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固执
汤之国废弃温泉旅馆的废墟上,最后一丝紫雾散尽。
鸢将缝针收回背后,刀刃上残留的麻醉剂在夕阳下折射出透明的光。
她蹲下身,给三名昏迷的雾隐暗部各注射了一针强效安眠剂。
一旦切断联系的最后手段,就会被雾隐暗部标记为叛忍。
她这样做了,而清剿部队已经嗅到清理的气味迅速赶来。
“三天。”她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尘土,“足够我们离开汤之国去往风之国。”
君麻吕站在废墟边缘,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雾隐忍者。
他们的面具在夕阳下泛着金属光泽,其中一人的面具边缘裂了道缝——那是缝针擦过的痕迹。
鸢独自速战速决了这场战斗,杀伐果断,动作决绝。
保留体力的君麻吕将鸢的每一个动作映入眼底,呼吸却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不只是因为客观的身体情况恶化,同时他发现自己对鸢以往的实力判断有误——
本来君麻吕冲锋在前,想要履行自己来贯彻杀人的原则。
但鸢却比他先行一步。
她似乎突然改变了自己的一招一式展露的方式,身手施展得更为大胆。
君麻吕默然在心里作出一个令自己也难以相信的结论:鸢在隐藏自己的实力。
无论是医疗手段还是直接战斗力,她在前夜联系过雾隐暗部后,一切都变了。
在目击鸢毫不客气地跟雾隐暗部战斗后,君麻吕确认了这个事实——
他千方百计想用生命送鸢归家,但鸢却选择亲手斩断返乡的路。
虽说如此,鸢并没有杀人。
即使这些人奉命来杀她,即使杀了他们能减少未来的追兵,即使……这是最“合理”的选择。
她还是选择了麻醉,留下最后的悲悯。
“走吧。”鸢转身时,夕阳恰好落在她侧脸,将她墨黑的长发染成琥珀,“天黑前,我们要赶到下一个落脚点。”
---
傍晚的中转站里,油灯在木桌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
鸢从药剂包里取出药剂放在君麻吕面前,然后开始检查采集工具。
冷藏箱里的器具在油灯下泛着冷光,各种型号的针管、手术刀、密封容器整齐排列。
鸢一件件检查过去,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风影的样本必须在死亡后十分钟内采集。”她默然地碎碎念叨,“超过时间,细胞活性会下降百分之七十。大蛇丸肯定不会接受无价值的样本。”
君麻吕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问:“就这样决定一起执行暗杀任务了吗?”
鸢的手指顿了顿。
“我不是在按照你和大蛇丸的意思在做吗?”她平静的声音里出乎寻常地冷。
“嗯,”君麻吕顿了顿,“我说了杀人的事交给我来做。”
岩洞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只有油灯噼啪作响,在墙上投下两人晃动的影子。
很久,鸢才抬起头。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色的眼睛在昏光下深不见底。
“我知道了,那我的任务就是保证你不要死。”她说,“至少任务完成前不会。”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说不会。”鸢的语气斩钉截铁,“我是顶级的药师,我说你能活到什么时候,你就能活到什么时候。”
她说得很自信,自信得近乎傲慢。
但君麻吕发现,那不是傲慢,是一种有些破碎的固执——一种近乎偏执的、想要掌控一切的固执。
即使她被水月的性命威胁到参与暗杀风影;即使彻底失望,最终选择背叛雾隐暗部,即使她说过会救君麻吕,可君麻吕反复再三地说这是为了大蛇丸大人才作的交易——
她还是单纯的想掌控他的生死,掌控任务的成败,掌控一份她认定的结局。
君麻吕低着头,嘴角近乎看不见地勾了勾。
他暗自在心里感叹,原来她是这样固执的人。
“任务结束后,”君麻吕问,“如果我活下来了,你就去见鬼灯水月吧。如果我在任务中途死了……”
君麻吕没有继续说下去,银白色的头发掩饰住了他眼里的一丝落寞。
鸢收起工具,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汤之国的夜晚已经降临,远处有零星的灯火,像散落在黑暗中的星星。
“君麻吕,”她的声音从窗边传来,很轻,很淡,“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很清楚,我们之间是交易。我给你药,让你活着完成任务。只要你活着,水月就是安全的,我会有机会带他离开。”
她转过身,背对着窗外的黑暗:
“就像你之前说的,至于任务结束后的事……那不是交易的范围。”
她说得很清楚,很清楚地在划清界限。
交易结束,关系终止。
君麻吕听到了那冷静下的某些东西被鸢强行克制着,但他决绝地不再好奇和追问。
他拿起缓解剂,走到窗边另一侧。窗外,月光开始从云层中漏出来,在废墟上铺下一层银白。
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君麻吕在战场上对鸢说着“活下去”。
那时的他,希望她活下来,和他一起。
现在的他,不是希望,而是需要她活下来。
不和他一起,也可以。
那时的他是出于一种直觉型的善意,在混沌对立的战场上,他来不及想不透鸢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而现在活着的鸢,对君麻吕而言是出于需要。
在那场战争后,他在铃兰旁选择等待了许久许久。
在他离开雾隐时,一瞬之间闪现在脑海里的脸。
在她哽咽地说“如果是你,我会救你”的时候。
他早就自私地单方面把她当做活着的借口,好让自己的生命不再行尸走肉。
“早点休息吧。”鸢深吸一口气,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明天要赶最后一段路。”
---
凌晨,两人离开汤之国。
风之国边境的沙漠在晨光中展现出荒凉的壮美——无尽的黄沙,嶙峋的岩山,天空被沙尘染成昏黄。
一路上,鸢走在前面探路,保留体力的君麻吕跟在后面。两人之间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来得及反应。
但君麻吕能感觉到,鸢的警惕心比之前更强。她每隔几分钟就会停下来观察四周,手指始终搭在缝针的刀柄上。
她在防备什么?
