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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逝秋02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蓝灵紫并没有因为和自己讨厌的人在一起就觉得漫长。这么多年了,折磨她的东西够多了,眼下这点厌恶算得上什么呢?相反,由于她的到来,仆人们都格外开心,楼底下有说有笑的,成为了蓝灵紫度过这段时间的唯一慰藉。
雨秋节马上就要到了,这就意味着入秋了。白天越来越短,而黑夜表演的时间越来越长!雨秋节,就是要在黑色的夜空下过才有韵味啊!似乎正是知道这一点,掌管阳光的神明才会体贴在入秋之后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再加上乌云与秋风的衬托,方可让雨秋节过得更加有沉浸感。
明明前几天,白天的时间很长,蓝灵紫还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工作。而仿佛是一瞬间,当她从病床上醒来,黑夜就已然从白昼那里额外窃取了数小时的光阴。要知道,出于十几年前那个雨秋节夜晚的恐惧与向往,她总会是在夏秋交接之际的晚上,变得闭塞而迟钝。
往往,每当夜幕降临,她就会吃下最大剂量的安眠药,强迫自己入睡,然后在无梦中一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可今天,她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子,陪父母吃完最后一顿饭。
李大哥已经将大大小小的饭菜端到桌子上,看蓝灵紫一家下来,隔着老远便开始一道道介绍。两位长辈还是一如既往地装出礼貌的样子回应,蓝灵紫倒是很热情,不时地还会和李大哥探讨一下。
在蓝灵紫父亲看来,这是一种炫耀,也是一种挑衅!他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聊得差不多了,蓝灵紫让所有人今晚上休息,没有特殊事情就不要来打扰他们。她要单独和爸爸妈妈“好好”吃顿饭。
在一个个送走仆人并送上雨秋节祝福后,偌大的房屋瞬间又清净下来。一如这里平常的模样,一如曾经那段落魄时期的模样,也最好地映衬着三人那不可挽回的关系。
蓝灵紫坐在本应该是父亲这位家主才能坐的位置上,也没有在晚餐开始前举杯祝词。恰恰相反,蓝灵紫一坐下就夹起一块水煮肉还有夫妻肺片塞进嘴里,在体验过李大哥那无可挑剔的手艺后,露出了可能是在父母面前,十几年来都未曾有过真诚微笑。紧接着,她便就着一大碗米饭大快朵颐,品尝辛辣带给她的快感。
这些,都是辛然爱吃的菜。
“别浪费!李大哥辛苦做的,多吃!”蓝灵紫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这让两位长辈的心情又不爽了不少。
“蓝蓝!我怎么听说,你要把公司白送给裴家人?”蓝父比蓝母能清醒一些,知道自己女儿此时不喜欢听什么客套话了,所以也就不藏着掖着,单刀直入开始晚餐话题。
“怎么了?这是交易!”
“什么交易要把公司都送出去!”
“拜托他们照顾两个人!”
“那这也太过分了吧!你自己难道不留一点吗?”蓝父明显是有些急躁了,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拿金钱来衡量某些人的价值。当然,这也情有可原,在他心里,即使是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被“乖”女儿软禁起来,大概率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出去了!可他也无法接受蓝灵紫将他们家的东西拱手送给外人——还是他不喜欢的外人。
蓝灵紫停下筷子,面无表情地瞪了一眼父亲,还捎带着瞥了一眼母亲,想看看这个女人此刻是什么表情。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倒了一杯果汁一饮而尽,清干净口腔中的食物残渣再说话:“爸爸!妈妈!我有个问题!如果是我被送到一帮畜生手里,天天被凌辱、□□、折磨,只能等着被当作商品被卖出去......而此时,有一群人冒着生命危险,不远千里赶过去只为了从一帮有枪有炮的亡命徒手里救下一个和他们没有丝毫关系的我!你会给他们什么样的回报?您会用您的一切来救我吗?如果代价是您的公司!”
“蓝蓝!你不能这么说你爸爸!”
“我说他了吗?我只不过是提出了一个有现实原型作为参考的假设而已。毕竟这种事情听起来荒唐,可是却实实在在发生了不是吗?”
