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沧岚[水仙]

　　轩辕霁霄拨开一簇又一簇芦苇，未着寸缕的脚踩在半软的泥土上，每一步都会溅起水花，每一步都艰难。但她不能停下脚步，后面追逐着自己的妖怪爪牙锋利，嘴里流淌着涎水，想要就地将她拆骨入腹。冰凉的空气涌入她的气管，还没有被体温完全加热就被呼了出去，但她的口鼻还是喷吐出了雾状的水汽。

　　救救我，谁都好！救救我！月神啊，请您怜悯，请救救我们吧！

　　身后的脚步声、兽吼和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轩辕霁霄感觉那些声音几乎就在她的耳边，每一声都让她忍不住颤栗。她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侧，落后自己半步的白色狐狸，开始向上苍祈求。

　　忽然，她隐约看见前方的芦苇丛中有两道身影，心中一紧，却还是怀抱一丝期许朝那个地方行去。直到彻底看清那一深一浅的两道人影，她的心生腾起希望。只见那二人一个是一身正气，一个不染凡尘，都气度不凡、不似妖邪。

　　救……

　　“铮——”

　　轩辕霁霄刚要开口向那二人求救，却见到那黑衣男子转过头看向那影青外袍之人，随即用手挡在那人眼前。这意料不及的举动让她顿了一顿，但随即她便看着那黑衣男子飞身而出，她的眼前只剩一片剑光，但她下意识地转身看向自己身后被层层芦苇遮蔽的地方。

　　脚边的白狐弓起身体，朝那边龇着牙，喉咙里发出警告似的低吼。轩辕霁霄看着层层叠叠的芦苇，听见了清晰的惨叫声。但那些声音很快就止息，随后一道黑影飞出，落向原来的地方。

　　轩辕霁霄的目光跟随着那道黑影，步履不停，接近了那两道人影。等看清那两个人的面容时，她不自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一眼就看到了方才出手救她的黑衣男子手中的银白剑鞘，随即才注意到他算得上俊俏的的脸庞，他明显年纪不大，但身材高大挺拔，气质沉稳，一身正气让人感到凛然。但看到他身旁的男子面容的时候，轩辕霁霄只觉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黑衣男子的俊俏与之相比便成了平凡至极，也让在族中有诸多追求者，被诩为“绝色”的自己感到自惭形秽。那影青外袍的男子美得雌雄莫辨，一身出尘的气质更是让人不敢怠慢亵渎——

　　月该为他而明。

　　在无人开口的沉默里，轩辕霁霄呆愣了片刻，但那黑衣男子的声音很快让她回了神。

　　“姑娘，咳，能否请你先将衣服穿上。”

　　她面上一热，猛然发现那二人都双目紧闭，心中羞恼更甚，连忙磕磕绊绊地道了声好，飞快地系上衣带，将怀中一直抱着的衣裙穿在了身上。

　　“二，二位公子，我，我好了。”

　　闻言，照月疏与沧岚月同时睁开了眼。少女称得上是妍姿艳质，即使是打湿了裙角衣袖的衣裙和头上的素钗也掩饰不住她骨子里贵气，此时她虽然是一脸涨红，言行举止间也克制自矜。

　　“轩辕霁霄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轩辕霁霄上前几步，不顾泥水就要直往地上跪去，对面前的两人行一个大礼。

　　但她双膝还未碰到水面，就感觉自己身体被一股力量托起，双腿不顾自己的意愿自行直起，只让她抚手作揖行了一礼。她心中惊疑不定，随后便听到了一道温和却淡漠得听不出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不必行此大礼。”

　　没想到月半会有此举，更未想到他声音如此清冷，其中却有一种他无法言明的别样意味，照月疏有些讶然地看向他，却发现一语毕后月半就不再开口，也未曾回应自己，只是嘴角微勾看着前方。

　　照月疏心中不解，却也不会放任气氛在安静中尴尬下去，便朝轩辕霁霄点了点头，“不必介怀，举手之劳。”他本不是多言之人，纵是本性再古道热肠也不会时刻表现出来。况且，对一个深夜中被妖追杀的陌生人，即使是少女，他也不会放松警惕。

