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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尽灯花
月光是泠泠的,洒在草木凝霜上,更添几分朦胧。
思绥昂起脑袋,看向眼前的男人。他一袭藏青色的披风,下头压着蓝锦袍,袍裾沾了不少尘土。他飞身下马,快步走向她。
思绥的双唇已冻得发麻,小脸惨白,散乱的发丝张牙舞爪地贴在额头上。
思绥冷得牙关打颤。
温秉阳赶忙将披风解下罩在她身上。
“我去了白江寺,听说你来了庄陵,怎么会这样。”
思绥浑身似被抽干力气一般,她双腿一软,跌进温秉阳的怀抱中。
这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男人温热的胸膛与跳动的心脏,那么真实那么暖和,她忍不住瑟缩进,想要得更多。
“修仪。”温秉阳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再紧一些,再紧一些好吗。”泪水猝然涌出,思绥带着哭腔哀求着,“不要抛弃我。”
温秉阳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抱起她将她带到马上。
“这里风大,我送你回去。”
回去?思绥被这两个字一烫,她茫然抬起头,似是确认一般,“送我回何处?”
“我们回白江寺,你冷得厉害,要赶紧请个郎中看一下。”
“不要!”思绥忽然尖叫道,“我不要回去!”
温秉阳的缰绳一顿,他看向怀中有些疯魔的人。
思绥抬起头,她看着温秉阳的下颌,轻声道:“你能带我走吗?我……不想回去。”
她说的小心翼翼,也说的极浅极轻,如同淡淡的薄雾,一下就能被吹散。
温秉阳眼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思绥,心中掂量着。
很久很久,他没有回应,思绥眼中的光芒一丝一丝暗淡。
她垂下眼睑,马匹上的鬃毛一摇一跃,如她同的心跳声。
两人一马,沉默地行在月光下。
不知过了多久,温秉阳正要开口道:“其实……”
话音未落,忽然之间山林中涌出无数的火光。
锦帽貂裘的鹰扬卫参行而列,举起的火把,宛若一条光蛇,火光亮如白昼似要将整个莽原点燃。
通天的火色中,飞驰出一匹紫骊骝,紫骊骝上是一个身着玄衣,眉目沉肃的男人。
起先男人是担忧的神色,而后见到思绥与温秉阳共骑一马,男人便阴鸷地望了过来。
禁军将他二人通通围住,斧钺刀戟,森森然也。
温秉阳连忙拜道:“陛下。修仪娘子恐怕是撞了庄陵的鬼,有些受惊。”
殷弘的目光紧紧锁在浑身狼藉的思绥身上。
温秉阳身子挺了挺,好像要遮拦住殷弘的目光。
殷弘眉头紧锁,他上前一分,温秉阳不由得又搂紧了思绥一分。
他二人对视着,只听山野的呼啸声。
不知过了多久,温秉阳这才认命般垂下脑袋,缓缓松开了手。
思绥只觉得腰间一重,继而顷刻间天旋地转她被殷弘抱到自己的马上。他的双臂环绕住思绥的腰身,死死禁锢在自己胸前。
思绥身上的藏青色袍子刺进他的眼中,他抻袖将之掀开扔到一侧的禁军手中,而后从自己身上解下披风罩在她身上。
如此,他才脸色稍稍满意,他怀着她居高临下地望过温秉阳。
“多谢温中书替朕找到爱妃。”
温秉阳连忙拱手道不敢。
“温卿的中书署里庶务万千,昨日晋州有呈案,不知温卿如何决断的。”
温秉阳找了思绥一整日,自然没有看公文,他连忙垂下首,恭敬道:“陛下恕罪。臣还未断,臣立马回府处理。”
殷弘冷笑一声,如孤松覆雪,峨峨难攀。
“官吏考功在即,新政也迫在眉睫。温卿居然有闲情逸致放马南山。”
温秉阳沉默片刻,连忙跪倒:“臣万死。”
殷弘睨过他一眼,低声道:“做好自己的事,别忘了本分。”
温秉阳叩首道:“是。”
殷弘正要携思绥离去,却听见温秉阳忽然在背后唤了他一声。
殷弘侧过脸,温秉阳有些踟躇道:“陛下。娘子她体弱,还望陛下多加照料,多加···怜惜···”
殷弘深呼出一口气,他看向不远处燃烧着的火把,颔首道:“这是自然。”
他扬起辔,紫骊骝便风驰电掣,两侧的风景即刻后移。
他的嗓音喑哑,“你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一个人跑去庄陵,还敢和温秉阳……”
他话音未说完,思绥仿佛被点醒一般,挣扎起来,她哭叫道:“我不要回去!你放开我!”
