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旧事

　　[想把时间冻结，想把和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藏。
　　——myd的日记]

　　休息室的小窗户透出阳光，明亦蝶嘴角微张，还以为自己刚才是听错了，卫述青知道她的名字？

　　这是卫述青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无法复加的惊喜像是潮水一样席卷到四肢百骸，她的手臂有些酸。
　　在这一刻，明亦蝶居然生出想哭的冲动。

　　她想起在那次高一跟在卫述青和求家北听到的对话，他不知道她，他不知道她是谁。
　　她只是同学，只是简单的客套，只是他人生里一小片连涟漪都掀不起的小浪。

　　压在心里久远的记忆铺天盖地奔向明亦蝶，她的胃也跟着痉挛。

　　那一年在图书馆雨幕前的对视终于在今天得到新的回响——你好啊，卫述青，我是明亦蝶。你终于知道我是谁了，我不再只是你口中疏离又淡漠的同学。

　　卫述青措不及防的轻描淡写，却是明亦蝶等了很久的消息，自以为石沉大海却是远方传来迟来讯息。

　　她觉得自己没有出息，只是喊了一声名字而已，但还是按捺不住的鼻酸，为了避免自己的失态，明亦蝶低头匆匆遮掩。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卫述青似乎单纯一问，没有多大的语气变化，他的视线落在小窗户的位置，盯着那里透出的阳光。

　　“我和朋友走散了，所以来这里了。”

　　“那你现在不去找你朋友吗？”
　　卫述青的视线转向她。

　　“哦，她现在还在玩，让我在这里等她。”
　　明亦蝶迟钝眨眼，撒了一个小谎。

　　“她等会要来找你？”
　　卫述青的声音响在耳边。

　　明亦蝶竭力做到自然的神色，她仰起脸，"不是，我去找她。现在人太多了，我等一会再出去，对了，你有出去看看社团活动吗？"

　　“看了一些。”

　　“……哦，那你有喜欢的社团吗？”

　　明亦蝶和卫述青干巴巴找着话题，越聊越尴尬，到最后声音只剩下气短。

　　“没。”
　　“那个木雕社还不错……”

　　她和卫述青对视。
　　卫述青却没继续追问，只是答应一声。
　　“嗯。”

　　休息室有一个书架，摆放着《读者》《看世界》《青年文摘》的杂志。
　　明亦蝶见到卫述青放下手机，随便抽取了一本《看世界》打开看。
　　他看书的速度不快，低着头认真看向里面的文章。

　　明亦蝶看他，校服微微凌乱，连带着拉链口的位置多了几分褶皱，也许是因为刚才和韩越周打架的缘故，她开口提醒，“卫述青，你衣服好像乱了。”

　　卫述青抬头，放下杂志，看看自己的衣领，清浅道了谢谢，随后整理自己的着装。他慢慢抚平多余出来的痕迹，直至一切再次变得一丝不苟。

　　明亦蝶全程沉默。
　　她没去看卫述青，而是低头抱着挎包出神盯着自己的脚尖。

　　羽毛球馆没有人再继续踏足，大家都在参加外面的社团活动，谁都不会想到，卫述青和明亦蝶会待在一起。
　　这个休息室成了安静的小小世界。

　　为了打发时间，明亦蝶也抽了一本《读者》。
　　杂志都是近期的杂志，日期很新。
　　明亦蝶刚才大概扫了几眼，最慢的日期也是三个月之前的。
　　她开始只是想着自己也那本书看，以免在休息室带着太尴尬，但看到后面，明亦蝶看得很专注。

　　翻书声时不时响起，像是柔软刮擦着心脏的一角。
　　明亦蝶悄悄抬头看了眼卫述青。
　　他专注看书，拿着杂志的手恰似白玉雕的扇骨，修长又优雅。

　　卫述青没察觉到她的打量。

　　明亦蝶收回视线，翻页的手顿了顿，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手机突兀响起声音，明亦蝶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机，看向屏幕却空无一物。

　　她看向对面。
　　是卫述青手机来消息了。

　　卫述青瞥了消息一眼，就把手机收起来。
　　他默不作声，唇线却平了一个度，眸色沉了沉。

　　卫述青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银白色的小方块。在光的照应下，闪着冷质的光泽。
　　是一个打火机。

　　他拿着打火机漫不经心用指腹摩挲其周身，卫述青凝着打火机，眼睑懒懒垂下。

　　“你要抽烟吗？”

　　今天的卫述青和明亦蝶之前见到的卫述青都有不一样，一件又一件打破她所见到的他。
　　那个年级第一始终游刃有余带着疏离的好学生，也会打架，也会抽烟……

　　但明亦蝶不会和任何人分享这些事情。
　　她会为卫述青保密。

　　明亦蝶见到卫述青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迟疑发问，“如果心情不好的话……”
　　你可以抽烟，我不介意。

