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你很久了

　　尹芮被江麟拉进了卫生间。

　　关门，落锁。
　　干脆利落。

　　尹芮从来不知道江麟的力气竟然这么大，这种被人挟制的感觉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他伸手就要去拧门锁，被江麟顺势推到了门板上。

　　砰砰——砰——
　　撞得尹芮生疼。

　　“江麟，你特么要干什么？”尹芮怒不可遏，要转身跟江麟对峙，还准备了可能要打一架。

　　江麟忽然擒住他一双手腕，往后一折固定在后腰，另一手钳住尹芮后颈，把他挪到旁边的墙上牢牢固定住。

　　尹芮侧着头，一侧脸颊紧贴着冰凉的瓷砖墙。

　　平时看起来只会握笔的人力气大得惊人，尹芮完全被控制，动弹不了分毫。

　　尽管是徒劳，但尹芮不甘制服，继续挣扎。

　　黎周成在外面拍门，尹芮刚想喊，身后一热。江麟上半身倾压了过来，两人前胸后背紧紧贴靠。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江麟几乎是贴着他耳朵在说话：“别喊。”

　　靠，你说不喊就不喊，你特么让人这样对待试试。

　　尹芮哪是听话的性子，提了一口气就要出声。

　　江麟：“出声我就亲你。”

　　尹芮不可置信的往后撇着眼睛瞪他：你特么敢！

　　声音是贴着耳根子传过来的，带得尹芮半张脸酥麻，江麟离他太近了，他甚至感觉到了江麟唇上的热度。

　　尹芮立时噤声。

　　折腾这几下，江麟气息也不稳，对外面的人道：“没事老黎，我们有话要说。”

　　黎周成拧了拧门锁：“有话好好说，锁门干什么。尹芮？真的没事？”

　　手腕上的力道重了一分。

　　尹芮绷了绷唇，对黎周成回了句：“没事。”

　　“行，好好沟通，别动手。”黎周成离开了。

　　“放开我。”尹芮所有火都窜了出来，还伴随着一种无力抗争，以及被人完全凌驾的挫败感，“江麟，你特么最好给我个解释，否则咱俩这事儿没完。”

　　“别骂脏话。”

　　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纠正语言文明。

　　“我草，换你来试试。”尹芮暗暗使劲想扭转身子，然而被江麟压得死死的。

　　尹芮呼哧喘气，嘲讽道：“不就被我揭穿了你的伎俩么，至于么？我都没想找你算账，你倒先对上我了？是不是男人，心眼这么小，有本事放开，咱俩一对一打一架分胜负。你敢吗？”

　　话刚说完，身上一轻，压制的力道松了，江麟放开了他。

　　几乎同时的，尹芮转身抬手，握紧拳头就要往江麟脸上挥去。

　　“我高中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了。”江麟直视着他，不偏不躲。

　　拳头定在了半空。

　　“我以为我不正常，我不敢问别人，只能偷偷到处查资料。对照各种症状，最终在确认自己真的是同性恋的时候，我其实有点无助。”

　　江麟挖掘出那段时间埋藏最深的秘密，却是一种释怀了的语气：“我了解到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态度，就算接受度慢慢在扩大，但到底不是主流，我会被歧视，被评头论足，甚至成为八卦和话题。我不敢告诉任何人，但其实我很想告诉你。”

　　尹芮不可置信的听着江麟的话。

　　高中，那时候他俩连朋友都算不上，就算是同学关系也非常不友好，为什么江麟会想要告诉自己？

　　“江麟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这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有关系。”江麟打断他，“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吗？因为你。”

　　“你别把事情往我头上栽，还赖上我了。”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从高中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只是那时候你对我有误会。”

　　“你是说你跟踪我的事儿？那是误会吗？你没做吗？”

　　跟踪是真的，江麟无可抵赖，只是事出有因，他一时没办法解释清楚。

　　尹芮没耐心了：“让开，我不想听你说废话。”

　　“尹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江麟急了，又去拉他。

　　尹芮像碰到了刺，往后跳了一步，指着他手：“别碰我啊，再动手动脚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江麟弯了弯手指，终是垂下了手：“温喻佳今晚是来跟我约国庆假期回梧城的事，我跟她说清楚了。”

　　尹芮不在意的偏开头。

　　江麟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我跟她解释清楚了，不管国庆我回不回梧城都不会和她一起走的，我说我喜欢的那个人会在意。”

　　尹芮回头，虚了虚眼：“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在意了？”

　　“放心，我没提你。”江麟继续解释，“温喻佳明白我的意思，没多说其他。在我俩分别的时候，杨杰章来了。”

