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看得见妖怪的英子小姐

　　名取周一倚着门框，在玄关前粗吸几口气，还未平复有些杂乱地心情，就将视线移到奔走过来扶着他的浅雾英子身上。

　　“英子，这些天没有不舒服吧。”

　　浅雾英子默默摇头，名取周一松口气，眼下落下层厚厚阴翳。访问隐居除妖人的时候，他的鞋底沾上许多泥土，踩在公寓地面上有些脏。

　　浅雾英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还是没有办法的话，就不要管我了。”

　　名取周一不语，在盥洗室刷牙过后，匆匆就着未换下的衣物倒在床上。

　　卧室的门被忽的推开，又被轻轻关上。浅雾英子关上主卧门，略有些郁郁寡欢。她扑到床上，再次望着那如水的圆月。

　　不能再让名取周一再为她奔走了，浅雾英子不习惯欠别人太多东西。她只是默默将名取的小笔记给塞进登山包里，说实话，这个登山包还是老爹留给她的，一共有十个年头了。

　　浅雾英子从书包里抬起头来，走到次卧外。偌大客厅之中，十分寂寥。

　　白蹲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她，那双有些年迈的手上布满菌丝。浅雾英子有些心烦，并不喜欢对方，可是她却一定要和对方绑在一起，就因为那根束缚住白的绳子。

　　她抽出桌面上放着的便签纸。

　　唰唰唰，浅雾英子动笔靠在圆桌前写下一串歪七扭八的文字，她第一次被自己的字给丑到。简直是丑到哭了。

　　浅雾英子撇撇嘴，将便签贴在最显眼的门上。

　　随后，她轻手轻脚推开了公寓的门。其实这些天她都很犹豫，要不要直接走，可是一直到刚才，浅雾英子才下定了决心。

　　不能这么麻烦别人了。

　　不可以这么浪费别人的钱。

　　但是除妖的术式却是要学的，她只从名取周一这里薅了这么一本笔记。

　　在公寓的门外，两个成年人高度的蝴蝶兰已经蹲守在外边，正脸面对她，微笑伸出手：“英子，我们终于可以走了。两个人一起离开……”

　　浅雾英子缓慢伸手去勾住她的手指，蝴蝶兰的手指很粗，如同身高一样，是成年男子两指粗细。她伸手去勾，只能抓住她的两根指头。

　　蝴蝶兰朝她露出诡异的笑脸。

　　一股奇异的花香从鼻尖传来，浅雾英子缓慢倒在她怀里。她恍惚在想，这些天的经历好像是一场离奇又美满的梦。

　　梦里，有个神奇的除妖人，还有好多和她一样的人。最终，她吃下了妖怪独眼的一部分，不知道自己最后要变成什么样子。

　　“去问问神明吧。”浅雾英子道，“看看祂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至少，她还不希望……离开这里……等她解决了妖怪独眼的事情，她就再来和名取周一会面，再来做一个强大的除妖人。

　　-

　　千叶县。

　　早已废弃的神社被藏在深山老林里，蜘蛛在里边结网，早年也许还有些许人过来祭拜，但如今只有少数的零星贡品存在。

　　神社的神明只剩下小小一个，祂仔细想想，上一次的贡品，还是在上个月送过来的。

　　那个稍显蛮横女孩子，不知道有没有把日记本顺利地交给了那个人呢？

　　“神明大人——”

　　“喂，神明——”

　　啊，一大清早，怎么又来了。神明坐在神社的木箱上，慈祥地注视眼前的少女。

　　“发生什么事了？”

　　浅雾英子顺着长阶一路往上走，手臂被荆棘隔了好多个口子，如今有些麻麻地痛。她定定心神，她终于回了千叶，一路上风尘仆仆确实很难受。

　　见到神明还没有消失，她逐渐放下心。

　　这次，浅雾英子有个问题。

　　“你能看出来，我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吗？”那双黑眸紧紧盯着神明，仿佛在期待祂说出什么不一样的事实。

　　“你不能直接把发生什么告诉我么？现在霓虹的孩子啊……”

　　祂探出头，在浅雾英子希冀的目光下，最终摇摇头。希冀的目光瞬间变得黯淡，浅雾英子只得说出事情原委：“我吃掉了你说的那个妖怪的独眼。”

　　神明眨眨眼，浅雾英子担心他没有听清楚，又重复句：“我吃掉了你说的……”

　　话未完，神社神明便道：“好事情啊。”

　　浅雾英子眼睛唰地一亮：“真的吗？！即使只是吃掉一点子碎片？我还知道它有很大的一块！”

　　神明诧异道：“吃掉碎片？”

