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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七日后浮玉洲有场婚宴，越辰有意前去，于是答应好入苍焰塔顶层的日子便拖到婚宴之后。
萦风便先去了苍焰塔第六层，却见到了景霄。萦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这才发现他已经从第五层落至六层。
今日再见，他一反常态，话少了许多。
萦风沿着苍焰塔的墙壁走着，仔细观察附在上面的阵法。
景霄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什么也没说。
“您老人家一声不吭地跟着我干什么？”萦风终于忍不住问道。
景霄板着脸，幽怨地看向她：“你实话和我说，柳华练是不是已经转世了？”
萦风不自觉地轻咳几声。
她一直没有打算把柳华练的下落告诉他。因为她清楚，景霄一旦知晓，他必定怨念更深，要继续等下去。
可是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不是她，而是越辰或者别人，他都不可能得知任何真相。
所以萦风选择沉默，只做一个看客。
“我怎么知道？”萦风故作无奈。
“你在往生渊这么久了，这点消息都打听不到吗？”景霄侧目而视。
萦风不恼，反而笑道：“我的确没这个能耐，不如你出去试试？”
景霄撇了撇嘴：“我要是有你这好命，还用呆在这？”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像是得了便宜又卖乖，萦风便不接话，继续沿着墙壁走。
景霄看到她走开，又不得不跟上去，他凑在萦风身边：“上次那小子把你带走，没有罚你你吧？”
萦风脚步变慢：“哦，其实罚了。”
景霄啧啧称奇：“你这样不守规矩可不行，可得学着巴结巴结人家，不能像你师父那个样子，毫无顾忌，随心所欲，到时候怎么当这一渊之主……”
景霄突然絮絮叨叨，萦风不免头疼。
果然，这种地方待久了能把人逼疯。
景霄看萦风一句话也没说，又突然停下。
萦风赶忙见缝插针：“说这么多，累了吧？要不坐下歇歇？”
“你别打岔。”景霄正要说什么时，眼睛突然睁大，望向正前方。
他在萦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着前方的一个怨灵：“你认识她吗？”
萦风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个姑娘，发饰整齐，样貌姣好，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一直在那盯着她，一动不动，在众多怨灵中显得突兀，这才被景霄发现。
二人目光相对，下一刻，那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萦风飞去。
萦风下意识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目光炯炯。
景霄不免后撤一段距离。
下一瞬，萦风便已钳住那人的喉部：“你是何人？”
对方挣扎着捶打她的手臂：“你……你这个女魔头！”
萦风被她打得烦躁，便松了手，松泛手腕，对已经倒在地上的女子问道：“我们认识吗？”
女子听了这话，一时捶胸顿足：“女魔头！女魔头！你杀了我哥还不想认账！”
萦风蹲下身，盯着对面一张怒目圆睁的脸，她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女子见状，更是气急，抬手便要打她。
只听“啪”地一声，萦风钳制住她的手腕：“小姑娘，既然成了怨灵，就要消除怨念，早日转生才是。”
一旁的景霄若有所思，总觉得她这话不像是对一个人说的。
女子咬牙切齿，一双杏眼愤恨地瞪着，没吭声，显得有些可怜。
萦风神情一顿，望着面前这张脸，突然想起了什么……
可是她不想与之做过多纠缠，随后她松了手，转身对景霄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萦风走得快，手上掐了几个诀便消失不见。
倒在地上的女子嘴角一撇，朝着萦风方才站着的位置狠狠地啐了一口：“臭女人！假惺惺的臭女人！”
景霄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凑近，那女子才“站”起来。
“你是不是什么邪修？”景霄轻笑一声，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是，是又怎样？”女子暗自打量他，慌乱地避开对方审视的眼神。
“是她杀的你吗？”景霄好奇地问。
女子眼神飘忽：“不是，是别人……可是就是她害我成这个样子！”
“那也是你活该。”景霄又是冷笑，似是觉得没什么兴趣，转身便要离开。
