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月

　　　“闪过你也喜欢我的念头。”

　　“好几次我看见你对身边的朋友都笑得很甜，又唯独对我避而远之，像很讨厌我，冷漠到不好接近，让我望而止步。”

　　“你第一次给我发信息，还是因为别人社团的事，我想了很久，也曾自恋地幻想过你是私发给我的念头，我不敢表现得太热络，怕你对我的印象更差。”

　　“控制不住自己留意你的一切，透过柏嘉和齐柯的关系给你东西，不敢让你知道。”

　　“没想到有人比我还能忍，明明知道一切，一直接受就是不说。”

　　陈淼转身背对梁逸舟，偷偷笑，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人的回答像是在给她念表白信。

　　她嘴唇往一边扯，“如果我就是要跟你比谁先说出口呢？”

　　“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也知道我喜欢你。”

　　那时懦弱又小心翼翼试探期盼回应的她，简直是一个矛盾体，怎么敢主动靠近他，现在这套说辞也不过是为曾经的自己找回一份薄面罢了。

　　“其实我们都明白，那个时间点不合适。”

　　“所以我们走到了今天，不是吗？”

　　梁逸舟释怀地笑笑，“轻舟已过万重山。”

　　一场跨越四季的双向暗恋，路过春天的绿芽，步过夏天的花，不为秋天的果所诱惑，难熬过寒冷的冬，往后应该四季如春。

　　“柏嘉那个时候还说，左边和右边的两个美女，你选哪一个。”

　　“你说，右。”

　　陈淼被梁逸舟勾住的尾指动了动，直白地问：“所以你那个时候就觉得我漂亮？”

　　“对，第一眼就记住了。”梁逸舟坚定即肯定的回答。

　　倘若自己像初中时的鬼样子，根本不会想看见他，更别说会在有他的场合出现，制造巧遇。

　　刚刚心紧张得揪了一下，身边人夸她好看，大多藏有情分在，她从来不会当真，也不敢。

　　怕自己嚣张地翘起尾巴后，迷失在这甜言蜜语中，最后反而成了笑话。

　　梁逸舟好多次说过，她也只是认为他在恭维自己女朋友罢了。

　　希望在周身人声鼎沸时，昂首挺胸地站在他身边，大家觉得他们是般配的。

　　现在这样特定的情形下，他是在认真说的话，她会相信的。

　　陈淼嗤笑，突然停下，反手抓住梁逸舟的，让他猝不及防地停在自己身前，距离身体的触碰只剩毫厘。

　　她注视着梁逸舟的瞳孔，像是要吸走他的精魄，窥探他的所想。

　　目光转移，靠近他的耳侧，一手覆上他的衣襟，“见色起意呗。”

　　眼睛半阖，藏住失落。

　　好似意有所指般，“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表面看到的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梁逸舟愣了楞，他还是想说：“会的。”

　　这次他在陈淼看不见的地方皱眉，她不相信他吗？

　　外貌只是加分项。

　　高中时他知道陈淼比较慢热，她跟身边的人玩得疯疯的，面对萍水相逢的人就会很社恐，害怕和他人交流。

　　那时他们刚一起相处时，她脑海里大概过了一万遍台词，然后再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话。

　　后面遇见次数越来越多，渐渐交流多了起来，她话语却很简洁，那时他真的以为她很讨厌自己。

　　她紧张时会扣手指，做很多不经意的小动作。

　　起初他没发现，后来也慢慢留意到了。

　　大学对面的烧烤店，她会躲在身边人的身后，等人在前面先说结账，然后自己再伸出手机抢着付钱。

　　她独自一人时，一定会遇到这些困境，有他在，他不愿让她为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操心，都交给他就好了。

　　想喝什么他去点，想买的他站在前面去付钱，不好意思跟别人说的话他能转述。

　　他永远喜欢，那年花树下，那个穿蓝白校服，为自己脸红红的女生。

　　“于我来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我还没幼稚到路过一个花店就买一束花回家放的地步。”

　　拉起陈淼的手，错开她的身子，牵着她往前走。

　　他希望有一天再牵着她的时候，带她走向的是回他们家的路。

　　“有人以外貌为第一要求寻求伴侣，可是我想要的是......”配偶。

　　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可他从来都在嫌弃他们的相遇过晚。

　　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对他们未来的规划就在持续更新。

　　又怕吓到这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他们才在一起半年不到。

　　脑子里一时斟酌了千万句，“和你。”

　　梁逸舟忽然深呼一口气，愤愤说着：“陈淼，我背地里不知道帮你挡了多少烂桃花。”

