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雀

　　“老师要我来找你，发生什么事了？”

　　杜简西钻了进来，看着站在中间的沈亦白，问道。

　　“我来买酒，我买完刚好就没货了，这个大叔就冲上来说我抢了他的酒，还把其他客人的酒桌掀了。”

　　沈亦白眼神冷淡，平静地陈述事实。

　　真是……

　　本来原计划是让沈亦白想办法和他起一些冲突，并且让别人以为是他的错。

　　没想到还挺会来事，自己撞上来了。

　　旁边的酒客都在劝，想去把那男人拉开，反而被狠狠甩开，一副“你再碰老子老子和你不客气”的样子。

　　“既然这样，那报警处理吧。”

　　杜简西拿出手机，佯装要报警。

　　周围了解那男人是个什么德行的酒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冲过来，嘴上说着：“别、别报警！求求你们了！钱我会赔偿的，别报警！”

　　杜简西和沈亦白一脸愕然：“方若楠？”

　　杜简西先发问：“他是你什么人？”

　　方若楠是仓促跑过来的，但肩上的衣服好好地披着，没掉。

　　她哭着说：“他是我爸……”

　　“你爸？但这和报不报警有什么关系吗？”

　　沈亦白又问道。

　　方若楠眼眶盈满了泪水，她转头看了看四周都知道内情的酒客，也知道她不说实话他们也无法接受，挣扎着还是闭上了眼，决定撕开她极力想向班级同学隐瞒的背景，说道：“因为——”

　　“算了，不报警就不报警吧。你有你的隐情我也理解，但那桌酒的钱……”

　　杜简西堵住了她的话语，往碎了一地的酒瓶看去。

　　“没事没事，不贵的，不赔也没事。”

　　那桌酒的主人也是心疼方若楠这个小姑娘，再加上那酒确实不贵，干脆就没让赔了。

　　而方若楠的酒鬼父亲，因为酒喝的有点多，径直倒地上了，像具死尸。

　　旁边的人都嫌他晦气，踹两脚把他踹到边上去，不挡道。

　　“走吧走吧。”

　　杜简西带着方若楠出去了，沈亦白也紧随其后。

　　“你先去把酒带回去吧，她好像还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下心情，我陪她待会。”

　　沈亦白看着哭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方若楠，点了点头，说了句“有事联系”，就走远了。

　　“哭吧哭吧，把那些脏东西全都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杜简西轻轻抱住了方若楠，只有亲自上手了才发现方若楠的身体好像就只剩下个骨头架子了。

　　“没事的，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也什么都没有看到，别担心好吗？”

　　杜简西温柔的嗓音让方若楠更加憋不住，哭的更加厉害了。

　　她哭的满脸都是泪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旁边几缕头发丝也被打湿了。

　　杜简西就拿出纸，一次又一次耐心地擦拭，安静地等待，不催促不打扰。

　　十几分钟后，方若楠才渐渐停止了哭泣。

　　“没事了吗？要不要直接回家休息？老师那边我去说。”

　　方若楠摇了摇头，小声说着：“我不想回去……”

　　“那就不回去，再在外边待会，反正明天放假，不着急。”

　　方若楠还趴在杜简西的肩膀上，已经被泪水沾湿的眼睫抖了抖，闷闷地说：“报警没用的。”

　　“嗯？”

　　“报警没用的……他过几天就会回来，然后酒瘾发作又要喝很多酒，然后发酒疯，回家就会打我……”

　　“打你？他还打你？”

　　杜简西一惊，手更加用力，抱得更紧。

　　“你不信吗？”

　　“我没有不信，我只是——”

　　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语淹没在看到那手臂上疤痕的那一刻。

　　方若楠颤抖地撩起上衣，腹部、背部，都有各种各样的划痕、淤青。

　　她还想再撩起裤腿，被杜简西制止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衣服穿好，别感冒了。”

　　杜简西有预想过，可当亲眼看见那触目惊心的疤痕时，内心还是掀起了波涛骇浪。

　　她沉默了一下，问道：“没想过逃离这个家庭吗？难道没有什么亲戚愿意抚养你吗？”

　　方若楠摇了摇头：“没用的，我联系不上，联系方式被我爸藏起来了。而且他不会让我离开的。”

　　“不试试怎么不知道？你身上的伤痕，你父亲的暴虐违法行为，还有亲戚可以抚养你，基本条件是够了的，你要不要试着配合我？”

　　“……配合什么？”

　　回到饭店的沈亦白秉持着一贯的高冷，对于别人的搭话顶多点头示意听到了。

　　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过一看。

　　杜简西：〔成了〕

　　“咦？沈亦白，你看到什么了？居然笑了？”

　　旁边的一个男生好奇地问道。

　　沈亦白收回手机，眉眼舒展了不少：“没事，只是刚好解开了一道数学题。”

　　此话一出，周围还在乐呵呵吃菜开黑的同学们跟炸开了锅似的。

　　“什么！数学题！你怎么背着我们偷偷学习！”

　　“你在写什么！我问你你在写什么！数学？现在！”

　　“你卷什么啊现在快放下你那该死的数学题！”

