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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
阴司的时辰向来是没有昼夜之分的。
酆都城自重建那日起,冥王殿下便将五阳鼓置于九幽宫的最上方。
五阳三响为晨初,五响为暮合,以此来区分昼夜,令行城中的生魂。
晨鼓刚刚响起,沉寂一夜的酆都城立时变得热闹了起来。冷清的街头上已有三三两两的生魂出现,各类店铺也都陆陆续续地开门迎客,不过这大清早,一般没什么客人上门。
这时候,最热闹的莫过于每条街的早点摊子,西昌街万家的馄饨摊,东荣街孙家的包子铺,都是万年的老店,去晚了可是要排上许久的队伍。
几个小童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每个人都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朝着学塾的方向走去。细听几人言语之间,似乎是在讨论昨日先生留下的功课。
万家馄饨摊是酆都城的老字号,他家的云吞皮薄馅大,肉嫩汤鲜,香而不腻,平日来这里吃云吞的人不少,可远也不如今日之多。万家生意火爆,一半靠得是老板独特的手艺,另一半则靠得是老板本人。
老板万晋宥生前便是以此为生,他死后不愿意去投胎,靠卖馄饨的手艺在酆都城扎了根,一呆就是几万年,因此也结识了不少人脉。
所以,但凡酆都城有个什么大事小情,这人的消息都比旁人要灵通些。
酆都城已于昨夜被装饰一新,处处悬灯结彩,彩绸飘扬。九幽宫更是挂满了璀璨耀眼的五彩绫,莹如月华。众人不知道阴司有何喜事,竟然这般的隆重。
是以,晨鼓后他的小馄饨摊便挤满了来打听消息的人。
今晨一早,负责接引宾客的江离便已忙得焦头烂额,他费尽一番唇舌才将几名神君劝住。
这几名上君原是易慕在天庭上要好的。几万年已过,曾经的小仙使,大多的阶品都已被擢升,他们其中不乏为君为尊者。
昨日江离将圣尊的喜帖尽数发往各个仙府,得到消息的一众仙神,既惊又喜。在偏厅饮茶的这几位更是第一时间赶来阴司。
“江司礼,你不用防贼似的,在这一直盯着我们几人吧。”说话的正是文昌星君,坐在他左右两侧的是贤宝与初华两位真君。
江离:“圣尊临走时特意交代过,正式拜堂前任何人不得私下与她碰面。”
文昌:“晓得了,晓得了,这么一会功夫耳朵都要被你磨出茧子来了。”
“这个时辰南天门也才开,等一众仙者到阴司少不了需要个把时辰。来来来,你与其在大门口干杵着,不如先坐下来喝口热茶。既然,人不让我们去看,消息总该透露一些才是,不妨你与我们几个说说……”
贤宝神君端过来一盏热茶,华初神君则推着江离的肩膀将他按到座椅上,三个人将他团团围住,目光热切地注视着江离。
江离心知,今日要是不说点什么,怕是几个人不会就此罢休。但是,真要说起来,还真没什么能说的。可总不至于将云扶姬灵尊使用术法,将易慕推进圣尊怀里强吻她的那一段抖落出来吧。
不提江离如何在偏厅与几名真君“巧周妙旋,斗智斗勇”。
后院卧房内的易慕静坐在临窗的木案边,江熙虞正在帮着她束发。原本的发髻被拆散,青丝披泻如瀑,触手似绸缎般光滑柔顺。
“今日怎么一语不发?”易慕有些好奇地注视着铜镜中正默默帮自己挽发的江熙虞。
“唉,我这不是怕大喜的日子惹你生气嘛。”江熙虞随手取过放置于一旁托盘内的玉冠,将易慕的头发仔细束好。
“你还有什么惊世骇俗之语是我没听过的?”
“那我说了,你可不能骂我。”
“嗯。”
“我还真有一事想问,就是……嗯……那个,咳咳,今晚上-你们俩洞房,是你圆她,还是她圆你?唉唉唉……你别掐我啊!不是说好不生气的嘛。”江熙虞揉着胳膊,一脸委屈不忿地开始控诉易慕。
“我可没说不动手。”
这人如今还真是出息了,从前惹她不快最多挨一记眼刀,现在已经学会掐人了。
江熙虞揉揉胳膊,将那件大红喜袍替易慕穿上,又将玉带替她系好。换上婚服的易慕,被这一袭红衣衬得肤白胜雪,面若冠玉。
江熙虞单手支着胳膊,另一只手拖住下巴,前前后后围着易慕绕了几圈,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道长,你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前两日还问我成亲的流程,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
过了午时,九阴府携礼登门的宾客越聚越多。面对一众仙者,江离的脸险些要笑得僵了。这些人都在旁敲侧击地询问江离,喜帖上的易慕究竟是不是当年的那人。
当年所发生之事,大家或多或少还都记得一些,不过有些人只知表面,不知其中内情。
时至今日,他们也都认为,曾经爱慕圣尊的元正神尊,是被煞魔侵入灵台,才使得道心尽毁铸成大错,害得圣尊险些陨落。
实际上,就是因元正他爱而不得,生出心魔,释放了封印在天外天的煞魔,才惹出这许多的祸事。
想到元正,江离就恨得牙根痒痒,大喜的日子想那人作何。
算一算时辰,也是时候出发去九幽宫迎亲了。江离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将宾客们安置好,亲自去后院请易慕去了。
稍后易慕须全程独自驾车去往九幽宫迎娶李长凌,然后二人同乘车辇共同驾驭。
今日迎亲所用的车驾乃是圣尊乔装改扮后的九曜蟠龙辇。换成别的阴司灵兽,以易慕如今的魂力难以驾驭。
按天庭以往的惯例,新人共乘后须游行九界,过瀛昌山、太元峰、诸次川、绝天河、问情海,最后化辇为舟顺着离尘江去往禅音林。新人至禅音林须携手跨过九千阶梯登上位于山顶的极乐观,接受妙清真尊的祝福,只有受过妙青真尊圣水的洗礼,这场婚礼才属于真正的礼成。
九幽宫
李长凌一改往日淡雅的妆容,今日的她看起来冷艳明亮,矜贵而清傲。
冥中烑迈进门时,见一众婢女退在一旁,李长凌独自坐在铜镜前挽发,她取了一根玉簪将头发挽好,回身问道:“人可到了?”