　　部门里的人拍到他和陈淼一起时的照片，私下问他陈淼是不是他女朋友，那时他们八字还没一撇，于是他说：“还不是。”

　　当场有人找他要陈淼的微信，他那时莫名，现在还记得感觉。

　　有一种还没到嘴里的肉就被人闻着了腥味抢了去。

　　男生自然懂男生，知道那些虎视眈眈里藏着的不怀好意。

　　肤白貌美的长腿美女，何况他也正为她着迷。

　　一开始他就醋陈淼在校园露胳膊露腿，他无法想象自己不在时陈淼收到的桃枝。

　　欲望作祟想吻她，彻底占有她。

　　“哦~”陈淼加重了尾音，

　　“所以你是那枝好的桃花是吗？”

　　面对这质疑的问，梁逸舟难以言喻地同时，换了个角度想。

　　“所以我还不够好，你才会问我这个问题。”

　　“看来赢得美人的芳心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陈淼顺势开玩笑，“周幽王为讨褒姒欢心，烽火戏诸侯呢，你还是得再练练。”

　　其实这句话比喻的不对，语文课本里的褒姒祸国，陈淼或许有像她几分不坦诚的谄媚，梁逸舟绝不是那不懂顾全大局，刚愎自用的周幽。

　　她无法将自己的过去毫无保留展现在他眼前，那被挫裂又泥泞的血肉如何能沾染上这皎白的月。

　　这天他们谈了许多从前，从相知，相识，相爱。

　　有人分享爱意，有人隐藏心事。

　　但谁都不曾提起过分离，有人没把这当计划内，有人不敢提起。

　　一位好的爱人，能治愈一半人间疾苦，他予你最大一部分灵魂上的契合，为你抚平那羁绊的路。

　　陷入这柔情的港湾，她迷失在这莹亮又危机四伏的月光下。

　　当晚，陈淼在即将入睡时，收到的信息是：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不能自制地爱上你。

　　【Always fascinated by you.】

　　永远为你着迷。

　　那人的备忘录里记着的是，

　　【我是这万千凡夫俗子中的一个，但我会打败觊觎你的所有人，来到你身边。】

　　陈淼每次都会被这个男人的话感动得想流泪，这到底是产生了什么效应。

　　她过得比以前肆意万分，生活里多少只剩梁逸舟。

　　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见了家长，长假很多个不能见面的日夜，入睡前到醒来后中途都在“煲电话粥”。

　　有一天煲糊了，梁逸舟比陈淼早醒来去亲戚家拜年。

　　走下自家一楼大厅，没舍得挂断电话，就这样揣进口袋里。

　　在饭桌上简单吃过早餐，正打算放下筷子。

　　梁母一边给他夹着生煎包一边柔声问：“舟舟，库房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了吧。”

　　他拿出手机不小心碰到碗碟，发出乒呤乓啷的声音。

　　陈淼正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见声音睁开眼，发信息过去。

　　【你起了吗？】

　　梁逸舟正在和父母聊天，正好说道送年货的问题。

　　陈淼清楚听见梁逸舟回答的声音，他说：“都弄好了。”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一系列社死的事情，她先入为主以为梁逸舟是在自己说话。

　　没再发信息试探，开口说：“新年快乐，祝你万事顺意哦。”

　　每年他们都特别有仪式感地在年初一零点零零为彼此送上新年祝福。

　　陈淼总觉得一到白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所以她在当天早晨会再重复一遍。

　　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不大不小，又刚好被靠近梁逸舟身边收拾碗筷的梁父听见，两父子明显地愣了愣。

　　梁父看向梁逸舟盖住手机的手，难忍内心的激动，又尽力压制着，心悬浮在中心，淡淡道：“什么声音？”

　　这听起来绝不是某音，某手短视频传出来的。

　　梁逸舟也不隐瞒，落下一句，“你未来儿媳妇。”走上楼。

　　留下梁父梁母两人大眼瞪小眼。

　　也不忘回头说，“爸，这次你先顶替我洗下碗。”

　　他曾经想着哪天被发现了，那就直接承认吧。

　　陈淼家里不允许，他父母是很愿意的。

　　听见陌生的声音传来时，陈淼身体内的困虫彻底被神秘因子全部杀死，她整个人傻掉。

　　大气不敢出，锁骨窝凹陷，出了一剩冷汗。

　　她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洗漱，边刷牙边消化着。

　　手机放在洗漱台上，传来梁逸舟的声音，“喂。”

