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个假书

　　送亲当天，蒙族王都大道两旁候满族人。卢丹身着宝蓝喜服，身挂各色玛瑙、蜜蜡、绿松石等宝石串成的璎珞，冠帽镶嵌彩宝，右耳坠一枚祖母绿，打扮的很是喜庆。

　　李泉、张芡因为是修士的缘故，被安排在前面，紧邻琪琪格。

　　虞国派安王为迎亲正使、皇子姬变为副使，另携带一众文官、女使昨日就已经到了行宫修整。赶着吉时，今日一早便带圣旨行册封礼。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之爱女荣宪，性柔才佳，端庄淑雅。蒙王长子乌兰卢丹，德若兰芷，文武皆备。朕观公主与乌兰王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二人若结连理，必能使虞蒙两国永结欢好。朕将公主许之，册为驸马。望尔二人成婚后相敬如宾，共谱佳话，钦此。”安王颁布圣旨。

　　“臣接旨，谢陛下隆恩。”卢丹单膝跪地，俯首行礼。

　　册封礼结束后，双方人马皆放松下来，安王与蒙王、卢丹客套几句话，便带着人马掉头领路。

　　姬变驱马同李泉他们走在一起，跟在卢丹的马后面。

　　浩浩荡荡的人马，就这样离开王庭，穿过王都大道，沿途的蒙族百姓纷纷对着卢丹俯首行礼。

　　正式的婚礼要在虞京举行，所以蒙族一路上没有喜乐奏响，人人骑马行进，铁蹄经过，带着威严。

　　一路上过草地、趟河水，只在饭点、入夜后才下马歇息，两日下来人疲马乏。

　　第三日就地安营扎寨，此时张芡同李泉共用一方帐篷。李泉早已辟谷，独自在帐篷里打坐。张芡亦是感到疲累，马背颠簸，没有什么胃口。也歇在帐篷内。

　　原本计划十日的路程，卢丹与安王商量过后，决定压缩到五日。照现在的速度，还有两日能到虞京。好在天公作美，这几日风和日丽，路途虽辛苦，却很顺利。

　　第四日凌晨，营地的人马陆陆续续开始动身，熙熙攘攘的动静吵醒了张芡。

　　“嗯，该启程了么？”张芡抱着被子，看着打坐一夜的李泉：“李兄。”

　　睁开眼睛，李泉看向帐篷外的人影，道：“我们也准备一下。”

　　同之前一样，二人简单的用清洁咒整理一番，便出了帐篷。

　　婢女们这时端出简便的早膳，小厮们手脚麻利的拆帐篷、卧具。

　　张芡提着酒囊，拿起一张饼往一处火塘走。姬变此时正坐在火堆旁吃饭。

　　姬变离家近六年，安王这些天闲时总是要和姬变说话。无外乎是恨皇室子弟不成器，说虞朝大臣们贪图享乐。

　　今日不见安王，张芡总算逮到姬变落单。

　　姬变坐在一张席子上，眼前的案几上摆着和张芡手中一样的吃食。奶酒温热，烤饼酥软，姬变低着头机械般的重复进食动作，魂儿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张芡挪来一只支踵，坐在姬变对面：“想什么呢。”

　　姬变噎下口中索然无味的饼：“自羌国败，虞朝的上层们愈发奢靡堕落，父皇年事已高，太子庸碌。朝中派系只知互相缠斗，却不管黎民死活，唉。”

　　张芡对姬变所说的有所了解，但他们已经是仙门中人，按理不能再干涉人间事。姬变身为虞皇室人，从出生后就被排斥在继承人之外。他现在再忧虑，也只能袖手旁观。

　　“我听说虞朝开国皇帝曾向天问国祚寿数，天道其国祚可绵延千年。现今虞朝还未度过其半数，你不必担忧。”

　　姬变饮一口酒，看了张芡一眼：“也罢，此事现在与我无关。”

　　两人碰杯，又饮一回。

　　姬变倒是记起母族在虞京还有一支亲戚，便对着张芡道：“我们母族虽然不是高门户，在京也有一门近亲，翰林院编纂张显，算起来你我都要称他做舅舅。”

　　“我听娘亲说过，说这个舅舅是书虫转世，看书看的能钻书里，眼睛都看坏了。”张芡笑着说：“我特地带了明目丹，定能让他视力大好。”

　　提起张显，姬变也露出笑容：“他年岁不比我们大很多，学识渊博，性情温良。你和他很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这次来虞国，我带你好好转转，虞京有有一处花鸟坊，汇集了人间珍奇植株，我想你会喜欢。”

　　“当真搜罗了天下植株？”张芡兴致勃勃，他长在作物贫瘠的羌国，对很对植物都是在书上看画认识：“虞朝地处偏北，南洋瘴地的植株怕是不能在北地繁衍。”

　　姬变挑眉：“你尽管说，我想想有没有。”

　　瞧着张芡没见过世面的小期待表情，姬变心情大好，有种想显摆的冲动。花花草草就能给张芡带来快乐，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我看到有一种果，比板栗大百倍，壳带尖刺。闻其味轰臭逼人，然食其腹内果肉甜美无比。”张芡疑惑问：“据说那美味让人流连忘返，故名‘留恋’，世间真有这样果子么。”

　　姬变一听就知道张芡说的是什么东西，那留恋果自己还真没吃过。当时闻一下味，眉头都没皱便让下人扔远远的，哪里吃过。

　　张芡瞅着姬变，眼里带笑：“你没吃过。”

　　“嗯。”姬变无奈承认：“那果子气味实在难闻，污浊。”

