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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问道,浮光掠影
(十九)问道,浮光掠影
近藤光一惊一乍,简直比自己当年看到妖怪还紧张,忍不住上前抓住爷爷瘦骨嶙峋的手,紧张问道,“直野家,亲戚的孩子,谁,爷爷,叫什么名字?”
近藤光已经顾不上脱鞋穿鞋的礼节,抱着棋盘就往门外奔去,风风火火的性格还跟小时候一样,近藤老太太端着茶水和果子出来,差点被撞。
“师傅,下了飞机咱们还没吃饭,您先吃点糕点再去问啊,怎么这么着急,又不是苏曦夜二段看到的。”
近藤平八似乎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卸掉什么长久的包袱似的,回头看到茶水糕点,又恢复了混乱状态,抓住浅野泽光的肩头,笑呵呵,道:“小光,咱们吃茶水糕点,别理会你爸爸,吃完一会儿陪爷爷下一盘棋,对了,你还没吃晚饭,厨房里还有味增汤和米饭,将就吃点吧,老太婆,快去,我孙子饿了。”
浅野泽光哭笑不得,一方面对老爷爷的盛情不好拒绝,自己肚子此时咕咕直叫,一方面有点担心自己师傅疯魔了。
老太太看到这个状态,慈爱地对浅野笑了,摆手,安慰道:“你先吃,浅野,我去看看小光,你陪着爷爷先吃点东西,啊。”
三更半夜,近藤光顾不得礼貌直接敲了直野家的大门,惹得人家庭院里的柴犬一直狂吠,结果,敲了半天,没人出来开门。
“小光,我忘记告诉你,直野家去了关西有马泡温泉,顺便走亲戚,没有人。”
近藤光抱着棋盘回头,奶奶正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着急失态,抱歉地说:“对不起,奶奶,我失礼了。”
老太太陪着孙子返回自己家,忍不住说道:“既然你这么在意这个棋盘,不如就送给你吧,你爷爷现在根本就想不起什么东西是他自己的,免得下次这个棋盘被他失手放在哪里,到时候你想找都找不到。”
“奶奶,可以吗?不是说,这个棋盘,是爷爷年轻时候的一个朋友送的,万一爷爷什么时候想起来,会责怪的。”
“不会的,小光,奶奶看出来了,你不是害怕这个棋盘,而是喜欢,既然你这么喜欢,你现在又已经是职业棋士,还夺得了本因坊头衔,这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的事,你爷爷清醒的时候为你骄傲着呢,你放心,他要什么时候去阁楼上找,我就说丢掉了。”
近藤光傻眼,老太太真是什么都明白,从来不说,今天说出来,吓人一跳。
婆孙俩回到自己家时,浅野已经吃掉了客厅里能吃大大部分东西,茶几上狼藉一片,近藤爷爷抓了这孩子陪他下棋,自从老人得了老年痴呆,什么都忘记了,可唯有下围棋和自己的孙子是职业棋士这两件事忘不了。
浅野泽光的水平早就超过了老爷爷,又不好明目张胆不耐烦地让子,只好抓耳挠腮想尽办法尽量不着痕迹地让棋,又不能让老爷爷赢得太容易,下得着实有些辛苦,冷汗直冒。
“小光,我说,你第一次跟爷爷下棋的时候,那实力,有点让爷爷吃惊,可现在,你看看,怎么反而水平下降了?”
“啊…………”
这回吃惊的是浅野泽光,听到这话不由得回头望着刚进门的近藤光,嘴角有点抽搐,他师傅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呀?
当年,当年师傅还是小学生吧,听说那时候师傅连棋子都没学会怎么拿,就能让这业余中段老头说比自己现在厉害,这,这是什么水平,他现在可已经是职业二段,老头说当年初学围棋的师傅已经比自己现在厉害了,这是什么水平?
他曾经断断续续在棋院听说过近藤本因坊少年学棋的经历,可实力忽高忽低这件事,似乎只有听塔矢棋圣说过,这到底怎么回事?
听说他师傅当年第一次参加北斗杯,就因为高永夏对本因坊秀策的不当言辞,让近藤光特别生气,甚至闹到要换主将,这是什么概念?