　　陈淼嘴里含着牙膏泡沫，脑子空空含糊不清的，“啊？”

　　梁逸舟虚掩上门，走进房间，“醒了？日上三竿了宝贝。”

　　嘴角沾染上笑意，像小心机得逞后春风得意的小朋友。

　　陈淼心里发虚，马虎地含了一嘴漱口水吐掉。

　　“我们恋情曝光了？”她又感觉自己全身软绵绵，提不起劲。

　　以前他们沟通过这个话题，梁逸舟家里是不介意的。

　　“嗯，听见了。”

　　电话对面传来门口传来扣击声，陈淼本来想说话的嘴顿时哑然。

　　梁父拿了一盘削好的苹果进来，“你妈妈要我拿来的，记得吃完嗷。”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厨房里洗碗才对。

　　说完转身慢吞吞地环视梁逸舟房内，就是舍不得不出去，后来实在明显，便走到门口逗留。

　　梁逸舟看透，也丝毫懒得拆穿。

　　门外稀稀疏疏的动静，梁父梁母两人推搡着，谁也不让着谁先靠近门一步。

　　刚刚梁逸舟上楼后，两人就紧跟着脚步上来。

　　一人霸占一边门框，侧耳听门内的对话。

　　陈淼随口一问，但还是带有一些期待。

　　“有说什么吗？”

　　梁逸舟宽慰她，“没有，你不用紧张。”

　　“我刚刚好像听到你爸爸在说话。”

　　陈淼撑在洗漱台抓紧牙刷的手用力捏了捏，懊悔的同时又像在撒娇，“哎呀。”

　　“你把详细过程说一遍嘛。”

　　知道一半的感觉让她抓心挠腮，担心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好了，即使她只说了那么一句话。

　　梁逸舟一边起身走去门前一边说，“我爸听见你的声音，然后我说你是她儿媳妇。”

　　电话里对面的人疑惑，“就这么简单？”

　　陈淼的话音刚落，梁逸舟随后一把拉开虚掩的门，把手机放在两口子中间，胸有成竹地说：“是吧，爸，妈。”

　　梁父梁母尴尬的互相对视，笑笑。

　　梁母拍了一下手掌，对着手机的录音口说：“是是是，那个......”

　　“我紧张，我，哎。”随后推拉着自己的丈夫，“你说，你平日最会巴巴了。”

　　梁父平日在大学讲堂里游刃有余，此时难忍内心的紧张，斟酌第一次面对儿媳的言行。

　　总不能像与自己学生谈论课题那样客气漠然地先说‘你好’。

　　所以还是陈淼先礼貌出声，“叔叔阿姨好，我是陈淼。”

　　梁逸舟应该没有跟他们说起过自己的事，她想到了这一点先做了自我介绍。

　　“哎哎哎，好好好。”

　　梁母开心大笑，“一听这个声音就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呢。”

　　她嘴巴甜甜，乖巧地说：“阿姨的声音也很好听。”

　　“有时间来家里吃饭，你叔叔的厨艺可好了。”

　　心里想着自己儿子瞒着自己不靠谱的行为，手已经伸到机前，想要拿走和陈淼长聊。

　　梁逸舟瞧着局面一发不可收拾，率先阻止。

　　陈淼不太擅长和不熟悉的人交流，她现在的词汇肯定已经匮乏，来日方长，找时间再让他们好好相处。

　　他岔开话题，道：“妈，不是要准备去外婆家吗？”

　　“噢噢，我还要赶着检查那些东西准备全没有。”

　　但依旧不忘不死心，指着梁逸舟的手机道：“等会记得留个电话给我。”

　　接着伸手打了梁父一拳，“还不去洗碗。”

　　自己被儿子赶走听不见，他也别想赖着。

　　两口子相互拉拉拽拽地走到楼梯口，没个大人样。

　　梁父甚至边走边对梁母说，“你也不怕吓着人家。”

　　梁母沉浸在喜悦中，听到这话可不乐意，反呛梁父。

　　“哟，我还吓着人家了，你跟木头似的啥也不说。”

　　拌嘴声在楼道里源源不绝。

　　梁逸舟返回房间，陈淼听声音渐小，“你爸爸妈妈下楼啦。”

　　“嗯，等会我就要出门了。”

　　将手机放在耳边夹到肩上，拿起衣架上的外套，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本来以为陈淼会舍不得他，没想到这个恃宠而骄的丫头越来越没把他当一回事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和自己相处得越来越自在，他想为她做的事情都有在一一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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