　　听了姬变的话，张芡更是好奇：“这回，我一定要会会这果子。比之败酱草，哪个更臭。”

　　天色稍稍泛青，一众人马准备妥当，再次启程。

　　队伍里有马车，今日安王没有出来骑马，歇在马车里，传了两个太医。姬变问过太医，得知安王染了风寒，便一同上马车查看。

　　这时候带着队伍前进的换成了卢丹。

　　天还未完全亮，黎明十分，夜清的冷意并未驱散队伍的困乏。

　　所以，当为首的几个侍卫无声落马倒地的时候，周围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什么人来袭。

　　“魔修！”卢丹大喝一声，对着近卫道：“点火把，就地皆备。”

　　琪琪格离卢丹最近，迅速护在卢丹身旁。

　　恰巧空中飘过一片云，让本就不明朗的夜色更加难视。人们互相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人影。

　　听了卢丹的话，人人摸出火折子点火把。

　　阴风吹过，嗅出空气中的焦臭味，李泉登时心中一惊，大喊：“别点火，危险！”

　　“嘭”

　　“嘭”

　　——

　　凡是燃起火把的地方，发生了爆炸，爆炸波将周围的人击飞起来。

　　卢丹附近也有，琪琪格飞速运转灵力，掐诀罩起水盾，将每个人保护起来。

　　看来，来袭的魔修还有精通物理的人。李泉迅速冷静下来：“系统，有多少敌人。”

　　“两个，宿主。”

　　“是天然气么？附近有天然气？还是魔修已经将这里封闭起来了，就像江揽月的封山大阵。”李泉问系统。

　　爆炸声持续半刻后停止，琪琪格咬牙持续输送灵力维持水盾。

　　李泉走出水盾：“琪琪格，收势。有人在这里做结界，将一种易燃易爆的气体引入。见明火便会爆炸，现在气体已燃尽，你不要浪费灵力。”

　　“李泉，你怎么看。”姬便走出马车，同张芡一起和李泉与琪琪格汇合。

　　四人中李泉修为最高，李泉便分出神识向四面八方探查：“卢丹方才说有魔修，确实有魔修，但他们隐在暗处。这气体燃爆的威力巨大，他们目的就是要让和亲队伍全灭。我感觉到那气体又在变多。”

　　“卢丹兄，你方才如何得知有魔修？”方才系统都没先察觉出，卢丹怎么那么精确笃定，姬变问卢丹。

　　卢丹坦言：“我曾与魔修有过交手，数年前，虞羌边境有数个村庄被瘟疫肆虐。但是羌人入境后，那些村子里的瘟疫便消失了。所以我潜在一处瘟疫村庄，之后才得知，羌国有一个高阶魔修精通硫火法术。有瘟疫的村子，他施法将整个村庄烧灼一遍，羌人便可安然侵占。他身上的味道我不会忘记。”

　　空气很干燥，一如当年。

　　卢丹谨慎的换了一条浸满避疫汤的帕子，蒙住口鼻，朝着村子中心走。

　　越往中心走，他感到空气越发干燥，不一会儿，帕子竟然渐渐干透。

　　查了五个村子，今天似乎终于能碰到真相，卢丹狠下心，冒着感染的风险继续往里面摸。

　　“哈，这个村子的梨子好甜。”无疾怀里捧着一兜青梨，捡最大的一只递给身边的无漾：“尝尝。”

　　卢丹身手矫健、悄无声息的藏在一处矮棚子里，透过石头逢，暗中观察着羌人打扮的无疾和无漾。

　　无漾对眼前的梨皱眉。

　　“哥，你是百毒不侵之体。这梨伤不到你。”

　　无漾有洁癖，无疾却是个行走的瘟神。两兄弟一个放毒，一个消毒，配合十分默契。

　　无漾犹豫了一瞬，伸手碰了碰青梨。照面功夫，无疾斯的一声松开手，抖落怀里的青梨。

　　梨子落地，却不是咚噜噜的脆响，而是啪的软烂在地。

　　摔烂的梨子冒着热气，无疾搓着微微烫红的手心：“哥，你发什么神经。”

　　“你身体不好，不干净的东西少吃。”无漾忽略掉无疾的骂骂咧咧，闭上双眼，再睁眼，眼白已然全黑，瞳仁却变小一倍。

　　这双诡异的眼睛，犹如冷血蜥蜴的眼睛各自转动，卢丹内心被骇得屏住呼吸，这二人是魔修。只见那诡异双眼的魔修双手合十，再次闭上双眼，嘴唇动作，口中念念有词。

　　无疾无奈的撇撇嘴，抱臂等着无漾施法。

　　仔细听，有心人便可听出无漾念的是往生咒。兄弟二人自修魔后，因能力出众被羌王室招安。

　　无疾善操纵疫病，所过之处，活物难存。无漾善使硫火，可祛尽瘟疫，二人便成了攻城掠地的杀器。

　　对无辜百姓出手便屠村，卢丹见无漾做慈悲状念佛经，心中鄙夷不已。

　　说来可笑，无漾信佛。每次清扫一地，无漾总会虔诚的诵读一遍佛经超度死于疫病的生命。

　　同时，硫火伴随着经文，肆意涤荡净瘟疫的痕迹。

　　卢丹离无漾无疾两兄弟不远，硫火瞬间逼近。

　　“唔。”卢丹翻身趴下滾了一圈儿。

　　这轻巧的动静，终究逃不开两个魔修手心。

　　“是谁？”无疾朝着卢丹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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