　　那道温和淡漠的声音让轩辕霁霄顿时灵识清明，很快就抛下了羞赧的情绪，她也很明显地听出了出手救自己的黑衣男子言语中的冷漠和绰有余裕。心中挣扎半刻，她心下一横，又飞速打量了二人一次后将目光落到了照月疏身上，“方才看恩公不费吹灰之力便诛杀了追杀我的妖邪，想来——恩公并非等闲人物，我想请问恩公，可知神山鸿蒙在何方何处？”

　　听到轩辕霁霄的问题，照月疏控制住了看向月半的冲动，只余光瞥见月半脸色不变，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面不改色问道：“你寻神山所为何事？”

　　听得他此言似乎是知道自己苦寻之地所在何处，轩辕霁霄眼中浮现欣喜，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笑容，正要开口却又听见那道温和的声音。

　　沧岚月轻抚着狄花紫色的花穗，嘴角微微勾起，语气间却听不出笑意，只让人觉得清冷不可攀，“此地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他看了一眼照月疏，收回了抚摸狄花的手，迈开步子向轩辕霁霄身后的方向行去，经过她身旁时，他若有似无地看了眼不知何时乖乖站着、一脸乖巧的白狐。

　　照月疏瞬息之间便明白了月半的意思，他心中还没来得及疑惑这奇怪的默契感，脚步就不自觉动了起来，紧跟在月半身后，隔在他和轩辕霁霄之间，而他的右手始终都按在被袖子遮住的剑柄之上。

　　轩辕霁霄见状，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欣喜跟随二人前行，但她还是不自觉地拉开与他二人的距离。落在后面的她倏尔察觉到除去身边的小兽，她只听到了两种脚步声，其一来自于她自己。

　　而另一道脚步声——轩辕霁霄目光下移，呼吸停了一瞬。那容貌非凡的男子，那道温和清冷声音的主人，竟是浮在半空，行于水上！她心中复杂，一时觉得这是自己的机遇，一时又担心那欲来的危险。但事已至此，以他二人显示出来的能耐，若要对自己不利，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况且至少黑衣男子的一身正气应当不是虚假。

　　夜深露重，更何况他们还是在四处是水的芦苇荡里。等他们三人一狐走出芦苇荡，在沧岚月的带领下到了一处背风的山洞里，照月疏的一身外袍都有些湿润，轩辕霁霄本就被水打湿了许多的衣服染了夜露更显狼狈。而沧岚月身上却依旧干爽，衣袂飘飘，不然凡尘。

　　轩辕霁霄见此，只觉他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便该是那些修炼得道的高人的样子。

　　待照月疏从袖中取出一颗夜明珠，又主动脱下自己的外袍叠好，垫在一个稍显平整的石头上让沧岚月坐下，轩辕霁霄仿佛是呆愣至极后否极泰来乍然清醒，抱起狐狸主动找了个角落坐下。

　　沧岚月没有拒绝照月疏的好意，他坐下后便从腰间的铃铛里引了一束暖光扔进夜明珠里。刹那间，整个山洞都温暖了起来，让人的身上都笼着一层恰到好处的暖意，湿润的衣衫渐渐变干。

　　察觉到沧岚月的用意，照月疏忍不住朝他投去讶异的眼神，却又没有得到回应。沧岚月做完一切后便撑着下巴盯着变成暖黄的夜明珠，俨然一副发呆的样子。

　　这是让他们随意的意思？照月疏有些不确定，但灵魂中那种莫名的感觉在肯定他的想法。这位自称名为轩辕霁霄的女子明显来历不凡，他的确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人族的消息。碧落村在群山之中，消息闭塞，除了常年在外的祖父与父亲，鲜少有谁是对人族的情况十分了解。他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尽量了解人族如今的情况。