“你不用绕弯子讽刺我和你妈!我们都是为你好!你现在拥有这么多,如果不是我当初帮你做的决定,可能吗?”
“但我不想要!”蓝灵紫低吼道,“我只想要我的然然!”
“诶诶诶...别生气,你们爷俩!老头子,你不要急嘛!蓝蓝,你也是,这么多年了,你已经尽职尽责了,有些事情,该忘就忘了吧。”
“妈!你不用装了!这一点我爸比你强,您要不要听听您刚才说的话有多恶心!我真的...我今天来之前真的还有过奢望,你们会哪怕有一点点愧疚之心,可现在,我真是大开眼界!难道辛然的死,在你们眼里就真的一文不值吗?您当初跑到辛然爸妈的单位里又哭又闹,您不感觉您就像个小丑一样吗?一会儿义正词严地找人家领导谈话,一会儿又柔声细语地跑到辛然爸妈办公室让同事评理,最后还哭得那叫一个冤。您忘了,您觉得人家会不会忘?
我那么会观察人可都是跟您学得啊,您最清楚辛然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好不容易在当地的一个小国企打拼二十多年,求得就是一个稳定,最在乎的就是面子!您可真会啊!哦,还有呢,您知道叔叔阿姨学历都不高,没啥文化,就可着劲忽悠他们,让他们也稀里糊涂地同意把辛然送去那个鬼地方。您就不觉得愧疚吗?”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同意你们两个在那里搞同性恋?就那么拒绝小峰?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是这么幼稚?”
“您是希望我幸福吗?还有您!”蓝灵紫分别看向自己的父母,说实话,她现在看不出这两个生她养她的人,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如果是真心的,那么说明他们愚蠢;如果是虚假的,只是为了哄骗自己,那么则说明他们坏。当然,还有一种更加可笑的可能——他们一开始在哄骗自己的女儿,一来二去,十几年来,最终把他们自己给忽悠瘸了。
那就说明——他们又蠢又坏,可怜又可恨!
“我当然希望你幸福!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有你爸爸,他这么多年打拼,不就是想让你过上你小时候的日子吗?这些,那个辛然能给你吗?不能!只有小峰,还有我们!”
“但是...您看!我现在,幸福吗?”
“别扯那些没用的!”蓝灵紫的爸爸突然暴起怒吼道,他知道这个话题再聊下去,无非就是什么“你们不了解我!”、“只有我认为的幸福才是幸福”的老套剧情。他知道,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说白了,他确实没有考虑,或者说从始至终就没有考虑过。
辛然和蓝灵紫还在高中时,他便对于女儿和辛然形影不离颇有微词。当然,其实蓝母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她更会装而已!那时,他每天盼望着的就是让蓝灵紫赶快考上一个好大学,这样就可以离开辛然这样的贱民孩子,顺便能给蓝灵紫寻一个好婆家。
即使辛然是个男生,他也不会同意两人在一起。在这个男人看来,那种市井小民家庭出身的孩子,怎么能和自己女儿在一起呢?
所以当他第一次从自己女儿嘴里听到说她喜欢一个女生,名字叫辛然时,就触碰了两条底线。他本想直接杀奔辛然家,好好给那两口子一个教训!当时他借助老朋友的帮扶,生意上已经有了不少起色,教训两个普通打工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还是要说蓝母精明,她深知如果要彻底摧毁两人,关键在于要让辛然那里出现破绽。于是乎,她便装出一副可怜模样,无时无刻用各种或温柔、或无辜、或理解、或无奈的样子,通过所有渠道向辛然父母施压,继而让他们去逼迫辛然。
以辛然不服输的性子,肯定会剑走偏锋,而越是如此,她便可以借助对方的一次次冲动乘胜追击。
果然,效果十分显著!在整个两人决裂的过程中,他们是少有的下场之后又体面退场的那些人。其他各方——除却他们口中的小峰一家人外,无论是蓝灵紫、辛然、还有辛然父母,都是浑身血迹。甚至在后来,蓝母还能时不时地以老姐妹的身份去看望以下辛然母亲,对方却没有太多愤怒,只是无奈而已。
如果说自己的父母不仅要拆散女儿的感情,还要让别人来当刽子手,那么...他们真的是因为爱,才去做这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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