“正在门口候着呢。”
冥中烑看了一眼置于案几上的凤冠和散落在侧的钗环珠饰。她才见过易慕,李长凌这会去繁从简,发髻上只一根玉簪倒是很合易慕头上的那顶玉冠。
门外唱礼声起:“迎新人!”
“云浮山,生魂易慕,特来求娶九阴府府君李长凌。”门外易慕的声音温朗澄净,不卑不亢。
李长凌听到易慕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自己曾无数次梦到过阿鸢站在门外的情景,尚不及此时万分之一真切。她心心念念之人,如今就站在门外,眉眼柔和,谦逊有礼。
李长凌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底轰然倒塌,支离破碎。她从未觉得有哪一刻是如此轻松畅快。
李长凌提着裙摆快步走到门口,抬手推开格挡在二人间的木门。木门被推开的一瞬,一阵清风涌入室内。李长凌嗅到飘荡在空气中一缕清幽的淡香,是那人身上特有的味道。她焦躁而悸动的心像是被一下子安抚,安心与安宁盈满心房。
李长凌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忍不住想上前拥抱她,亲吻她,触碰她。她抑制住自己翻涌的情潮将喷薄而出的情绪,瞬间化作了一个顾盼神飞的笑颜。
连同许多许多的往事也都在她这一望中烟消云散,淡入在匆匆岁月中,难觅踪迹。
世间事,自是无常是有常。
不论眼前之人的名字,是从前的洛问澜还是如今的易慕,只要是她,那便足够了。
房门被猝不及防地推开,易慕抬眼极快地打量了一眼身着盛装的李长凌,未敢再多看,她坦然自若地站在门口躬身行礼,肃容正色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云浮山,生魂易慕,今日登门特来求娶九阴府府君李长凌!”
易慕没等来对面的人开口应答,反而感觉到一只温热柔软的手牵住了她,纤长柔嫩的手指撬开指缝与自己十指相扣。
站在门口拿着喜绸的喜婆看着这对新人远去的背影傻眼。她有心跟上去提醒府君大人,新人不牵喜绸不合规矩。落在两位新人身后的冥中烑,像是早有预料,适时地回头对她摆了摆手。
易慕听话地任李长凌牵着,二人喜服的袍袖宽大,手牵在一起时袍子相连,除了差一朵大红花之外,倒也与喜绸相差无几。
直到二人登上九曜蟠龙辇,两个人的手也未分开。
易慕是不敢,李长凌是不愿。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九阴府行进。
车辇上的易慕专心致志地在驾车,坐在她身侧的李长凌,反复把玩着易慕那根多出来的手指,易慕被她摸得心绪难平,车差点儿被她赶到街边的沟里。
李长凌很是及时地顺了顺快要炸毛的易慕,“昨日夫人似乎是有话要与为妻说,趁现在左右无人,夫人不妨与我坦言。若错过了这个时机,便只能留着洞房的时候说了。”
易慕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实则就是要与此人拉开距离,她听李长凌左一口一个夫人,右一口一个为妻的。如果她退一尺,李长凌就敢往前走一丈。
她想到临行前,江熙虞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李长凌看着易慕这惊恐的小眼神,无措的小模样,拍了拍易慕的手,凑近易慕小声问道:“夫人,这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易慕感觉李长凌的气息距离自己很近,她没敢偏头去看,一本正经地握着缰绳,目视前方。可她打结的舌头将她卖个干净,“才没有,不是,你,你想多了。”
“哦?是吗?那夫人,头上,怎么冒这么多的虚汗?”李长凌捏着帕子帮易慕拭额头上的汗珠。
一同随行来迎亲的众仙将辇车上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一时觉得有些倒牙。圣尊您真不拿我们当外人,好歹施个仙法设个仙障,刚才的话可不是我们故意听去的。
冥中烑强忍着笑意,继续和青渊交代事情。
果然是难为李长凌了,易慕如今的秉性比从前的李长凌还要冷淡,可两块冰块放在一起怎么产生火花?
要不是李长凌顶着这么一张脸,这不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登徒子嘛?被一脚踹下车也不为过,圣尊的演技太过生硬了些,看来她还需要给李长凌再改进一下,免得过几日阿鸢受不了逃跑怎么办?
李长凌肯定第一时间要宰了自己。
阿鸢,我这可都是为了你!!!若是晚上李长凌在洞房对你做了什么,你可万不能怪我。
冥中烑一砸拳,隐去身形来到二人的婚房内,从怀里掏出一本《游龙戏凤六阳神指宝典》藏在了枕头下面,藏的方式也很别致,除非是瞎子才发现不了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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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龙戏凤六阳神指宝典》:我出场是不是早了点,你确定我不会被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