　　照月疏收回放在沧岚月身上的目光，将其放到了轩辕霁霄身上。

　　在沧岚月撑头发呆的时候，轩辕霁霄就把怀中的白狐放在地上，开始正襟危坐，也目不斜视地看着夜明珠。一察觉到照月疏的目光，她立刻开口道：“方才我神思混沌，未请教二位恩公尊姓大名，请恩公莫怪。”说着她就要起身行礼，却感觉到一股力量将自己按在了原地。她知道这力量应该来自于谁，只能在心中苦笑。那位恩公，应当不喜欢这些虚礼。

　　“无碍，我名为照月疏。我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以‘恩公’称呼我。我的名字有些忌讳，不便直呼。嗯——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你唤我一声照二便好。”

　　轩辕霁霄颔首，心中却是在思量，“赵”是哪个“赵”？“越”是哪个“越”？“疏”是哪个“疏”？

　　照月疏停顿了一下，看了依旧在发呆的沧岚月一眼，继续道：“我的这位……兄弟，名为月半……你可唤他一声……道长。”

　　闻言，沧岚月扭头朝他看了一眼，点头过后又转了回去。

　　这个“越”又是哪个“越”？“半”是哪个“半”？轩辕霁霄疑惑着却也没有直接开口问，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个“月”字。

　　“轩辕姑娘为何会被妖怪追杀？”照月疏略作斟酌后直截了当地问。

　　轩辕霁霄深吸了一口气，眸光波荡满是黯然。她将一旁的白狐捞到怀里顺毛，想借此让从心底蔓延到口中的苦涩淡去。她没有立即回答，照月疏也不催促。

　　良久，轩辕霁霄的声音幽幽回荡在山洞之中。

　　“为御妖族侵扰，人族在多年前一统为朝，我的父亲便是人皇轩辕。我是他唯一的孩子，在万众瞩目中背负着无数期许。敬天爱民，尽瘁事国，这是我应尽之责，但这样的职责不该以一场婚事为终！

　　“十八年前，我还尚未出生，各类妖族便在一只妖龙的率领下统筹为军，进犯人族所居之地，其所过之处宛若蝗虫过境，万般生灵都被屠戮，葬生妖腹，堙于火海。但尚有几类妖怪态度模棱两可，并未加入妖军也不曾给予人族庇护，其中之一便是燕州狐族。

　　“一个月前的一日早朝上，大殿之中凭空出现了五只颜色不同的狐狸，它们化作人形俯身向我父皇行礼，说是来替它们狐族少主求娶我。它们还说狐族不会加入妖族大军也不会庇护人族，但若是人狐二族的少主永结秦晋之好，狐族便有理由暗中帮助人族，还可让一部分人移居狐族所居妖域以保全人族血脉。”

　　轩辕霁霄低下头，看着怀中的白狐，低垂眸子遮住其中的颤抖。如此，她也就没有注意到兴致缺缺，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的沧岚月不着痕迹地朝她看了一眼，目光更是在她怀中的白狐身上顿了一顿才收回。

　　“那是在妖军临城、人族将亡之际，莫大的诱惑。群臣哗然，各执一词，就连我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自处。我有为人族而身死魂销之决意，但那该是我在战场上浴血而战，粉身碎骨而不惜！我不想作为一个砝码，不想成为一个联姻的筹码。我不知我身上有何特殊之处，也不知狐族如此周折所图为何……

　　“最后父皇还是答应了，婚期定在三月后，我逃了……”轩辕霁霄将脸埋入手中，遮住不受控制溢出的泪珠，她咬牙又重复了一遍，“我逃了！”

　　照月疏沉默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想到如果有一天需要用他的婚事来换取其他什么事物，他也是不愿的。又想到狐族所为不知何意，也不自觉皱了皱眉。

　　轩辕霁霄很快就止住了眼泪，沙哑着声音继续道：“父皇知道我要离开却没有阻止，反而是让母后暗中助我。我离开并不是要逃避此事，而是想要寻到解决此事的办法。岂料我离开北都三日之后便遇到了妖怪，好在遇到了一位高人相救，这才得以逃生。