　　江麟没让女孩开口，主动让人知难而退，既维护了对方的自尊心，也拒绝了不必要的麻烦。

　　哪知道杨杰章突然出现，上来就冲着江麟过去，温喻佳看他来势不对，挡在江麟面前不让杨杰章靠近。

　　这一护人的动作更让杨杰章妒火中烧，推攘之间温喻佳撞到了江麟怀里，江麟也怕伤到女孩子，伸手护了一护，就这样，温喻佳身上的香水蹭到了江麟衣服上。

　　尹芮听江麟说完：“你的意思是，杨杰章要揍你，然后温喻佳帮你挡他，你俩就抱在一块了？”

　　“撞，无意的。”江麟纠正他的词眼。

　　“杨杰章为什么要揍你？你拒绝温喻佳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可能……喜欢上一个人会让人疯狂？”

　　“编。”

　　“你还是不相信我？”江麟声音低沉下去，“如果有人让你伤心的话，我也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江麟有一点理解杨杰章对他的行为，但理解是一回事，盲目的暴力又是另一回事。

　　“尹芮，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假话。”

　　“那你真的是因为我才放弃保送的？”尹芮不知怎么忽然想到这个事。

　　“不全是。”江麟说，“之前我跟你说过，保送京大的那个专业转不了数学系。我跟何牧打听过，你报了南大数学专业，南大是除京大以外我的选择之一，所以我选南大，也是选你。”

　　这个解释听起来经得起推敲了许多。

　　“为什么选数学专业？”尹芮接着问。

　　“因为我智商……”

　　“别拿智商说事儿。”尹芮不相信江麟那所谓的高智商说法。

　　江麟的话被堵了回去，他沉默了会儿，像在盘算另一套说辞。

　　尹芮也不是好糊弄的，立马道：“别找借口，能说就说，不能说拉倒。”

　　“尹芮，是真的。我一无所有，只有脑子能用。未来是人工智能的时代，大数据算法正好能派上用场，我能用我的天赋养活自己。”

　　尹芮越听越不对：“江麟，你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这么缺钱？为什么着急毕业？你爸妈不管你吗？你之前还提到你弟弟，你不是独生子？”

　　片刻的沉默。

　　江麟的视线扫过尹芮晶亮的瞳眸，挺翘的鼻尖，漂亮的唇形；从线条流畅的下巴，落到小巧的喉结。

　　尹芮让他带钩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正要说“算了”。

　　江麟开口了：“你呢？你为什么说不会唱歌？为什么拒绝唱歌？”

　　明明会唱，明明嗓子很好。

　　“你又发生了什么？你先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尹芮哑然，心念一转，江麟不可能知道，大概只是想当然瞎问的。

　　“公平一点，不能一直都是你问我吧。或者换个身份，我什么都告诉你。”江麟说。

　　“什么身份？”尹芮没转过弯来。

　　江麟嘴角上翘，朝他凑近了点：“我对我男朋友没有任何秘密。”

　　“不可能，说了我喜欢女的。”尹芮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你不高兴了，误会我跟温喻佳的时候。”江麟往前跨了一步。

　　“那是因为我生气你骗我是同性恋。”尹芮又退一步。

　　“是吗？难道没有一点其他的、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江麟再往前一步。

　　“没有。”尹芮再退，退无可退，身后是墙。

　　“你心虚了。”江麟两手撑在尹芮身子两侧，把人圈住：“不说实话，我就亲你。”

　　“你敢！”

　　“你不躲，我就敢。”

　　说话间江麟朝他靠近，尹芮瞪着眼睛，抿紧了唇。

　　江麟继续贴近，五官在尹芮眼里越放越大，最后完全失焦。

　　眼看着两人鼻尖就要碰在了一起，尹芮一下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浓黑的睫毛小幅度的不停抖动，挠得江麟心里发痒。

　　尹芮身上的气息钻进江麟鼻子，拽着他，牵着他，浓烈得化不开。

　　再一点，再近一点点，他便能再次触碰到那个曾对他说“有我在，你别怕”的人；又由着这句话，撑过了他那些漫长的成长，终于等到能肩负自己未来的这天……

　　“喂，你们话说完没有啊？”卢杰森在卫生间外咚咚敲门，拍散了江麟快要压抑不住的情绪。

　　“好半天了，顾一下外面要上厕所的人死活呀！”卢杰森哀嚎，伴随着跺脚。

　　江麟的脸偏了毫厘，贴到尹芮耳朵旁，不急不慢的道：“你亲过别人没有？”不等尹芮回，他又说了句，“我没有。”

