鸢是不知道的。她还在剪窗花,看见他愣愣地站在窗边收拾书,笑着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我前儿还说你帮我写一副对联呢,你写好没有啊……”
笑吟吟说的话,让人心都软了下来。
周霁言知道她上回因为修琴的事恼他。可是因为过年,她便又暂时不气了,把他推去写春联。……也算是都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他过去帮她捡纸,心里想着事:“没有,忘了跟你说了,我想着毕竟是年节,是不是该带你去拜见一下叔父……也请他老人家为我们写一副楹帖。”
这些日子他其实也知道。周家的人并不大看得上他们。就拿春节送来的福糕来说,寻常人家通常都是八样的,也是取个好意头。可是底下人昨日送来的偏生只有三样。说是库房采买的不够,少的以后再补!
可是连府里有脸些的下人得的都是三样!
就这样他还得好声好气塞了银子才把人送走。
是以他才生了这个想法,去给叔父他老人家请安,带着梁鸢一道也更尊敬些……若是能请来一副楹贴,底下人也不至于那样看低他。
谁知他话才说完,便见身侧的姑娘愣了一下,剪纸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阿鸢,你怎么了?”他把她手里的剪刀接了过来:“怎么忽然愣了神,别剪着手了,这剪刀锋利。”也是柔情了一把,坐下来替她把剩下的半个福字剪了。
殊不知梁鸢吓了一跳:“啊,没什么,就是想起来团团跑了出去,我得把它找回来。”
许久才补了一句:“一定得去吗?”
她想起来被她压在妆台底下的那个红封……不知道什么感觉。母亲去世后,再也没有人给她准备过这个了。
周霁言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他打定了主意就是一定要做的。提前备了春纸,又告诉梁鸢:“还是早些去,我有点事情,”他顿了顿,用力地挠了挠头:“哎,等回来再跟你说。”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她说除夕留她一个人的事。
今年冬天格外漫长,雪下了两个月。因为要过年,再加上周舒月在静安寺,女师便没再授学。
府里也热闹了起来。
底下的丫头早早便扫洒庭院,各处门端上挂上了红灯笼,路过巷口的时候还能听见小孩子点炮仗的声音。劈里啪啦的,伴随着孩童的笑声,十分热闹!
除夕前的第二天,周霁言撑了伞在门外等她喊她。正怀疑她是不是又使什么小性子,也有些等得不耐烦了:“阿鸢,你快一些!我还有急事,不能耽搁!”回来他便得收拾东西往南山苑去。至于如何跟梁鸢说……他已经打算直接走了。
不好便不好吧,他是男人,也不见谁家的出门还要跟女人报一声的!
梁鸢不知道他为什么催得那么急。分明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慢慢来就可以了,却要如此匆忙。她差点儿把耳坠子戴错样儿了。
“我来了,你别再喊我了……”
路上本是他撑的伞,可是还没到游廊下,梁鸢半个肩膀都湿了。她默默推开他,低声道:“不用你给我撑。”管好他自己就可以了。
就这样磕磕绊绊到了漱石斋。
她还没有来过这儿……上回那人说她有什么要问的,就到这里来找他。她没有去,未曾想今天却是以这样一种形式到了这里。
高大气派的院落,檐下蹲坐着两座咬灯笼球的小兽!竹篱花障,青石白瓦,进去才发现不只是气派,还有看不见的清幽雅致。
只唯一不足的是,这地方好像缺了点人气。各人都在做自己手头上的事,连一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静过了头了。
很快有侍从过来引他们进去。一边走一边道:“二爷午间要见按察使大人,恐怕不能抽出多少时间,言少爷若是有急事,今日应是有些不便了。”
“无事,无事,是我欠考量了。”周霁言连连摆手,趁着空挡儿说道:“只是快要过年,我将要去南山苑,便提前来给叔父磕个头……还想请叔父赐一副楹联,不知这会儿可方便?”
侍从笑道:“那还真有些说不准。早前大少爷也让人来过,想求一副对联的,二爷至今还搁置着呢,不一定有空写。”
梁鸢看了周霁言一眼。倒是不知他竟然要出门,临走的时候都不曾跟她说一声。现在才知道!
那被看的人咳嗽了一声,也不曾解释什么。
那日之后,梁鸢对那位其实就有些生疏与害怕的。她不懂自己的推拒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只是深切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够不上周家的,便是真的依仗着那位爷的一点兴致跟了他,兴许也只能做个妾。
现在才是真的有些后怕。
忘了这偌大的州府,那位才是真的掌权人。
“既然二爷有事要忙,不如我们就在外头磕个头,也算全了孝心?”
小姑娘的柔软而清脆。在这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可闻。
周秉谦正引着浙江按察使沈致姚入座,却是难得地往外望了一眼。
引得沈致姚也看了过去……只见浓浓的雪色里,一片格外娇嫩的鹅黄色。那姑娘的脸让兜帽挡了,他看不真切,不过便是猜也能猜到,样貌肯定是不俗的。他戏谑地看了眼前人一眼:“怎么,周大人这是心有所系了?”
什么心有所系。
周秉谦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回沈致姚身上,说道:“沈大人说笑了,我孤家寡人一个,何来牵系。”
他跟沈致姚只是情面上的关系罢了。不欲多说。
窗外的声音小了。侍从带沈致姚去更衣,他方才到偏厅去。入室便觉里头不够暖和……那日大夫说她体质寒凉,也不知道这样的天气跑出来,那孩子冷不冷。随口喊了人过来添炭火。
也不知道是不是梁鸢的错觉。
到偏厅的时候,好似愈发暖和了。她冻冰的手慢慢回温,绣鞋里的脚却没办法,依然冷得没有知觉。她本来有些硬着头皮进来,这会儿却是庆幸自己没在檐下站着吹冷风。
“二爷。”
梁鸢听见门外打帘子的声音,心跳霎时漏了一拍,忙跟着低下了头。
入目只能瞧见一双黑色缎面,缂丝云纹皂靴。从她身前缓缓经过,然后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今日话语间却没什么情绪,简单地问了他们几句话后,才让周霁言到厢房去拿笔墨。
事情顺利得出奇。
周霁言很快去了,只跟梁鸢说让她别害怕,留在这里等他就好。
……这怎么好等。还不如在檐下吹风呢!
她坐在下手右边的圈椅上,等所有人都走后,才有些无措起来,只能小口小口喝着茶,不说话也不四处看。她觉得她的脚心凉的都没有知觉了。只能轻轻踩着地面,捧着茶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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