　　几个同学拎着几个打包盒过来，“啪”地一下放在沈亦白面前。

　　“每道菜都给你留了，你最好一口不剩地吃掉！不然……呵呵！”

　　沈亦白看着那堆得比他人还高的饭盒：“……”

　　他好像说错话了。

　　而在饭桌的某一个角落，梁文彬还在苦苦思考那一道世纪难题。

　　啧，还是我段位太低了吗？

　　怎么一点思路没有？

　　还是说杜简西已经超过我太多了？

　　这就是别人所说的“别人考满分，是因为试卷最高是满分；而你拿满分，是因为你只能拿满分”吗？

　　不行，回去得加练！

　　为了能与方若楠保持联系，杜简西给了她一个很小巧的老年机。

　　然后就是坐等方若楠消息了。

　　杜简西慵懒地躺在沙发上，起身伸个懒腰准备去冰箱取菜做饭。

　　“叮咚！”

　　门铃响了。

　　开门一看，沈亦白提着一袋子菜上门。

　　杜简西歪头问道：“你这是……”

　　“你说过我可以来蹭菜的。”

　　沈亦白半开玩笑地说道。

　　杜简西这才想起来，是之前她到他家那次——

　　“很好吃，在哪点的？”

　　沈亦白吃了一口，又决定再多吃几口。

　　“你很喜欢？”

　　杜简西坐在他对面，陪着他一起吃。

　　“嗯。”

　　得到了想象中的答复后，杜简西风轻云淡地说道：“那以后你上楼来我家蹭吧。”

　　沈亦白愣了半晌，看了看眼前的一桌子菜，又看了看杜简西，似乎在怀疑他是否理解错了：“……你做的？”

　　“不然？谁点外卖点一大桌子菜？我和你又不是大胃王。”

　　炒一大桌子菜好像也不应该是放假中的高中生做的事。

　　但沈亦白只是默默吃着，直到光盘。

　　这无疑是对一个厨子最高的称赞。

　　吃完后杜简西还想帮忙收拾碗筷来着，被沈亦白一句“做饭的人不洗碗”打回去了。

　　杜简西看着在厨房里默默洗碗刷锅的沈亦白的背影，摇摇头，笑了下。

　　——“那个啊，那既然是蹭饭，你带着一袋子菜来干什么？打算点餐？”

　　杜简西说着，弯腰扒拉一下，看了眼里面的菜。

　　种类还不少，基本上都齐全了。

　　然后她从鞋柜里掏出一双还未拆标签的拖鞋，拿过一旁的剪刀剪掉，然后摆在了沈亦白面前。

　　“你来的时机还赶巧，昨天我刚买了几双拖鞋回来。”

　　沈亦白进来了后，杜简西见他手里还拎着菜，伸手就要接过。

　　“不是。我是来……让你蹭饭的。”

　　杜简西明白他意思了，调侃了一嘴：“还是□□？用不用我付点路费？”

　　“……不用。”

　　其实沈亦白并不那么擅长应对杜简西开的玩笑，因为她经常是用着与平常无异的表情和口吻，很一本正经。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没怎么接触过他人，摸不准玩笑与真话的界限。

　　直到他听到杜简西一本正经地对着一个作业没交的人说“你以后毕业了可以去考虑当客服”。

　　这话出现得很突兀，周围听到的人都愣了下，那个人有些懵，下意识问了一句“啊？为什么”。

　　然后杜简西就平静地说“因为你很擅长让别人找上门”。

　　他这才发现是杜简西阴阳怪气的话说的属实过于自然，让人分不清她是阴阳还是真情实意。

　　他拎着菜进了厨房，因为一栋楼户型都差不多，沈亦白很快就上手了。

　　都是独自在外生活的，多少都会点厨艺。

　　转眼杜简西也进来了，只见她打开顶上的柜子，拍了拍沈亦白的肩膀，指了指柜子里的大箱子。

　　沈亦白因为身高很是轻易地拿下了。

　　杜简西将箱子打开，然后……

　　掏出了一个锅。

　　沈亦白：“……为什么你会有两个锅？”

　　杜简西举起锅，吹了吹上面覆有的薄薄一层灰：“因为当年超市促销，买一送一，我妈没忍住诱惑。”

　　沈亦白：“……”

　　然后她从那箱子掏出了一个砧板、一套刀具、长勺、长筷、漏勺、汤勺等等。

　　沈亦白越看越沉默。

　　等到杜简西将完整的一套厨具拿出来后，厨房拥挤了不少。

　　虽说厨房有两个灶台，但一般人炒菜只会用其中一个。

　　“你打算做几道菜？”

　　杜简西用从那箱子里拿出一张叠了好多层的黑色围裙，抖了抖，反手给自己系上，问道。

　　沈亦白这才明白自己刚才觉得的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了。

　　“你也要做？”

　　“那是，我基本上没有和别人一起下过厨，不过你都来了□□了，也不能让你白跑这一趟。”

　　杜简西仔细翻看着他带来的菜，灵机一动：“要不我们做盖饭？互相做，每份菜留点给自己尝尝。”

　　沈亦白没意见，他来只是想要杜简西也尝尝他的手艺，自己吃什么无所谓。

　　在稍微做了一些准备活动后，两人也是正式进入大厨模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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