　　随后放开手，转身打开了门锁。

　　卢杰森迫不及待冲了进来。

　　尹芮睁眼，硬憋了一口气，要是江麟真亲上来，他打算张口咬人。幸好卢杰森打了个岔，尹芮磨了磨牙，算你运气好。

　　“芮芮哥，你还好吧？”回到宿舍里，秋鸣正爬下床，盯着尹芮看。

　　“我……很好啊。”尹芮瞥了一眼坐回桌前的人的背影。

　　“你耳朵好红啊，”秋鸣凑近他，又指他脖子，“这里也好红，真没事吗？”

　　“没事。”尹芮面不改色，“有点过敏。”

　　“过敏？小龙虾吗？”秋鸣惊疑，转过去对江麟说，“麟哥，以后别买小龙虾了，芮芮哥过敏。”

　　“诶……”尹芮想阻止秋鸣都来不及。

　　江麟“嗯”了一声：“好，记住了。”

　　-

　　这事儿之后，尹芮以为他和江麟之间会有些变化的，毕竟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不可能再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在江麟那边，似乎一切如常。

　　他照样每天叫尹芮起床，给他带早饭、占座。除了他自己要去上额外的选课，以及固定去宋雅惠家外，基本和尹芮同出同进，生活学习步调一致。

　　要说江麟还有什么想法吧，在两人私下搭档跳舞的时候，他又无比认真。

　　不说跳多好，就机械的每一步都踩在节拍上，连每一步都像丈量过。尹芮再也没被踩过脚，也没撞过头。江麟虽然跳的女位，但真就像位绅士一样，举止有礼。

　　要说他没什么想法吧，他对尹芮改口叫起了“小芮”。

　　事情发生在演出前的彩排。

　　当晚是正式演出，白天每个节目都会先试演一遍，一方面是演出人员熟悉舞台，另一方面和灯光舞美调试配合。

　　尹芮班上的节目彩排是在下午，他们到的时候前面还有两个节目排着，于是就在后台等。

　　等着也无聊，不少人跑到舞台两侧去围观。

　　尹芮不想凑热闹，打算后台找个地儿坐，被秋鸣拉着要去看。

　　侧台早站满了人，两人就往舞台后的展板旁边溜过去。

　　这里也是左右两个出场位，比舞台高出半层楼，是为了让舞台不显得单调设计出来的错层结构。因为是临时搭建，所以从后台上去的阶梯也是用木头板子临时架起来的。

　　尹芮和秋鸣在阶梯最上头蹲着看了一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要到他们了，便一起走下来。

　　尹芮在前，秋鸣在后。

　　木头架子倒是牢固，但是每一级的距离并不均匀，秋鸣走得不认真，站在高处看到了江麟，扯着嗓子喊了声“麟哥”，结果脚下就踏了空。

　　他倒好，两手抓住木板子，一屁股坐了下来，但那动静把尹芮给吓了够呛。

　　尹芮以为他滑到，慌忙回头去扶他，正巧舞台上的灯光在切换，暗了一瞬，又亮起红蓝光的交替，尹芮就让这一下给晃花了眼，失了重心，人直接往后栽去。

　　“芮芮哥——”
　　“小芮——”
　　喊声先后响起。

　　下坠让尹芮一刹那的眩晕，他伸手无助的在空中抓了一把，没有人拉住他的手。
　　失重，心慌，被抛弃的恐惧久违袭来。

　　身体的钝痛并未如期而至，落空感被截断，有人从身后稳稳扶住了他，是江麟。

　　秋鸣叫江麟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边了，还好离得近，幸好来得及。

　　江麟半拥着他：“没事吧？”

　　“还行，”尹芮撑着他站直，“谢了。”

　　尹芮没跌到底，江麟跳上了两级阶梯。他没完全放开人，半牵着尹芮手臂一步步下来。

　　“我自己走。”尹芮想收手，没收动。

　　最后一级是单独活动的一块木凳，江麟在前面引着他，眼见着就要一脚踏上去。

　　杨杰章忽然不知从旁边哪里跑过来的，还挺着急：“到我们了，赶紧上台。尹芮怎么了？”说话间顺势一脚踢到了活动的木凳，偏移了半分。

　　江麟这一脚就刚好踩翻木凳，也没摔，就是踉跄了一下。

　　尹芮在后面看得真切：“杨杰章，你故意。”

　　杨杰章歉意的笑笑：“没，我又不知道这个木凳没固定。我看江麟扶你，以为你受伤，过来关心一下，马上就到我们彩排了，别影响节目。”