他师傅,似乎对秀策,特别在意,甚至着迷…………
这次北斗杯本来不是他师傅带队,是塔矢棋圣带队参赛,可他师傅听说韩国主将用了秀策流将松田优中盘击溃,立马飞到首尔,就为了跟那女流二段下一局暗中送还贴目的棋,还把随身多年的折扇送了人,这真的不可思议。
然后,为了现场观战苏曦夜二段的女流棋士大赛韩国预选第一场,浪费了练棋和参加森下老师研讨会的时间,中间还参加了一个什么艺术展,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骚操作到底是为什么?
现在,为了一个就快散架的破旧棋盘,连饭都没吃就直接去敲隔壁大门,这是他认识的近藤本因坊吗?
近藤光根本不在意徒弟狐疑的目光,直接眼神示意,你要在痴呆老头面前演戏你就好好演,有些事当师傅的不用跟你解释。
“小光,我去给你和浅野煮点面条,你们吃了再回家吧,这么晚了,要不先给明打个电话。”
“哎哟,我忘记了,奶奶,借一下您的电话。”
近藤光总算恢复了点正常,抱着棋盘上到二楼报平安去了,顺道拖走了行李箱,把宝贝棋盘放了进去。
等妻子唠叨完注意安全的话,再回到客厅,浅野总算脱离了已经睡着老头的苦海,开心地呼呼大吃面条,指了指茶几上另一碗,表示自己饿极了,先吃了。
奶奶从厨房端来了味增汤,看老爷爷耷拉着脑袋睡着了,为他披上了毯子,笑眯眯地招呼孙子快吃,吃完早点回家。
“师傅,师母没骂人吧,您说不就是一个旧棋盘嘛,您干嘛这么紧张?”
浅野一边吃一边嘟囔,口无遮拦,道:“师傅,您这棋盘是不是什么试探围棋天赋的宝物,要是这样下次您去韩国比赛,带上,找个机会让苏曦夜二段看看不就行了,兴许她能看出您说的什么血迹。”
近藤光脑子里一道闪光,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这个说话不着调有乌鸦嘴潜质的徒弟,煞白了脸色,片刻,回复过来,给了这孩子一筷子,臭骂道快吃,心里却把这话印刻下来,是可以让苏曦夜看看,另外,直野家亲戚那孩子,他总会打听到的。
暗夜无话,近藤光不是迷信,而是,这是佐为留在世间的唯一一丝亮光,他当然要追寻求证,毫不犹豫。
苏珊娜似乎也从苏曦夜手腕佛珠上看到了什么,翌日,路易莎修女的生日宴会上,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她问了这串美轮美奂珠子的来由。
结果苏曦夜支支吾吾,说不上来谁送的,更说不出什么材质,是否贵重。
“难不成是明山长老送的,这珠子看来价值不菲,曦夜,你不可以收出家人如此贵重的礼物。”
小萝莉正想一走了之,不想理会苏珊娜突发奇想的母爱泛滥过度保护,一个双下巴络腮胡戴金丝框眼镜的男人突然出现,抖动着下巴上的肉,插嘴道:“这可是好东西,少见得很,这深蓝洒金的叫人鱼珠,又叫人鱼泪,其实就是蓝砗磲,白色的是白菩提莲花珠,搭配起来,就叫娑婆问道,这菩提结璎珞是日本古代天台宗高僧专用的,看这珠子成色应该是古董。”
“金校长,您来了。”苏曦夜正无法解释手上的名贵佛珠来源,惊喜总算有人解围,不由分说直接上前抱住了胖老头的胳膊,亲昵地摇来摇去,仿若女儿跟父亲撒娇一般,笑道,“校长伯伯,您上次来首尔不是说想让我去学校围棋社跟学生们进行一次互动活动,这次正好,我师傅也来了,我们明晚才回首尔,您安排一下,明天我和师傅一起去学校好不好,请明山长老也去,好好跟围棋社的孩子们玩一天,好不好,好不好嘛?”
金永南听到苏曦夜后面的话,激动得差点站不住脚,手上端着的果汁差点洒在教堂前面的草坪上,有点难以置信地回头,问:“曦夜,不,苏二段,苏老师,你是说高永夏九段也来了济州?”
