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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之祸
“其骁哥哥,你今天能不能带我出去玩,母亲今日不在的。”
白元昭笑得努力,小小虎牙都闪着期待的光,他抱着身前大腿,使劲扬脖看白其骁。
这是他的大哥哥,白家大公子。
正饱含期待的忐忑着,就听到一句:
“出去?这可不行。”
白元昭知道这是谁的声音,是白其岫,白家二公子,一位经常喜欢捉弄他的“坏”哥哥。
他回头撇了撇嘴,接着仰头看向白其骁。
要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大哥哥。
大哥哥心软,多求求总能出去 ,上次就是这样。
“去嘛哥哥——我们不听他的。”
白其岫闻言也只是笑,交换眼神后,慢慢叹声解释:“你求他也没用,他今日要是带你出去,明日遭殃的可就是我们两个。”
说着,给白元昭指了指院中矮门,让白元昭自己看。
“喏,他上次可就只是带你出了这个小破门,我俩都被罚跪了一天,要真把你带出去,我俩不得被扒层皮呀?”
他从桌上跳下,双手挽臂站到白其骁旁边,把小小的白元昭挡在身前。
“真的不能出去。”再次强调。
两个高高大大的身体一下子把白元昭的视线堵得严严实实,希望的光和日光都被堵没了。
他眼看走不过去,开始想尽办法从白家兄弟的腿边绕。虽然他个子矮小,但比起灵活度他总不输。
反正他今日就是想出去,为什么大家都可以出去,就他不能!
但灵活度在绝对的力量和高度面前不值一提,白其骁两兄弟只需要一抓一提,就能把白元昭抱起来。
他像一只被猫抓到的耗子,开始摇晃手边胳膊,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继续求着:“哥哥——今日是我生辰,我问过母亲了,母亲说我今天想干什么都可以!”
“所以你带我出去肯定可以!”
“就让我出去嘛——就这一次,我都七岁!七岁了!”
白元昭抬手,攥出一个柒比划着。
他在这苦苦哀求了半天,白其骁还是不为所动,于是扑通一下直接蹲在了白其骁脚边,又环起胳膊,像个树熊一样挂在了白其骁腿上。
“哥哥,你不带我出去我就不起来了。”白元昭气鼓鼓的皱起小脸。
白其骁和白其岫见状都笑了起来,越笑白元昭越是生气,在马上要哭时,终于听见白其骁撒口:
“好,你等我问问。”
“哥!”
“好了,”白其骁抬手阻了弟弟的话,把“树熊”从自己腿边捞起,帮白元昭把衣服的土拍掉。
“你多大了,撒娇还用这套?”白其骁笑得宠溺。
“反正比哥小,比哥小就能撒娇!”
“这又是谁教你的话?”白其骁忍俊不禁,摸了摸白元昭雀跃的小脸,又从袖中取出一个木匣,放在小孩手里。
“我去问完,再来和你说,但现在哥哥们先给你送礼物好不好?”白其骁看了眼弟弟,“我们祝元昭‘乐哉未央,岁岁安康。’”
他话说完,见白其岫还是一脸严肃担忧,拍了下弟弟的肩头,有意缓和:“银扇是其岫做的,他本来想送你一把铁扇作武器用,但想你年龄小,力气也小,怕拿不稳,就给你做了个缩小版的挂坠挂在我的剑穗上面。”
“你其岫哥哥做了很久才做出这一个。”
“什么啊!”白其岫被说的不好意思,烧着脸转过身。
对白元昭道:“别听他乱说,我就是……随便做的!”说完,还不屑的切了一声,俯身狠狠挼了一把白元昭的头发。
“你说你!怎么还长不大,偏只能收这些小玩意!”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白元昭才不计较呢,他高兴接过,从白其岫“魔爪”下逃出,又飞快躲去白其骁身后做了个鬼脸,才仔细打开木匣。
是一条微泛流光的银白色剑穗,上面果然挂着一柄银扇。银扇边角圆润光滑,他顺着纹理慢慢搓开,一副精致的朱雀七宿图便绽跃眼中。
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精致的饰物,没想到是出自白其岫。白元昭看着扇面,都能想象到白其岫雕刻这东西的状态,肯定是发了不少火,然后雕坏无数,不满无数,最后从无数又无数中终于挑出这一件来。
白元昭笑得更开心了,把礼物紧紧抱在怀里,在白其骁身后探出一个小小脑袋,嬉笑着故意喊:“我就不长大!就要其岫哥哥年年给我雕这些小玩意!”
说完就赶紧把脑袋埋在身前人的衣袍里,发出得逞而喜悦的笑声。
“白元昭你!”
白其岫作势要抓,被白其骁扶住胳膊,无奈劝阻:“好了好了,都歇歇。”
他话音刚落,前院就传来几声不同寻常的响声,白其骁脸色一变,冷眸看向院外。
他这几日都心神不宁,父亲前些日子被召去璟都到现在还没回来,问询信件也杳无音信不见,偌大的白府现在就只有几位叔叔与他兄弟二人。
白其岫也听到声音,与白其骁一对视,稍才和缓的表情又瞬间肃穆紧张,如一根紧绷的劲弦。
白元昭感受到屋内瞬间凝滞的气氛,拉了拉自己手边的衣摆,抱住白其骁的腿,声音发怯:“怎么了呀哥哥?”
