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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
冯宜缘懒得和她说这些,敷衍地应了一声,就说:“晚一点的时候把你观察记录给我吧。”
“我今天晚上看。”
观察记录……
嬴照的脑海里浮现出平一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她每天都能看到平一在那个小本子上写东西,也知道写的是关于她的事。
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问过平一在写什么,当时的平一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告诉她是在记录她的病情。
就像平一刚才说的,她很相信她的话,所以她相信平一只是在记录她的病情,好判断她的恢复情况,她还以为那个本子上记载的内容是出于平一对她的负责和照顾,但其实是观察啊,上面的内容是出于怀疑。
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嬴照已经停下脚步了,低着头,呆呆地看着地面。
银灰色的铁板上倒映出她模糊不清的脸,从未有过的复杂心情比倒映出来的脸还要模糊难辨。
大脑却没有因此停歇。
和她想得一样,她们不仅仅是因为检查结果与她的实际状况相反才怀疑她,果然还有别的原因。
她们不是救助机构的工作人员,那些话是骗她的。
组织……她的大脑反复弹出组织这两个字。
光凭她们的对话,嬴照无法得知她们话中的组织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隐隐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心跳不自觉加快,莫名的情绪从内心深处快速的向上攀升。
这些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咔嚓咔嚓的崩塌,那速度不快,可以说是缓慢了,伴随着崩塌的声音。
嬴照多了种仿佛在看能看懂但不明白、不理解的字词的感觉,最要命的是,视线往右,这样不明白不理解的字词组成了一句话,视线往下,这样无法理解不能明白过来的一句话,有整整一页。
不对,是整整一本。
她站在原地,努力消化她们的对话,也努力消化还没辨别出来的不明情绪。
冯宜缘:“还有光脑……”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平一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光脑是我给她的,是我做的。”
到现在,冯宜缘已经懒得和她生气了,更懒得和她长篇大论,睁着眼睛问她,“所以?”
“光脑是我给她做的。”平一又重复了这句话,“登的是我新开的附属账号,我能看到她的使用记录。”
“无论做什么都能看到,就连上面的摄像头我都能控制。”
“所以,不用担心她联系外界。”
“如果不会影响身体的话,可以让她继续使用。”
这是在给她自己开脱,还是在为嬴照说话?冯宜缘思索了两秒,说:“随你,反正我会如实报告。”
平一:“哦。”
听到这些,嬴照觉得脚都有点软了,她们不信任她,她们还在监视她,她们担心她联系外界,在什么情况下人会担心其他人联系外界?
她想不通,却本能地觉得不安。
脚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步,思绪被这一步唤醒,她往后退了两步,虽然有很多事情还没弄明白,但有一件事,她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她不能往前了,在这种情况下,她绝对不能让平一、冯宜缘她们发现她。
她得赶紧走。
这个来自大脑深处的想法一出,她毅然转身,往回走。
快速走了几步,她听到安静了一会的平一问,“嬴照的身份和家人有下落了吗?”
有点模糊的声音从她的耳朵到她的大脑,她在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脚步停下,愣了一会,也就一会,她继续往前,头也不回一下。
冯宜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几天她和阮恒都在尽力寻找嬴照的家人,可……她闪烁的眼神落在平一的脸上。
她能看出来,平一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说很在意嬴照。
有些出格的在意让她忍不住皱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缠在了一起,过了很久,她才听到自己说:“没……”
“和之前一样,什么也没发现。”
“虽然我们拿走了她的芯片,想通过她芯片上的编号找她的家人和她的身份,但什么也没有。”
“她似乎被销户了,她现在是个‘死人’。”
“只是销户。”平一说:“芯片的植入记录不会因植入对象的死亡删除。”
“我说了,什么也没有。”冯宜缘有点恼怒,“不仅是她的芯片记录没有了,就连那一批芯片的记录也都没有了。”
“说是前几年出现意外,那一批芯片的记录正好都没了,找不回来了,但这怎么可能?官网上连相应的公告都没有,而且就算没了,也不可能消失得这么干净,这明显就是假话。”
“阮恒那边也一样,什么发现也没有,在这件事上,你不用问她了。”
平一了然地点头,脸上的表情不变,“她失忆了还被销户了,身体中亚细亚区公民都会植入的芯片也没了。”
“亚细亚区管得很严,不像别的地方,要是没有芯片的话,大概率会被人当成反乌托邦份子吧。”
“在这种情况下,让她离开,她根本生存不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当成反乌托邦份子抓起来,说不定会死。”
“你是什么意思?”冯宜缘隐隐有了预感,眉头压低,皱得也更紧了,“为什么要说这些?你想干吗?”
平一:“让她留在这吧,加入组织。”
即使早有预感,冯宜缘还是感到了不可控的怒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她声音里的震惊显然比怒气多。
“怎么可能让她随便加入?”
“平一,你疯了吗?你没忘记我们是做什么的了?”
“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她会被当成反乌托邦份子抓起来,但我们就是反乌托邦份子!”她实在是搞不明白平一的脑回路,让一个会被当成反乌托邦份子的人成为真正的反乌托邦份子,这不就等于让一个会被怀疑是杀人犯的人去做杀人犯吗?
“你应该知道吧,我们就是反乌托邦份子!我们的组织也是以反乌托邦为目标的组织!”她说:“不论你让一个失忆的不明人员加入组织这点,也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
“就当她现在是真的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连最基本的常识都忘得一干二净,让她加入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组织,你觉得这应该吗?”
平一沉默了会儿,说:“她会愿意的。”
冯宜缘真的对她忍无可忍了,她转过身,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强调道:“这不是她愿不愿意的事,她现在什么都不懂,说句不好听的,她现在的认知还不如孤儿院里随便一个孩子。”
“你和她说加入组织她当然会愿意了,因为她根本就不理解反乌托邦是什么意思,就算我们一再强调,她也不会明白这有多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是真的想要加入我们。”
“这对她来说不公平。”
她长叹一声,声音里是掩盖不了的疲惫,“而且平一,组织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加入的。”
“如果你想让她留下来,这完全可以。”
“我们大可以让她留在孤儿院,让她和李姐在一起,李姐人很好,这点你也知道,就算有一天你不在这了,李姐也会照顾好她,不会让她被抓走。”
“这不一样。”平一没有变化的脸上多了几分执拗,“她不应该留在孤儿院。”
见她这样,冯宜缘实在是无话可说了,便挥挥手说:“随便你吧。”
“但你应该没忘吧,加入组织的话,在正常情况下只需要一个人的举荐就够了,嬴照显然不在正常情况中。”
“一些特殊的人需要两个人的举荐,有两个人的举荐后,还需要另一个和她没有关系的人的担保才行,你只有一个人,我不可能同意她加入,阮恒也是。”
“嬴照想加入的话,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你之前也经过这个流程,你应该没忘吧。”
平一摇头,“我有两个人。”
冯宜缘无语笑了,“哪来的两个人,别告诉我你为了这件事还联系组织里的其他人了。”
“没有。”平一说:“我是嬴照的举荐人,莉莉丝也是。”
“莉莉丝她已经……”下意识的话脱口而出,话还说全,她反应过来,看着平一,无奈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无语,“莉莉丝她已经不在这了。”
“她都离开这多久了,我都联系不上她,更何况是你了,她怎么可能是嬴照的举荐人。”
“我了解她。”平一平淡的语气里是无法忽略的肯定,“她一定会这么做,她一定会举荐嬴照加入组织,她一定会这么做。”
听到一连三个一定,冯宜缘彻底没辙了,草草说了句,“随便你。”
“这事和我没关系,你自己和阮恒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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