“您没见到,校长伯伯,我找找,在那里。”
随着穿着清新活泼西班牙Calle del Mar浅青色T恤蕾丝网球裙涂鸦狐狸领夹克衫少女手指的方向,济州山月国民小学的校长和苏曦夜曾经的班导崔哲恩看到一个清发飞扬的年轻男子,独自坐在方济修道院前面草坪的一个不起眼角落的咖啡座边,搭着大长腿,一身米白色长款西服搭配卡其色休闲裤白色运动鞋,旷放羁洒中透着几分随性,男子左手托颐,右手搭靠扶手,斜倚在白色长椅边沉思凝眸,目光似乎正一直指向这边。
“师傅,师傅,过来一下………”
小萝莉同样飞扬的烟紫色长发在阳光海风吹拂下让人炫目,回到济州岛的苏曦夜二段仿佛挣脱了束缚,变回了小时候那个活泼玩闹的小姑娘,朝着不远处独自品尝寂寞的男子使劲挥手。
金永南赶忙阻拦,有些激动,又有些恭维,客气道:“苏老师,不要,还是我们过去吧,没想到高九段也来了济州,贵客呀,可是我上次说的只是一次公益活动,高老师这样的顶尖棋士?”
“校长伯伯,您太客气,还是叫我曦夜吧,在您面前我怎么能被称为老师,没事,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交给我,您别忘了,当年我师傅可是强行从您的学校里带走我的,现在不过是参加一个小学生围棋社的活动,您放心,明天我拉他去。”
“别,曦夜,像高九段这样的顶尖棋士,这出场的费用——————”
导师崔哲恩并不懂围棋,相反对围棋有些仇视,主要原因是当年苏曦夜算是他班上成绩优秀的孩子,本来想着对这孩子细细栽培,让其将来升入名校,以完成自己教书育人的宏大志愿。结果,高永夏中途截胡,虽然身为班导的崔哲恩百般阻挠,延迟了苏曦夜离开济州的时间,但两年后,十一岁的小女孩终于离开济州岛去首尔学棋,从此极少再回来,让崔哲恩心里十分介怀。
“没事,崔班导,您放心,师傅不会跟您要对局费的,我保证。”小萝莉拍了胸脯保证,神采飞扬地对自己的小学班导保证,“而且,我在首尔当研究生这两年,并没有荒废学业,班导,谢谢您的当初的苦心。”
崔哲恩听到这话差点湿了眼镜,从前只觉得这孩子聪明伶俐,成绩优异,并非属于苦读类型,有时候也会偷懒调皮,但有时候你会发现,她比别的孩子多了一分静气,玩闹之后,当她决定静下来做某件事的时候,如同静水深流,如同一潭山涧盈满的秋水,润泽无声地完成她该做的事情。
所以,当崔哲恩发现这份静气来自她所热爱的围棋时,一直阻扰她离开济州的班导还是含泪放行了,送别班会上许多与苏曦夜一起长大的孩子都落了泪,相约将来要在首尔重聚。崔哲恩更是送了一幅自己亲手绘制的水彩画给苏曦夜,画上,正是正襟端坐在海边礁石上下棋的小姑娘,这是他当老师以来第一次送自己的作品给学生,尽管成为画家曾是他大学时的梦想,尽管他一直讲这个遗憾深藏心中,不愿再触碰画笔油彩,但那次,他破例了,因为他是衷心祝愿这个为围棋而生的女孩,将来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走上世界围棋的大舞台。
他没想到,苏曦夜还记着当初临别时班导的话——————曦夜,你最爱的围棋,你终于可以得到完全拥有它的机会,但,这个世界有时候,不是只有黑白二色,如果可以,你可以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加多姿多彩。
没想到,苏曦夜听进去了,而且现在身为职业棋士的小女孩对当年的老师校长如此尊重亲近,崔哲恩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就在几位故人叙旧闲聊时,刚刚还故作高冷远远观望的高永夏居然自动离开咖啡座走了过来。
金永南和崔哲恩连忙迎上去,笑着打招呼,行礼。苏曦夜却被苏珊娜一把别住左手手腕,低头厉声质问名贵佛珠来历,小萝莉挣脱不掉,又无从解释时,突然听到滴答滴答水滴声。
“苏珊娜,我手机响了,你先放手。”