殷弘眉头紧皱,思绥从来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
他道:“别闹了。”
思绥依旧尖叫着:“放开我,我不要回白江寺。”
殷弘低下头,用袍服将她包了严实,下颌隔着袍子抵在她鬓发间。
“不是白江寺,朕带你回宫。”
思绥摇头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当陵园妾,我不要当活死人。”
殷弘皱眉道:“朕还没有死,你当什么陵园妾。”
思绥扭动着,然而她这点力气根本抵不过殷弘,殷弘一只手臂便将她桎梏住,思绥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却也没有任何效果。
她昏昏沉沉瘫软在他怀中。
殷弘见她不再闹腾,这才将手伸入袍子中,握住她的手。
怎么这么烫?
他皱眉唤了声:“思绥?”
思绥没有回答,殷弘的手覆在她额头上,滚烫的触感令他一震。
“怎么烧成这样?!”
怎么烧成这样?思绥倒比殷弘有些坦然。
她这两年风寒发烧烧得多了,多有些见怪不怪,她一回生二回熟,已开始闭目养神,以抵抗身上一阵寒一阵热。
殷弘看着前方绵延的道路,若是此刻回有禁中快马也需一日,他沉吟片刻道:“去别馆,令御医即刻前来。”
御医来来去去,思绥再一次被迫灌下那些难喝的汤药。
折腾了三日三夜之后,思绥的病情并未好转。
殷弘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素来身体康健,怎么到了今日突然病得如此厉害,迟迟不能醒来。”
御医战战兢兢,不敢说太多,只能委婉道:“修仪娘子的身子骨本来不错,只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思虑又重,才导致风邪入体,如今要休养才行。”
殷弘皱眉问道:“什么时候才能转醒?”
御医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回禀道:“只要烧退了,娘子就可以醒来。”
殷弘见状也别无他法,他长袖一挥,御医终于如蒙大赦退下。
众人退去,屋中只有他与思绥二人。
殷弘就坐在床边,他起身踱了两步,取来一侧的奏疏。
夜深人寂,思绥偶尔发两声粗砺的呼吸声。
豆点的烛光昏沉,殷弘挪得近了,恰好能看见思绥脸上不自然的红晕。
思绥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很是难受的样子。她红唇微动,似乎喃喃再说些什么。
“你们抛下我了·······”
殷弘脸色微变,他轻声道:“思绥。”
思绥依旧是昏迷着,只是口中依稀吐出几个词,“你们······抛下我了。”
殷弘放下奏疏握住了她的手。
思绥又陷入那个恐怖的梦中。她跌入冰冷的潭水中,冰水刺骨得凉,她的脑袋艰难地从水面中挣扎出,只见岸上并肩立着殷弘与陈知微。
岸上的两人依偎在一起,阳光之下,两人混沌的影子像是融在一块,不分彼此。
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见殷弘微微侧身,温柔倾听着陈知微的话语。
冰寒的潭水像无数根细针扎入她的四肢百骸,痛彻她的五脏六腑。
她张着嘴想呼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几个短促的音节。
“大王…陈姐姐……救我……”
思绥拼命挥舞着手臂,拼尽全身力气想要弄出些声响,可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着,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任由她“表演”。
她就像是取悦他们的丑角,她的惊慌、她的惊恐、她的狼狈,尽收入他们眼底。
他们看的心满意足,看的津津有味,可他们就是不肯伸出手,将她拉出水面。
……他们当真抛弃她了·····
思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中,冰冷的绝望顺着水流漫过她的胸口,再到她的鼻腔,让她几近窒息。
她看见陈知微抱紧了手臂,殷弘立马将自己披着的外袍解下小心替她穿戴好。而后牵起她的手,两人便转身沿着那条被银杏落叶铺就的金色大道翩然而去,渐行渐远。
背影联袂而起,像是一对交颈脖的鸳鸯。
绝境中,她忽然又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温秉阳神情慌张地向她跑来。男人一脚踏入水中,冰冷的水花溅湿了他的下摆,也溅到思绥脸上,模糊了她的眼睛。
温秉阳很快就到了她身边,他温暖的手掌握住她湿滑的掌心。思绥感激地看着他,她想谢她却被水呛住了喉头。
他忽然犹豫着停下动作。
思绥摇摇头,她顾不上喉头被呛出的血沫,哭泣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
温秉阳神色复杂,他看了思绥好一会儿,渐渐松开了手。
思绥哭叫道:“不要走,不要走!”
温秉阳的身影再一次离开,四周又陷入无垠的寂静中,只有她一人在绝望中不断求索。
水底的荇藻缠住她的脚,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拉拽着她,她越是挣扎越是沉得厉害。
渐渐地她放弃了抗争,身体越来越沉,如同灌了铅一般向着黑暗的水底坠去。意识一点点被剥离,最后一刻,只剩下一个念头烙在她心口。
他们都抛弃了她。
她的眼角湿润着,分不清是潭水还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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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底:他俩都来了
温秉阳:




我就差一点点
作者:不是男主呗。
温秉阳:那我不是男二吗?怎么待遇这么差。
作者:啊,你为啥要给自己升番。
温秉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