　　“你……”

　　江麟捏了捏尹芮手臂：“不要紧，先彩排。”

　　杨杰章又去到处招呼其他同学上台，尹芮落到平地，低头看了一眼江麟的脚：“真不要紧？”

　　江麟定定的看着他没动。

　　“怎么了？不会是伤骨头了吧？”尹芮要蹲下去看。

　　江麟微微笑了一下：“你关心我。”

　　尹芮立刻放弃了给他看伤势：“你就该。谁关心你，我这是怕你瘸了腿连累我发挥。”

　　江麟试着走了两步：“可能扭了一下，没大碍。”

　　“江麟，你招桃花怎么顺带招了个这样的人来。”尹芮现在信了杨杰章因为温喻佳跟江麟动手的事，“温喻佳不喜欢他，他这是爱而不得的恨上你了。”

　　“可能吧。”江麟蹲下揉了揉脚踝，“走了，别让他们等。”

　　秋鸣在后面一步一脚印的跟着，不住自责：“芮芮哥，都怪我。麟哥，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拉芮芮哥到这里来的……”

　　“谁怪你了，又不是故意的。”尹芮拍着他的肩，“再说不是什么事没有吗，你麟哥骨头硬。”

　　“刚刚那个……”

　　“杨杰章？不理他，以后你也离他远点，咱们不是怕，这人有点小人，怕他耍阴招。”

　　“嗯嗯。”

　　两人在前面边说边走，没注意到江麟落后了他们好大一截。

　　上了舞台，各就各位，尹芮又等了一小会儿才见江麟的身影出现。

　　他上前跑过去：“怎么回事，不是一起走的吗，你怎么落后面这么多。”

　　江麟见他过来就停了脚步，尹芮走了两步回头见人没动：“怎么了？”

　　“小芮，我可能真的要连累你了，我没法跳了。”江麟拉起裤脚，露出红肿起来的脚踝。

　　“我去，”尹芮蹲下去，用手指戳了戳，“肿这么大块？去医务室吧。”

　　“也没那么严重。”江麟有点遗憾的说，“只是今晚的演出大概是不行了。”

　　“不行就不行，”尹芮无所谓的态度，“那就当观众，本来就不稀罕给那个杨什么杰章的当伴舞。”

　　“其实，我挺想跟你一起上台演出的。”江麟看着他，“想让大家见证我们在一起。”

　　“靠，你脑子里不能装点正常的事儿吗？你脚都这样了。”尹芮说。

　　“尹芮，江麟，你们干什么呢？全都等你们呢。”汤安然在舞台上喊道。

　　“我们退出演出。”尹芮也大声回她。

　　“现在退出？太不负责了吧。”
　　“就是啊，服装都定好了的。”
　　“还专门给他俩留了c位呢。”
　　……
　　众人纷纷低声议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汤安然走了过来。

　　温喻佳也一脸挂着担忧，跟在了汤安然后面。

　　“江麟脚受伤了，没法跳。”尹芮帮着江麟提起他的裤脚，“他是我搭档，他跳不了，我一个人也跳不了。”

　　“怎么搞的，刚刚不还好的吗？”汤安然瞧见了肿起来脚踝，这种程度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跳舞肯定不行。

　　“怎么搞的？那得问他。”尹芮一指杨杰章。

　　“误会，误会。”杨杰章见温喻佳也跟着看过来，赶忙替自己解释。

　　“可能真是不小心，后台光线暗。”汤安然听了杨杰章说的事情因果，“实在跳不了也没办法，那也只能这样。尹芮，你陪江麟去医务室看看吧。”
　　“那我们抓紧时间，队形看看能不能调整。”舞台那边全都等着，汤安然回头去招呼。

　　“江麟，对不起。”温喻佳怯怯道歉。

　　“跟你又没关系，你道什么歉。”尹芮没好气的说。

　　“佳佳，快回来，我们排练了。”杨杰章在舞台上喊。

　　尹芮仰头盯着那人，一股气怎么也顺不下去。

　　“江麟，咱俩是搭档，有事应该共进退吧？”尹芮问。

　　“自然是。”江麟不明白他为何冒出这话，但答案是肯定的，“你想做什么？”

　　尹芮朝他眨眨眼：“听我的就好。”

　　“汤安然，等一下。”尹芮在后面大声喊道，“我记得最早时候你们有建议过，我和江麟可以参与领唱的。”

　　温喻佳点头：“是我说的，但你不是唱不了吗？”

　　尹芮低了低头，旋即扬起那张漂亮的脸：“我们同意，改当你们的伴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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