高永夏目光所以早看到了,眼神有些寒冽,但因为一路上天真派女艺术家的态度,他不好公然对此表态,只能一边关注苏曦夜跟母亲打太极,一边跟金永南寒暄。
“高九段,明天学校围棋社有个公益活动,苏二段说您有空,欢迎您莅临指导。”胖校长说话十分客气,恭维道,“上次北斗杯我正好去首尔看朋友,到现场去看了曦夜比赛,真是一局精彩的好棋,都是您的教导,曦夜这么年轻就成为了职业棋士,登上了国际大赛的舞台,路易莎修女十分感谢您呢………”
金永南不说北斗杯还好,一说北斗杯,高永夏的脸色更加阴霭,崔哲恩看在眼里,以为高永夏是不喜欢参加明天那种小孩子扎堆的无聊活动,连忙说:“高九段,如果您明天有事,围棋社活动的事就不勉强,只要曦夜答应去,孩子们就很高兴了。”
“谁说我不去?”高永夏眼睛停留在不远处白色帐篷边接电话的女孩身上,却把崔哲恩的客气话听进去了,马上反驳。
“啊,永夏老师,您愿意去,可是,可是————”
崔哲恩是个诚恳的年轻人,直率地想说钱的事,却被高永夏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年轻的围棋九段只是轻描淡写:“我听曦夜说过,既然是公益活动,当然不会提什么出场费,不过…………”
“不过什么?”两位高兴过头的男子显然有点害怕高永夏后面的两字,如临圣训一般眼巴巴地小心问道。
高永夏有些不屑两人的战战兢兢,不耐烦地撩下一句:“曦夜说想吃济州的橘子,还有鱿鱼汤,另外就是希望带上这里愿意去的孩子一起,不知道………”
金永南喘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能呼吸了,这才一块石头落地,满脸堆笑,连连点头,说可以可以。崔哲恩虽然不喜欢高永夏的态度,但却从这冷傲的话语里听出了师傅对徒弟细致入微的关爱,脸上收起了厌烦的表情,表示了这次活动学校的重视和全力以赴。
那边厢苏曦夜却是捂紧了话筒,放低了声音,生怕被高永夏听到,因为她看到电话来电居然是一个陌生的国外号码,还以为是苏珊娜的朋友打错了,结果,听到一个十分耳熟的亲厚声音问了一声是否方便单独说话之后,苏曦夜赶紧捂住了话筒,开始抬眼寻找远离高永夏的地方。
她听出这个韩语口音十分不熟练的声音是谁了,所以——————独自信步走到修道院新修的儿童活动乐园旁边,让孩子们玩耍的声音盖住自己说话的声音。
“塔,塔矢,老师,您怎么会,有我的私人手机号码?”
“曦夜,你好吗?我刚下飞机,在东京,哦,我问尹教练要的,尹太善,他问林日焕八段要的,他曾在海南高中当围棋教练。”
苏曦夜不敢说日语,只能尽量放慢说话速度,装作是回应棋院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轻声说:“哦,我,我在济州岛,还有永夏老师,是这样的,这次苏珊娜回来首尔,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抚养我长大的路易莎修女的生日会。”
“是吗,是哪一家修道院,下次有机会去济州岛,我想我也应该去拜访一下。”
塔矢亮的口气有种理所当然的关怀,更有一种让小女孩说不出的亲切和熟稔,难道,这就是血缘的奥秘,苏曦夜不由得在心里奇怪,言谈中连她自己都奇怪这种完全没有疏离感的自然感情,难道就是亲情?如果没记错,她和塔矢亮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然而,她却不想对这个清儒如茶的男子有任何隐瞒。
“方济修道院,路易莎修女,是她抚养我长大的。”
“哦,好的,我记住了,你,还好吧?”
塔矢亮的韩语说得不好,但语气真是柔润如风,让苏曦夜觉得好像三月竹林细雨,清爽明和,轻轻揉开了笑颜,心道果然关东口音更加能柔风化雨。
“我听藤泽五段说了芮莹九段对你说的话,高永夏输棋的事,怎么能………”
“塔矢,老师,没有,没事,让您担心了,前辈们偶尔训诫一下后辈,这是关爱,不是责怪,您放心,这件事,近藤老师不知道吧?”