　　“起初我以为遇到妖是偶然，之后便更加小心，但没想到两日过后又遇到了一群妖怪，逃跑途中得了这只白狐的帮助才能逃过一劫。但第二日，我便又是一群妖怪直直朝我奔袭而来。此时，又是一位高人出手救我。

　　“她自称闻天语，让我唤她一声‘大师’。她告诉我，妖军中有妖不想人狐两族联姻事成便派出许多妖怪来追杀我，之后她与我同行了两日，又保护了我好几次，带我走了许多小路。分别时她还告诉我，让我去找鸿蒙神山上悲悯众生的月神求助。我一时欣喜竟忘了问她鸿蒙神山在何方。

　　“那两日是天语大师领着我入山越水，她离去后我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能小心南下，希望遇见有知道神山处所的人。

　　“我在这一路上所见大多都是荒村野地，偶然遇到几位村民也是不相信我这个外人，看见我便远远避开。我自知身后有妖将循迹而来，也并未强求能与其交流，免得为他们招来祸事。独行之时，追来的若是独行的妖，我尚且有一战之力，尽力斩杀，而若是妖怪成群而来，我便只有奔逃隐迹之能。

　　“如此将近一月，今夜我在水边净身之时恰逢群妖袭来，却碰见了你们二人。”

　　轩辕霁霄长舒一口气，将一直积压在心中的话吐出，她竟有一种一身轻松的感觉。感受到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她顺着看去，看到了沧岚月颜色浅淡的眸子。她猛然收回视线，不敢多看。

　　在心中稍作思量后，轩辕霁霄也放弃了询问照月疏二人的来历。但她还是起身，拿出一枚两面绘制着火焰的黄玉玉佩递给照月疏。

　　“这是我的信物，北都之人皆识此物，照二公子日后也许会用得到。希望公子收下，以全我报答之心。”轩辕霁霄诚恳说到，随即又道：“还请公子告知我鸿蒙神山究竟在何处！”

　　照月疏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枚良玉，还未等他转头开口，二人便听到那道淡漠的声音。

　　“从此处一路向北，你便可及鸿蒙。”沧岚月像是没有感觉到那二人诧异的视线一般，自顾自地在空气中画出一道金光灵符，屈指一弹，那灵符便化作一道光点落在了轩辕霁霄的右手手腕变成一个金色的印记，“圆中那一点的方向，便是鸿蒙的方向。”

　　轩辕霁霄看着手腕上突然出现的圆圈和其中一点，狂喜溢于言表，“多谢道长！”

　　沧岚月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表情地看向照月疏。

　　照月疏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什么也不明白。他沉声对轩辕霁霄道：“今夜将尽，轩辕姑娘便在此处歇息吧。我与阿月习惯夜间赶路，就先告辞了。山河漫漫，有缘再见！”

　　忽然间，他感觉月半的脸色温和了一点。

　　“照二公子与月半道长日后有何打算？”轩辕霁霄问到，但她真正想问的却是他们究竟是何人。

　　闻言，照月疏与沧岚月对视一眼，笑道：“与君同行，斩灭诸恶！”

　　轩辕霁霄看着他们的背影在渐明的天色中消失，恍惚间觉得那两个身影像是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一般，好像他们就是无比契合、彼此互补的两半，可他们却是丝毫不同的两个人。

　　一种难言的寂寥突然出现在轩辕霁霄的心中，她低头看向蹭着她小腿的白狐，轻笑着抱它走入洞中。

　　……

　　妖军帅帐。

　　主座上面如冠玉的男子一脸阴翳地捏紧了手中赤红泛金的珠子，冷哼一声，吓得跪在地上的妖怪抖动不停。

　　“真是一群废物！连一个人族少女都搞不定，还折损了几十军士！”

　　“食地！你食地一族一直与我做对，哼！狐族有他们的神兽姑奶奶镇守，我动不了——但难道我还动不了你们这一群只会吃的夯货！”

　　“看来——需要我亲自出手了。”