女子不服气，她想跺脚，又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脚，更是气急，干脆冲了出去，直接用头狠狠地撞向景霄的后背。
景霄吃痛一声，被撞飞几尺，幸好他及时反应，否则就会撞到其他怨灵。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就听到那女子掐着腰，仰着头喊道：“我裴月章可不是好欺负的，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
景霄轻哼一声：“小丫头片子，有本事冲她能耐去！还敢跑我这里耀武扬威。”
说完他拂袖而去，裴月章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上。
*
苍焰塔本是建在往生渊之上。往生渊是一片虚无，并非纯粹的黑。是一眼望不到头，看不到任何事物的暗色。
萦风走到苍焰塔的后方，那里没有延伸到滩涂的折桥，而是空荡荡的往生渊。
她倚在栏杆上，石头的凉意隔着衣服传到皮肤上，一时清醒了些。
从上往下看，捕捉不到任何一个怨灵的身影，也不知是怨灵太小了以至于她看不见，还是怨灵太多了让她分辨不清。
但是她感受到了那些怨灵的怨气，积攒了几百年的仇恨和不甘，让她很难忽视。
萦风想起刚才那个女孩，看到她的样貌，不由得在脑海里依稀拼凑出一个故事。
故事中还有她浸血的手镯。
萦风来到涿郡一个月，始终跟着涵虚门的弟子搜寻附近的村落，铲除藏在人群中的邪修。
她凡事尽心尽力，齐云对她也少了些许警惕。
只是驻守在涿郡附近的邪修老巢始终未破。经过前期的排查，齐云断定地方老巢极有可能在距离涿郡不远处的瑶山。
涵虚门众人仍不知其在山中具体位置，瑶山地势险峻，密林丛生，而被抓到的邪修要么是边缘人物一问三不知，要么守口如瓶誓死不说。
沈应向齐云提议派几个实力强劲的弟子进去探一探底。
齐云不允：“瑶山之内，一切都是未知，现在人去岂不是送死？”
“来不及了！”沈应忍不住站起来，“前些日鉴阳宗与邪修一战，又是死伤无数，恐怕再过些时日，黎襄就要腾出手正是对付涵虚门了。若是我们不早日斩草除根，隐患只会越来越大。”
“话虽如此，就怕进去的人有去无回，到头来竹篮打水。”齐云双手拢袖，神情忧郁，“容我好好想想。”
沈应默默做回椅子上，他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说道：“恐怕只有——”
“——我去。”
木门摇晃，只见萦风推门而入。
齐云、沈应二人皆是一惊。
“你说什么？”沈应不可置信地问道。
萦风大跨几步，坐到沈应的对面，她看了看沈应，又看向齐云：“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觉得沈兄弟的法子不错，而且我可以去。”
沈应听了，赞许地点了点头：“你去也很合适。”
“不可。”齐云站起身，眼睛看向萦风，语气里没有半点迟疑。
“你让别人去只会是白白送死。”萦风一字一句地回他。
“你去就不是吗？”齐云毫不犹豫地反问。
萦风气极反笑。
“这才过了多久，齐云师兄就这么瞧不起我吗？”她起身朝齐云走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左肩，又继续说道，“当时受的伤都忘了吗？”
齐云面不改色，他抓住她的手，又推开：“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我想得太多？”萦风的音量瞬间提高了几度，“你不就是要打算自己去吗？”
齐云深吸一口气，没有否定：“是又如何？”
“如何？你能去得，我为什么不能，我——”
“——好了！二位别吵了！”沈应夹在两人中间，无奈道，“此事都可以慢慢商议。”
萦风不解气得瞪了一眼齐云，转而问沈应：“那你说，我们两个，谁去更好？”
“我觉得你去合适，你是女子，若是扮柔弱一些可以让那帮邪修放松警惕。”沈应一股脑地说完，就看到齐云一副阴郁的脸，他又立马补充道，“当然了，这事还是得你们小两口自己定。”
“小两口”这两个字让萦风打了个寒颤：“沈兄弟，少说这样的话。”
沉默了一阵的齐云又开口道：“我陪你去。”
突然缓和的态度让萦风感到意外，她正要说说话，就听到沈应摆着手。
他劝道：“不可不可，你们两个一起去，若是掉进坑里出不来这么办？那这边哪能还有一个主事的？你的那些师兄师弟又能听谁的？”
“此言有理，所以还是我去比较合适。”萦风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齐云转身望向窗外，背对着他们，又一次沉默。
剩下两人面面相觑，沈应开始给萦风使眼色。
萦风思索了一下，语气和缓许多：“齐云，你放心，我定能把那帮兔崽子的窝搅翻天。”
她听到齐云轻叹一声。
“给你三日的时间。”他说，“如果到时没有你的消息，我亲自前去。”
萦风心满意足地回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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