　　浅雾英子激动点头，承认道：“没有错。”她有些口渴，打开矿泉水偷抿一口，双目瞄着年迈的神明。

　　年迈的神社神明缓慢落座，接过浅雾英子手上的祭品，一只浑身上下冒着甜美气息的水蜜桃。浅雾英子浑身上下都冒着雀跃，但祂也只是半路泼了点凉水。

　　“那你要小心了，这玩意儿可不止那么简单。碎片和碎片之间是能够互相吸引的。你如果吞下那颗石子，就代表石子活了过来，那么其余活过来的石子就会被吸引到你的身边。接连不断的麻烦将会朝你涌来。”

　　浅雾英子又问道：“可是之前啊，我只是试过一次，就没有办法感应到其他碎片的下落。”

　　“嗯……奇怪。”神明眼中有些许错愕，又夹杂着些许迷茫，“不应该啊……据我所知晓的，只要持有碎片的人或妖拥有强大的妖力，就能够看见另一端。因为那只碎片代表的是错乱的时间，就如同流经神社的这条河流。”

　　“寻常人看不出，但通过强大妖力的指引，持有者可以从【河流】中发觉其他支流。就如同在【河流】中砸入一颗外力的石头，其高高溅起的水花能够令持有者看见其他【河流】的方向和时间……”

　　浅雾英子：“……”

　　她高高仰起头，有些发懵地抖了下身体。

　　“嗯……我觉得我应该讲得很清楚。”

　　“我并不明白。”浅雾英子默默吐槽，接着将扔在山头的吐司包装袋塞回包里，“总之要找到其他碎片就没事了的吧，活着的碎片会被自动吸引，死掉的碎片就要自己找。”

　　神明道：“没错，只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不见其余死掉的碎片。”

　　“也许你得到的消息有错。”

　　祂赞成道：“我也这么觉得，实践总是会存在各种困难的，也许你是特殊案例没错。”

　　逐渐接近黄昏，太阳西斜而下。

　　山林中些许脚步声响起，如此静寂之地偶尔也会有人拜访。浅雾英子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碰巧有人上山。路有些陡，她一脚踏上一块巨大的青石，准备从那里安全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忽的叫了她一句：“英子，是你吗？”

　　浅雾英子有些迷惑转头，只见这是个女生，身材高挑，长得又好看。她怀疑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

　　这一刻，少女逆光而站，只身晃荡在深山中，站在巨大青石上居高临下望着她。

　　高桥香抬了抬帽子，对上浅雾英子有些非人的双目，竖瞳带着神异，她又恍惚想起学校里许多人都对那两只眼睛议论过。

　　“我是高桥香。你这些天都没有来学校，是出什么意外了吗？那个……我之前和我爸爸妈妈商量过，可以把你接进家里来，因为祖父的遗产已经到手了，我们家也没有太多顾虑，就想着报答下你……”

　　浅雾英子微微晃头，她才记起来原来自己好久都没有去学校了。

　　“不，没有哦。”浅雾英子垂眸看向下方略显渺小的人，“我自己有事情，不用报答我。”

　　她一脚踏空，从青石上坠落下来。

　　高桥香担忧地甩掉自己鞋子，匆忙爬上青石，到另一端看她。

　　浅雾英子没有受伤，此刻早就立在地上。没有摔倒？高桥香心中有些疑惑。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浅雾英子已经早就从山上狂奔下来，她穿好鞋子后，再也找不到浅雾英子的身影。

　　山脚下，浅雾英子脸颊有些发红。她是勾着蝴蝶兰的脖子，被一路抱下来的。

　　站在公交车站旁，浅雾英子不知不觉，耳边又响起了高桥香的那些话：“把你接进家里来……”

　　可是那样子又有什么用呢？那样子就算是她有了家吗？人类就是这样子自我，浅雾英子不需要家，光是看见这个字眼都能够感受到指尖一阵灼热，仿若被火燎过。

　　老爹早就死掉了，论家，她也就只有那个龟缩在狭小地下室的家。

　　公交车停了下来，浅雾英子登上公交车，投了几个币。她找到了最后排的座位，坐在窗户旁边看风景。

　　千叶县是她生长的地方，但是这里没有除妖人。

　　现在，她又将离开。

　　公交车在略显颠簸的路面摇摇晃晃，浅雾英子转过头，从后窗看见有人在朝着公交车追过来。也许是什么没有赶得上末班车的路人，路人没有赶上，又只能丧气地顶着公文包离开。

　　浅雾英子打开脸书，戳动了下一个久久未曾戳动的头像。

　　小甜甜：【你好。(*?▽｀)ノノ哥哥，请问夏目贵志哥哥还在学校吗？】

　　不久后，手机震动声响起。

　　浅雾英子托腮，一边回复，一边无聊地趴在窗口看风景。后来，她又抓起脖子上的项链，打开有些透明的玻璃瓶，像是倒药片似的倒出那些跳动的血肉。

　　这回在眼睛里看来不是石头了，浅雾英子闭眼将它们倒入口中，有些恶心地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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