“没,没有,你放心,我是私下打电话问的藤泽五段,近藤他不知道。”塔矢亮的语气还是颇为担忧,这让苏曦夜心中隐隐有些欣喜到感动,也许,这就是苏珊娜说的,多一个人爱自己,这个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生父啊!这种感觉,如同孤舟归港,让她感觉到极大的安全感,让她这颗流浪已久的心第一次有了归属感,远方,日本,东京,有个人,这世上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在关心着自己,这种感觉,真好。
“你,似乎,特别在意近藤?”塔矢亮不是高永夏一般的吃醋,而是洞察力敏锐,随口问。
因为,虽然知道了苏曦夜与自己的关系,但作为棋士来说,他更在意她对秀策流的熟悉和对近藤光的在意,还有她在北斗杯的那惊世一局。
“没有,我只是不希望近藤老师下次再与永夏老师碰面时产生什么误会,您知道,永夏老师的性格,永远不会去解释这种误会。”
“哦,好的。”塔矢亮并没有得到他想得到的答案,但也不打算在电话里追问,只是淡淡问,“那本棋谱,扉页上的话,看到了吗?还有书里的东西?”
苏曦夜的耳朵突然离开了手机,因为她发现高永夏径直朝这边走过来了,似乎有所怀疑,手里的电话突然被人抢走,然后,听到一阵天真烂漫的声音用英语在说笑——————
“YES,好的,我知道了,收到了,东西收到了,放心,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就这样,拜拜!”
苏珊娜赶在高永夏靠近前挂掉了电话,还自言自语,说是自己的工作电话,打错了号码,高永夏将信将疑,有点搞不清这母女在干什么,便不好多问。
苏曦夜当然知道苏珊娜的眼睛已经瞟到了电话号码来自日本,她老妈在人情世故上真是糊涂虫,可并非笨蛋,只不过艺术家基本都愤世嫉俗,她当然猜到可能是塔矢亮打来的电话,让高永夏知道不好,所以很自然地配合女儿打掩护。
苏曦夜因为塔矢的电话觉得很暖心,但表现出来的症状就是开启胡闹顽童模式,直接把莫名的高永夏拉拽进了儿童游乐园,开始了恶作剧孩童的智勇大冲关游戏,球池,沙海,滑梯,秋千,旋转小木马,淘气城堡,高永夏在修道院孩童和苏曦夜等回来探亲的半大孩童的推波助澜下,形象尽毁,连外套鞋袜都不知丢失在哪里,此刻,韩国围棋第一人心里那个后悔,这些东西可都是他捐钱建造的,简直是自作自受。
可看到苏曦夜拉着他亲密无间地一起疯闹的模样,他内心又如同喝下了满池的蜜酒,那滋味是从来没有过的清甜。甜到他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孤高,更忘记了自己平日所有的冷酷伪装,至今为止,能让他如此放松的,唯此一人。
塔矢亮在电话里那头听到了高永夏的声音,猜到苏曦夜和苏珊娜及时挂断电话的原因,亦未强求,但内心同样是温暖的,他感到的,同样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一个如同影子一般的女儿,十三年前浮光掠影一般的梦幻情事后,他的心从来未曾停留过,这么多年了,能让他内心涟漪泛滥的,除了那片向日葵花海,就只剩下围棋,现在,多了一个人,那个紫发飞扬的女孩,就像是从自己心中期望的魔镜里走出来的一样,他真的爱她如己,从第一眼开始,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这是来自血缘,来自塔矢家,来自未知的前世的牵绊,这对他来说,是幸福的牵绊啊!
而且,她在围棋触觉上那样的简明幽微善学多变,她简直就是为了秀策流而生,冥冥中,她因为围棋与近藤光有着说不清的牵绊,这,是不是来自遥远过去的宿命呢?塔矢亮感觉自己长久以来空虚的内心已经被填满,他重新拥有了起航的强大力量,这力量,来自苏曦夜,他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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