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魈荧]名蛊

　　行军多苦日，旦夕不得闲。

　　当然，也有值得庆贺的时刻——战胜后的休憩期间，按照草原的习俗，是要为凯旋的英雄们呈上场篝火宴会的——既是犒劳勇者，也是振奋士气。

　　落日如宝石闪红，缀在橙红的霞毯边缘，帐篷前腾起烟气，在掩埋着数百年前战士骨泥的土地上，有人再次燃起了篝火，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欢呼，或是陌生或是熟悉的人们开始载歌载舞，鼓声震碎了他们之间的隔阂，这些人共同组成了摩拉克斯手中最锋利的白缨枪：

　　千岩军。

　　应达和伐难去跳舞了，浮舍便蹲在钟离身边，捧着自己的破烂酒囊，悠闲自在地盘腿而坐。

　　“不去和他们一起么？”钟离遥遥地望了眼人群，又收回目光，他指尖夹着来自七星的信件，却不着急拆开。送信的小胖鸟派蒙悬停在半空啄他手指，他便不知从哪里摸出把杂粮，撒到身侧喂给它。

　　“帝君不去？”浮舍憨笑，面对这位从前的老师，他心里百味杂陈。如今螭虎已散，他也加入了千岩军为璃月效力，计较太多总会显得自己多心，但浮舍心中还是难免有疑虑：对他们这群从前效忠别主，甚至与璃月针锋相对过的“敌人”，摩拉克斯用起来当真心无芥蒂吗？

　　“我若加入，他们便少了些自在。”钟离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吗？”他察觉人心很有一手，浮舍犹豫再三，摇头：“只是觉得，我也少有如此清净的时日，再说，此战得胜的关键也不在于我，不去也罢。”

　　有了主君与金鹏的例子在前，浮舍决心要牢牢护好几位兄弟姐妹，不能再让他们有所闪失。反正往后时日还长，观察摩拉克斯为人之事也不急于一时。

　　荧混进人群简直如鱼得水，她几乎记得每个与她打过招呼的人的名字，偶尔在热烈的气氛里，她会回头张望一会，寻找魈的踪迹。

　　魈和荧相比，更像另一个极端：他极少在人前露面，不喜欢人来人往之地，兴许是习惯了沉默，连排兵布阵时也大多言简意赅，除了偶尔能看到他与荧或者其他“夜叉战士”在一起，其他大多时候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但偏偏魈容貌出众，行走军中，想不受注视都难。应达开玩笑：“总躲着不见人，人家千岩军兄弟听到你的名字，还以为你是什么赤面獠牙的妖怪呢，要不我说，干脆你带个面具，吓唬吓唬他们。”

　　“……”她说来无意，魈却一副可以考虑的表情，浮舍拍他肩膀：“怎么？说你是夜叉，还真想成为夜叉啊。”他话里有打趣的意味，却也思考起可行性，“不过草原上面具大多都是萨满祭拜天神时才能用到，骨制，笨重。”

　　应达也插话，她一拍大腿：“不如杀头牛掏空了戴头上，到时候让浮舍站阵前击鼓，哈哈，吓死对面那群老东西。”

　　魈收回闲散的思绪，他立小丘上，正对着荧看过来的方向，四下喧嚣，人们口中唱着日月山川的歌谣，学着百兽禽鸟的动作起舞，草原上的生命流淌在热烈欢快的气氛里，他身侧黑夜如潮水隔绝一切，只有在荧偶尔瞥来的目光中，他短暂地加入其中。

　　太阳的光轮即将压上坡来，乌沉的天开始褪色，荧偷偷溜出人群，看到魈抱着胳膊在打盹。

　　哈。她抑制不住地想笑，荧伸出手去戳他的脸颊——捣乱的手被抓住了。

　　魈睁开眼，里头并没有睡意，他好似没注意到荧的动作，自然而然地松开她的手：“结束了？”

　　荧摇头，下头的人群依旧热闹，她站到魈身侧：“还没有，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庆功宴，你们以前也会有类似的吗？”

　　“有。不过和现在不太一样。”再提起那段往事时，魈的语气平静许多，“这种场合也往往是主君在分发名蛊收买人心……”

　　“了解实情的恐惧，不了解实情的嫉妒，如此种种，想来螭虎过去时候举行的，一定不如你们现在玩的开心。”他察觉到荧在偷偷地捏他腰侧肉，半好笑半无奈地侧开身子，“做什么？”

　　“真的不加入我们吗？”荧伸出一只手，“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跳舞。”

　　那句“不必”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荧的表情实在真诚，他无法拒绝。

　　最后他握住了那只坚定伸向他的手。

　　两个人手牵着手往下跑，风慢慢发热，吹动面庞，鼓着衣袖蹁跹，如同天上飞下来两只蝴蝶。

　　荧带着魈绕后，在帐篷旁找到自己的包裹，从中掏出个意想不到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看！”

　　张牙舞爪的木制面具染着黑、蓝、金三色，绘着眼如铜铃，嘴露獠牙，头有犄角的象征图腾，兴许是制作的人手艺不精，边边角角处都是溢出的油彩。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傩面么？”笑盈盈的表情。

　　自然记得的，魈的话哽在喉间，声音微不可闻。“记得，…即使是恶鬼面，也有祈福佑吉之用。”

　　荧没有注意到他一闪而过的情绪，她把傩面扣在他脸上，大小刚好，声音透过木头，魈听见她瓮声瓮气地说：“戴上这个，就不会有人认出你是谁啦。”

　　人群里突然冒出个带“恶鬼面具”的，怎么可能不突兀。但魈嗯声，乖乖站着，任由荧靠过来，为他系好脑后的绳结。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面前荧与他的距离突然变得难以琢磨似的，他试探地抬手，瞬间被荧扣在掌心。

　　她左右打量片刻，满意地直点头：“不愧是我找师傅学了半个月捣鼓出来的，很好看嘛。”

　　趁着没人注意，荧拉着魈窜进角落，太阳正在升起——这预示着夜晚的庆典即将结束，所有人都默契地起身，握住了身侧人的手。

　　魈身侧是个面熟的千岩军，见旁人带着可怖的傩面，竟也只是微微笑了下就羞涩地撇开了目光，没有表现出任何吃惊的意思。荧记得他——在魈倒在她怀里时，正是他第一个主动提出帮助。

　　中央的位置开始躁动，魈抬眼望去：带着火红颜色傩面的应达格外醒目，他也终于明白了大家如此平淡的原因：几乎每隔几人，队伍里就出现个带着恶鬼面具的，他们冲朋友做着鬼脸，大家笑做一团。

　　荧凑近和他咬耳朵：“这是帝君的主意，他说希望大家都能接受其他地域的文化。”她颇为遗憾道，“帝君请的工匠手艺就是好，看着比我做的精致多了。”

　　手拉手形成的圈子开始顺时针转动，鼓声起起伏伏，一切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暖光，不知道是谁先唱起首璃月的战歌：

　　“…执我良弓来，金冑助驱驰…举身赴国难…有死乃如归…”

　　摩拉克斯的目光终于投向这里，在他身侧，浮舍正若有所思地听着。千岩军的旗帜在微风里偶尔舒展，这是后来史书上那些英雄们还不曾懂得离别的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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