　　周灼话音未落，偌大的帐中便陆续亮起成对的腥红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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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回去？”沧岚月站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把玩着腰间的铃铛。

　　长夜将尽，听到沧岚月终于主动开口和自己说话，照月疏连忙回答。

　　“嗯，父兄对人族终究是了解有限，对如今的情况应当不甚清楚，我想回去再以今夜所知与兄长商议一番。”只怕是金鼓渐击，大战在即。

　　沧岚月颔首，到了一声“明夜见。”便消失在了第一缕落入凡间的晨光之中。

　　照月疏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抓住。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自己真是一夜未睡，有些痴傻了。往后要经常与月半在夜间赶路，自己得习惯在白天休息，免得到时体力不济，徒增危险。

　　半日独自赶路，回到碧落村时照月疏已是疲惫不堪。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去拜见母亲，之后才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傍晚。吃了晚饭之后，他便和照晖进了书房，接近子时才出来。

　　沧岚月坐在照晖书房窗户正对着的房间屋顶的房檐上，撑头看着那个映出两道人影的窗户。清光落在他身上，照得他像是落入人间的月亮。

　　昨夜他似乎是生气了，他不甚清楚，但感觉当时莫名出现了类似于众妖来犯鸿蒙时心中掀起的巨浪，只不过是小一些的浪花，但依旧无法忽视。那种感觉很陌生，却很深刻，只是现在他初有体会，尚不明晰。

　　发呆是一件能让时间很快过去的事，他是一个擅长发呆的神。

　　等到看见照月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之时，沧岚月猛地回过神，身影凭空消失。

　　照月疏一脸认真地跟照晖道谢告辞，手中提着两壶从照晖处得来的“黄泉落”。这是食地一族特制的好酒，在族内有“冥王闻得使黄泉不落”之传。

　　等他回到自己的院落，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院中唯一一棵桂树下石凳上的白衣佳人。每一次直视那样的鲜眉亮眼，他都会情不自禁地忘乎所以。但照月疏向来善于自制，很快回了神，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走向沧岚月。

　　“昨夜我感觉你似乎不是太开心，便想着‘一醉解千愁’，想请你尝尝我们食地一族的‘黄泉落’。”照月疏坐到沧岚月身边，将一罐酒开了封，放到沧岚月身前的桌上。

　　沧岚月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的情绪竟然被人看出。

　　酒香渐渐从陶罐中弥漫出来，醇厚悠长，混杂着桂花幽香将整个院子都笼罩了起来。人在其中，还未喝酒就仿佛醉了。

　　“多谢。”沧岚月就着酒罐轻抿了一口，双颊刹时间浮现一抹薄红。绵长的酒气在口鼻中散开，让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万年寂寥。

　　见沧岚月依旧是有些兴致缺缺的样子，照月疏也不恼，只是想着要如何让他开心些，至少要像他们初见送剑时那样的感觉。

　　剑？照月疏心中灵光一现，他喝了一口酒，对沧岚月笑道：“我舞剑给你看可好？”

　　不等沧岚月回答，他便拔出霜寒，旋身到了沧岚月十步之外，使出“伴月云出”，自攻自守。

　　君身姿挺拔，体态轻盈，脚步稳健，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有化龙之姿、淋漓之感。

　　看着于银光中绽放的一朵又一朵的剑花，沧岚月不自觉勾起了嘴角，眼中笑意盈盈，仿若春花秋水。他取出一个白玉酒壶和两个酒杯，将陶罐中的酒业倒入壶中，观赏表演自斟自酌。

　　待照月疏尽心尽力舞完一套“伴月云出”，发现月半不知何时拿出了一个酒壶。白玉酒杯在细白的手指间的画面煞是好看。

　　走到沧岚月身边时，他看清了那人面桃花。

　　“如何？”

　　“酒美，剑美，舞美，舞剑者美。要喝吗？”沧岚月将酒杯举到他面前。

　　鬼使神差地，他弯下腰，就着面前人的手将杯中酒液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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