　　卫述青抬眸和她对视，三秒后，他明了明亦蝶的欲言又止，脩地出声，“以为我要抽烟？”

　　明亦蝶闻言，决定干一件自己以前从来不会干的事，她学着电视剧里的说辞，一本正经，“你要抽的话，我去门口给你望风，有老师来了我们就走。”

　　此言一出，卫述青摩挲打火机的动作停下。
　　明亦蝶还以为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卫述青是担心别人发现，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明亦蝶。”
　　卫述青喊她，明亦蝶回头，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喊自己干什么。

　　她没有见到卫述青拿出烟盒，也没见到想象中对面人的叼烟点火，只是见到他微微挑眉，双眼皮的褶皱都泛着笑意。他轻轻拍身侧的一张空椅子，示意明亦蝶回到刚才的位置。
　　“回来坐着吧。”

　　明亦蝶懵懂地原路返回，看向卫述青，“我去望风安全点。”

　　“我不抽烟。”
　　卫述青摇头。

　　“叮——”
　　清脆的掀盖声响起，像是安静的弦破空，他滑动滚轮，擦了两下，火光亮起，摇曳的星点腾空而起，继而变成一窜火苗。

　　“那你带这个？”
　　明亦蝶不解，她认识的人里面，随身带打火机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明崖平，一个是林兴建，他们的相同点就是都抽烟。

　　她知道很多二中的学生也会抽烟，但不会在教学楼抽烟，而是在宿舍和小树林。
　　明亦蝶曾经听到有人说过，抽烟比喝咖啡蓄劲，抽一支烟比喝一杯咖啡会容易有精神得多，刷题和做试卷效果更好。

　　不抽烟带着打火机干什么？

　　卫述青抬起打火机，通过那窜火苗和明亦蝶对视，可以瞥见她眼底的疑惑。

　　“这个火苗很稳定，看它，可以让情绪也跟着变稳定。”
　　卫述青淡淡出声。

　　明亦蝶看向那抹蓝红色的火苗，确实平稳，丝毫没有晃动半分，只是盯了两三秒，她的眼睛就有些疼，只能挪开视线。

　　明亦蝶见到卫述青自然看向火苗，神色淡然，火光映照在他的眼底，明明那么炽热，却不见他半分被感染，反而是越发冷清。

　　“为什么不抽烟呢？”
　　明亦蝶自觉眼睛疼，见到卫述青已经习以为常，没任何不适，轻声询问，“我看他们很多人都抽烟缓解情绪的。”

　　“我不喜欢。”
　　火苗被熄灭，卫述青将打火机盖子合上，看向明亦蝶，“你是在引诱我去抽烟？”

　　“引诱”这个词，带着很大的歧义，乍一听带着调笑的暧昧。
　　但卫述青却没带着这个意味，只是平静阐述。
　　明亦蝶摆手澄清，“不是，我只是觉得眼睛会受不了。”

　　“很短的时间克制情绪，恢复好就行了。”
　　卫述青靠在椅子后，将手机拿出来，他不再继续和明亦蝶搭话。

　　那现在是情绪恢复了吗？
　　明亦蝶余光看了卫述青一眼，却发现，自己和他之间似乎又隔了一层薄薄无形的细纱。

　　和卫述青单独待在一个空间，明亦蝶不想那么早的离开。哪怕是一句话都不说，只要是和他待在一起，她就已经觉得跃然。

　　突然手机传来消息的提示音，明亦蝶看向通知栏，是周念萌发的消息，问她在哪里，说自己已经吃完了泡菜，还给她打包了一小盒，再一起去逛逛。

　　明亦蝶看看卫述青，又看看消息，内心挣扎片刻，“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消息发出去，却没收到周念萌的消息，估计在操场得缓一会。

　　那就再等等。
　　明亦蝶给自己一个理由，不是我不去找念萌的，而是网不好，收不到好友的消息。

　　明亦蝶和卫述青都没再开口说话，休息室安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我在文学社这里玩投壶游戏，可以得到奖品，你快来！”
　　提示音响起，明亦蝶回了一个嗯，她慢吞吞起身，提起自己的挎包。

　　“卫述青，我走了……”
　　明亦蝶即使心底在怎么恋恋不舍，也还是得离开，但在起身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出声。
　　卫述青从杂志世界中抬头，面上没任何诧异，薄唇轻启，视线落在她挎包上的企鹅上，见到企鹅摇晃的两杆细腿，“再见。”

　　“你不出去参加活动吗？”
　　明亦蝶见到卫述青坐在椅子上，像是被裁剪出的一抹冷沁烟，她鬼使神差发问。

　　“不了。”
　　因为明亦蝶站着，卫述青微抬下巴，淡声道，“祝你玩得开心。”

　　“……再见。”
　　明亦蝶的耳朵烧起来，她有些慌不择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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