“嗯?”白其骁低头,看到揪住自己衣摆往后瑟缩的白元昭时又恢复笑意,温柔地转身,把白元昭拢在身前,“没怎么呀。”
说着,和一旁的白其岫交换了眼神,又倾身把白元昭抱起来往后院走。
“元昭,你先去找伯母好不好?哥哥忙完就回来教你挽花剑法。”白其骁摸着白元昭的头轻轻压在自己胸口。
耳边声音越来越近了,他怕白元昭害怕。
白元昭还以为白其骁在和他玩,反正他老被摸头,于是顺着白其骁的力,把压在他耳朵上的袖子捂在自己脑袋上。
他喜欢这样玩,这样他自己的声音会被放大,嗓音也闷闷的,像那些大哥哥一样。
“好啊,我等哥哥们!”他很满意自己此时的声音,又压低声音学了两遍,直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他被放下。
“元昭,你乖乖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去。”
“好。”白元昭点头应声,乖乖坐在了门槛上,他荡着腿,让银白剑穗随摇晃的肢体一起摆动,看光下泛起流动光泽。
等再抬头时,白其骁已经走了,他只能透过院门缝隙看到两位哥哥离去的背影。但还好,他有新礼物,他一定要让母亲也看到这个漂亮的礼物!
等把剑穗玩得快打了结时,白元昭耳边渐渐传出令人害怕的声音。
他自小长在白家,一下就听出是兵戈交刃的声音。但那些嘶哑怒吼的声音是什么?他回屋放好剑穗,小心翼翼走到门边,看向门缝外的白府——
第一眼,就被深深拉入这个阿鼻地狱。
流动的血红像自地狱伸出的手一样顺着砖缝张开,又尽速流淌,堆浸在他脚下,他被刺鼻的血腥气和腐肉的浊臭紧紧包围,几欲作呕。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撕心裂肺地趴在门缝边一声声喊:“姐姐!姐姐!”
他看见满身血污的女子终于抬起眼皮,他想他必须再凑近一些,于是又趴得更近,等眼睛彻底贴紧门缝时,女子的手也挪在了唇边……他意识到了什么,但来不及了。
突然,视线中闯入一只粗厚巨手,紧接着,他看到那只巨手狠狠挥刀,凌厉地砍在女子脖颈……
顷刻,
身头分离,血雾绽爆。
头颅被甩到了他的面前,与他仅隔一条缝隙,瞳孔定格的瞬间像钉子般死死地扎进他的眼睛。
他甚至看见了女子眼边的泪,只是很快,那泪与血都干了。
他记得这个姐姐,是早上给他送过桂花糕的姐姐。
白元昭哑了声,他不再哭泣和喊叫,全身如坠冰窖,他一动不动趴在原地,呆望着门缝外不断倒下的嬷嬷和女侍。
那些人他都认识,她们都很喜欢他,帮他穿衣服,给他做玩具,和他一起抓鸟打果,但现在,都倒在了血泊中……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如铁石僵硬,他站不起来,也无法爬离,他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耳边只剩了持刀人粗鲁的锤砸声和自己无声的嚎哭……
一下又一下,一声又一声——
咚!
咚!咚——
咚咚……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几瞬……他被门枢崩裂的声音惊醒,他抬目,看见已经扭曲变形的门板,门板之后就是那双猩红的恶眼。
白元昭看见他正玩味的盯着自己。
“原来在这。”
滴血长刀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看见那人狠戾劈向铁锁,金属相击的声音刺耳欲穿。
这次没有很久,铁锁在火花中骤然断裂,他看见满手血污的人,正笑着挥起长刀——
娘亲。
我还没有给娘亲看哥哥送我的生辰贺礼,
我……
“娘亲! ! !”
“元昭!!”
一声发怒的嘶吼彻底撕破白元昭混沌的思绪——
“嗖——!”
破云枪被白其岫狠掷出去,像带火流星般撕破天幕,它狠狠扎入那人后心,旋下一片淋漓血肉,而后将其死钉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和我走。”
白其岫一把捞起趴倒在地的男孩,强硬摁在自己肩头,又立马腾手抽出地上的破云枪,看着枪上血肉在空中甩出凌厉的半圆血线——
“元昭,闭眼。”一声严肃的呵令,但却让白元昭得到了短暂安心,他抓紧哥哥沾满污血的衣襟,拼命忍住呜咽。
他不能哭,哭了会令哥哥分心,他不能哭……
白其骁在院外接应,持剑一路,白衣早被血污浸染,现下立在门外阶前,看向手中剑刃时,忽然想起曾在藏书阁看到的记载:
霜雪剑,十年乃成,其身白若雪,嗜后显状,纹似晶雪。
他原以为“霜雪嗜血”不过传说,现在看来,世间万千,是他见识鄙薄了。
抬腕甩手,白其骁让剑身重现了银白,他立剑胸前,是一夫当关的持稳狠厉。
“哥!!!你快带元昭走!!”
一声嘶吼的怒音自他身后破空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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