不只是砂隐的巡逻队。
还有……走在身后的他。
不是受伤,不是难过,而是一种……近乎荒诞的释然。
也好。
她想防备,就让她防备。
她想较真地划清界限,就让她划清。
至少这样,当他最后能目送她果断地转身离去。
傍晚,两人找了处背风的岩洞。
鸢在洞口布置了警戒线,又在洞内生起一小堆篝火。她往火堆里加了几种特殊草药,烟雾能驱虫,也能掩盖气味。
君麻吕靠着岩壁坐下,取出大蛇丸给的卷轴,再次确认后续任务细节。
“风影的护卫队有十二人,都是砂隐暗部精英。”他说,“兜会带人制造沙暴,将他们引开。但最多只能争取十五分钟。”
“足够了。”鸢正在调配药剂,“十分钟战斗,五分钟采集和撤离。”
她将缓解剂放在君麻吕面前:“明早注射。药效能撑到战斗结束。”
君麻吕看着那支药剂,没有动。
“鸢,”他少有地唤了她的名字,“如果我死在战斗中——”
鸢的手顿了顿。
“你不会死。”她说,“至少样本采集完成前不会。”
“这场战斗也许会超出你的能力范围。”
“目前没有。”鸢抬起头,黑色的眼睛在火光中映出跳动的影子,“我说过,我是顶级药师。我有自己的判断。”
她说得很坚定,坚定得像在陈述事实。
但君麻吕看到了那坚定下的某些东西——不是自信,是恐惧。
她在恐惧什么?
恐惧他死?
不,不是恐惧他死,是恐惧他死带来的后果——任务失败,水月危险,她这些年的努力白费,信念成灰。
所以她不允许他死。
至少在任务完成前不允许。
“明白了。”君麻吕说,“我会相信你的判断。”
他拿起缓解剂,走到洞口。外面,沙漠的夜晚很冷,风吹过岩山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某种古老的哀歌。
他想起大蛇丸那双金色的蛇眼,想起他答应最后请求时的玩味表情——
“可以。”大蛇丸当时说,“到了最后,我会放她走,还会给她一个体面的身份。毕竟,一个完成了S级任务的暗部,应该得到雾隐的奖赏。”
那是他认为自己的死亡最有价值的事情。
并非为大蛇丸大人奋战到最后,而是用他的性命,为鸢在雾隐打开更深入的大门。
此刻还在说服自己理清界限的鸢,毫不知情。
她沉浸在雾隐灰暗的事实里,没空细想君麻吕一字一句谎言中完全相反的真心。
鸢甚至还在暗自强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只是为了大蛇丸在完成任务,只是在履行交易,他在拿水月作人质威胁她。
鸢不知道,从她闯入基地的那一天起,有个微弱灵魂被点了些光亮,从此他想做蜡烛,用最后一点力气流干泪。
他会送她走,以自己的方式。
他走向终点,她迈向更高的地方。
“君麻吕。”
鸢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入他静思的脑海。
他转过身,看见她已经走到洞口,手里拿着那支缓解剂。
“给你。”她说,“现在就注射。我需要确认药效稳定,才能在战斗中调整剂量。”
君麻吕抬起手臂。鸢拔掉软塞,将针头扎进他的手臂静脉。
冰凉的液体涌入血管,很快带来熟悉的暖意——疼痛在消退,呼吸在变顺畅,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暂时被压了下去。
注射完毕,她按压的手指拂过他的皮肤。
“感觉怎么样?”鸢问。
“可以。”君麻吕说,“能撑到战斗结束。”
他抬起另一只手犹豫地上前,失落地与鸢的手失之交臂。
鸢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回到火堆旁。
她开始整理药囊,将各种药剂分门别类放好——缓解剂、镇痛剂、肾上腺素、止血膏、解毒剂……
还有一支单独的、贴着特殊标签的药剂。
君麻吕看见了。
那是一支透明的液体,标签上没有任何字。
“那是什么?”他问。
鸢的手顿了顿,然后很自然地将那支药剂收进药囊最内层。
“备用药剂。”她说,“以防万一。”
但君麻吕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某些东西——不是防备,不是隐瞒,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决心。
但君麻吕没有追问。
他甚至有些害怕追问。
就让一切按照他现在的计划进行。
“早点休息吧。”鸢说,“明天……会很漫长。”
她靠着岩壁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变得平稳,但鸢清楚知道,两个人都睡不着。
因为明天,一切都会结束。
他的路,她的路,都会走到分岔口。
君麻吕闭上眼睛,听着火堆噼啪的声响,听着远处风沙呜咽的声音。
还有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缓慢,但坚定。
就像他即将走完的,最后一段路。
插入书签

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